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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出行、祭祀、宣召、垂训。
皇帝需要足足忙碌两日,脚不沾地,不在苍梧台。
借此机会,朱晏亭在早上给太后问安之际,邀请同来问安的临淄王后到西垂殿小坐。
西垂殿有庭,木华葳蕤,奇鸟引颈,嘀啾直鸣,庭中高屋建瓴,可从西侧瞰整个苍梧台,万千屋脊,纷纭过客,收入眼底。
朱晏亭与临淄王后去履坐苇席上,迎一蓬清风。
之前王后所有求于我,是什么事?
临淄王后朝身侧招了招手,道:若阿,过来。
一绿衣黄裳的美貌女子从跟随临淄王后的行猎中走来,对朱晏亭行礼。
她肌肤如雪,举止温文,一双晶莹剔透的杏目,唇边一笑就是一对儿梨涡。
临淄王后道:这是我的侄女,叫吴若阿,上次你见过的。
朱晏亭望着她夸赞了两句,然后目含笑意,静静盯着临淄王后瞧。
临淄王后也不瞒她,附耳过去,在她耳边悄声说:我欲为此子,谋一夫人之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往后还需要你多照应。
朱晏亭顿时了然,下颌轻点先前她到蕲年殿,还奇怪为何诸王都有献女,这次东巡的东道国临淄王却毫无动静。
想来临淄王已敏锐察觉到这次世家献女,诸王插手,惹得皇帝不大开心。
为了不让吴若阿还未见皇帝就留下不好的观感,因此延后了送女入宫的计划。
王后曾助我于水火之中,照应阿妹,我义不容辞。朱晏亭轻轻说,她的声音和风声交缠着,显得有些缥缈然我是一孤女,外无家族所傍,内无兄弟可倚,危若风中之烛,水中之冰。封了皇后,也是看着好看,听着好听。阿妹若来,前路千难万险,可要想好。
临淄王后挥手令若阿退下,等只剩二人,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傻孩子,往后临淄就是你的娘家,也是你的后盾,你怕什么?
朱晏亭笑笑的不说话。
王后说完,自己也觉失言,讪讪把手放了回去。
没有血缘和姻亲联系的娘家,注定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起不到半点作用。
王后复一深思,乍然心惊,朱晏亭身世如此,竟然真的是孤身一个人,连一个可以和自家结亲的兄弟都没有。
以她如此茕茕之身,登上至高凤座,恐怕是祸非福,断不能久。
朱晏亭见她眉目含愁,是真的为自己担忧,心下一暖,安慰道:舅母放心,这是我自己所求,虽死无悔。
临淄王后环视富丽堂皇的苍梧台,再顾远处熙熙攘攘琅琊城:我也舍不得若阿,可我不得不送她去。就算是为了临淄不像章华那样
今时今日的临淄,和当年的章华,何其相像。
诸王当前所虑,又何尝不是唯恐哪一日,自己变成下一个章华国。
临淄王后恐朱晏亭伤感,匆忙转移了话题。
朱晏亭倒不以为意:现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想求舅母帮忙。
临淄王后欲托之女与她,此时对她自然是所求必应,连忙答应。
朱晏亭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王后眼眸骤然睁大,惊诧得久久说不说话,半晌,方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皇帝毕竟是东巡途中,所携守卫、宫人有限,加上祭祀盛大,抽调了许多内侍,苍梧台留下的,大多是临淄王的人。
因此临淄王后比较好安排,这日趁太后在午歇之际,悄悄将换了衣装的朱晏亭接了出来。
一驾深覆重帷的车,穿衢过巷,来到琅琊大狱。
早有人嘱咐过,不问也查,任车上的人直入狱中,停在其中一间前。
隔柱而观,斗室里坐着一个背脊挺直的青年人,身着囚服,正是李弈。
朱晏亭试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打开了狱门上的锁链。
喀嚓金属相碰之声,将靠壁上假寐的李弈惊醒过来,一抬头,看见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看到的人,喉结一滚,沙哑声音唤道:小殿下?
朱晏亭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没有受刑的迹象,精神尚佳,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声而入,在他身前三两步处,蹲下了身:李将军,你可还好?
李弈见她身着宫人衣物,双眉紧蹙:你怎么会来琅琊,这是
朱晏亭一指比在唇际,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多的你先不要问,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李弈纵然满腹担忧,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然而在她安静的目光下,问不出话,只静静听着她说。
我现在一切都好,不会嫁给吴俪,我会嫁给陛下。
她说出这话的瞬间,李弈眼中陡然掠过惊澜,这个结果,出人意表,却又在预料之中。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不过,你恐怕回不去章华了。
李弈轻轻道:好
朱晏亭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青色的香囊,香囊上萧萧绣着一支绿竹,里头鼓囊囊装着什么物事。
这里面,装着一点香草,还有琅琊百里巷的门牌,刘壁等在那里,你若得释,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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