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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被打了!
洛棠惊恐地瑟缩起,却听得今日门外传来第三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陈大娘子,手下留情!”
男子的声音突兀插入这一院子,婆子登时一顿,手悬在半空,随着众人一同看去。
一身纯白色长衫的谢凤池跨腿迈进院中,他面容俊美,却带着抹与往日略微不同的巍峨气势,狭长优柔的凤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狼狈的洛棠身上。
她极力望向自己,红着双眼似哭似笑,像从泥地里刚挖出来的小野草,哪还窥得出那晚风情万种奉献自己的骄纵模样?
洛棠的眼泪啪嗒落下来,顾不上今日的逃跑计划彻底失败,只觉得看见神仙下凡,世子的声音也要命的好听!
第六章
刑部尚书的儿媳自然认得谢凤池,这位世子平日虽温和谦逊,却到底是宗室子弟,且如今名望颇高,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于是她不得不朝婆子使了个眼神,再款款起身朝谢凤池行了个礼。
洛棠见情况好转,赶忙跌跌爬爬地撑起身,一边流泪一边将她那好姐姐扶起。
对方的脸已经被扇肿了,看上去好不可怜,得了洛棠的怀抱,只顾着将头埋进去瑟缩颤抖着,也不知是羞愤还是痛,再不见原先神采飞扬的模样。
谢凤池看着这一幕,扭头同京尚书夫人缓缓开口:“想来陈大娘子已经气消了,不若今日就算了吧。”
算了?
陈大娘子看着那两个抱作一团的狐媚,心中冷笑,道果真男人都是和稀泥的。
她绷着脸:“世子这么说,那便该算了,今日也是妾身唐突,闯了贵府的别苑。”
洛棠还没来及松口,又听到陈大娘子说:“只是这人,我须得带走,世子总不会插手我们府上的私事吧?”
好姐姐哇得一声哭出来,松开洛棠冲着大娘子拜倒,不住地磕头——
“求求大娘子饶过我吧,求求您饶过我吧,奴定然走得远远的,绝不,绝不再出现在您眼皮子底下了!”
陈大娘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走不走,你说了算?你的卖身契不还在夫君手中吗?不若同我一起回府,我也好为你讨要讨要。”
好姐姐便哭得更止不住了,如果大娘子不回心转意,她今日就死定了,哪还到得了尚书府!
她甚至充满希冀地看向谢凤池,又回头拼命摇晃洛棠,让洛棠求求世子救她一命。
洛棠悲戚地看向陈大娘子,对方似乎痛快瞧见好姐姐这般受折磨,纵使现在不能动手打她,能叫她在惊恐中饱受煎熬也是好的。
整个院子戚风惨雨得宛若人间炼狱,周围站着的丫鬟婆子们也无人发声劝阻,各个只端着幸灾乐祸的笑。
洛棠也艰难地想,她这姐姐被打得如此之惨,已经为原先的趾高气昂付出代价了……难道非得死了,这些人才高兴吗?
都是作奴婢的,性命攸关的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拿捏着,她们怎就如此心安理得呢?
短短半盏茶,却像挨过了一百年。
洛棠终是颤颤巍巍地看向谢凤池,细弱蚊呓,惨惨戚戚地叫了声世子。
谢凤池悲悯地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陈大娘子心里冷笑,想着,愁就对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尚未娶妻的世子,能管得了旁人的屋里事?
再睁眼,谢凤池却是拱了拱手,声音略微沙哑了几分:
“凤池自知不该插手尚书府私事,只是今日安宁侯府有白事,周边的一切事由,还望以和为贵。”
洛棠猛地一震,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匿在“侯府有白事”这五个字中。
她的好姐姐也宛遭雷击,怔了片刻,立刻扭头看向洛棠:“棠棠……”
侯府白事,只能是侯爷薨了!
洛棠抖若筛糠,一双杏眼里写满了惊惶。
她的梦应验了……侯爷果真没了,果真没了!
她终究没能逃掉!
“所以,若是陈大娘子无甚要紧事,还是先请回府吧。”
谢凤池不去看洛棠的反应,沉声下了逐客令。
一贯温润的世子能有这种态度,已然是不可违逆了。
陈大娘子白了脸,险些没站稳,当即连连点头,再顾不上那外室,行过礼便匆匆离开了别苑。
*
回去的马车上,谢凤池与他那哭成了泪人的小娘坐得隔开一道。
他挑拣着时机递过去张帕子,低声宽慰:“父亲是晌午在睡梦中突然去的,大夫说没什么痛苦,小娘还请节哀。”
洛棠接过帕子,对那声“小娘”没心情纠正,只哀戚地想,为侯爷哭哪里轮得到她?
她是在为自己哭!
可世子为何不哭呢,这可是他父亲啊。
不对,如今的这些宗室世家都提倡喜怒不形于色,当着她这种外人的面,世子哪怕伤心也不会表露的。
少女哭泣不止,纤瘦的肩颈一颤一颤地哆嗦,也是这时才叫谢凤池看到她身后竟受了伤。
肩胛骨周边的布料被磨破沾上了些血丝,想是先前在院中被婆子推搡摔倒时蹭破的。
那般娇气都没察觉,看来是被吓得狠了。
一直到下车,洛棠都没发觉自己破了皮,战战兢兢地靠在马车一角,若不是谢凤池下车叫她,她恨不得在这里龟缩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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