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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林导找她们谈话的时候,颜卿也在场。
她们是一一分开交流的,轮到她的时候,她被问到为什么动手,她终于诚实地将她的想法说出来了。
“因为我觉得她们处处看不起我,她们觉得我是从山里出来的人,就什么都是脏的。每天晚上还悄悄说我不洗澡,说我身上很臭。一回到宿舍,她俩都会故意很大力地打开窗户和大门,无非就是嫌弃我身上的味道。罗嘉怡甚至还故意拿雪花膏来擦,说擦上香喷喷的,净化一下宿舍空气。她们就是看不起穷人,鄙视穷人!我就看不得她们这样嘚瑟的样子,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她们的钱也不过是来自父母,她们的富有也不过倚仗的是家庭。撇开这些,说不定她们还不如我会赚钱。一边说着祖国落后,嫌弃祖国不够好,觉得祖国哪里都比不上国外的。一边还要呆在这里读书,享受着资源。我打她们,不过是因为我有一颗华国人的心,我是华夏人,不像她们,骨子里崇洋媚外!就连买东西,就都喜欢友谊商店的鬼洋货!”
林导一听,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已经是极度的仇富心理了,这和她长期所处的环境有关。
很有可能,她受过很严重的歧视,心理有创伤,又或许她自尊心极强,才会造成这样的心理。
她自小生活在穷苦的山区,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努力读书,闯出了一条出路。
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是说努力就有所收获的。
在她看来,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轻轻松松就能靠着家庭教师的辅导名列前茅。
他们甚至一点都不用忧愁家里的吃喝用度,只需要专心读好书就行。
贫富差距导致的教育分化,是郑燕跨不过去的槛。初初那些年,她轻轻松松就能赢过镇上、城里家里条件很好的同学。
让她认为,有钱人也不过如此,学习还不是一样比不过她?
只是渐渐的,她越往上学,越发现。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也很优秀。一开始她想当然认为,不过也是用钱砸出来的优秀而已。
要是她们像山里的孩子受到一样的待遇的话,也就未必能如此优秀。
可是,她后来发现,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不请家庭教师,也一样成绩很优异。
当她再努力也追赶不上那些人的时候,她愤怒了。
凭什么她们生来处处能显摆优势,学习也不用付出太多的精力。
而她呢?不仅要操心生活,学习上还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稳住成绩。
别人一个单词可能几分钟就能记住了,她得背十分钟。
当秦宝珠出现的时候,这种心里不平衡达到了极致。
她身上穿的、用的都不是十分昂贵,为什么学习一样能这么好?她觉得她私底下肯定是花了十倍不止的努力。
然而两个人同一间宿舍,她发现,有时最早睡的还是她。
教授在课堂上只稍微点播一下,她就听懂了,还能上讲台给教授做助教,在教授累了的时候,给大家讲解解题思路。
而她呢,课外预习了,在课堂上还是跟不上进度,听起来极其吃力。
她明明是付出最辛苦的那个,为什么就是比不过!
凭什么!
凭什么她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比不过有钱人家的孩子,现在就连村里的孩子都比不过?!
当林导和她聊完之后,觉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起打架事件了。
他让罗嘉怡和林可先回去了,留下了郑燕,让她先待在这里,他进了后面那个小办公室。
为的就是和颜卿商量。
“我认为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大适合呆在一班,所有学生都觉得一班的师资是最好的,挤破脑袋都想进去。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一班的精神压力也比二班要来得大得多。同样的时间里,一班必须解题三道,才算是成功的。这样的高强度作业下,郑燕的精神会承受不住的。她现在就已经在自我怀疑了,只是她将这些不满发泄到了别人身上。她觉得造成现在这样的原因,都是别人的问题。”
颜卿想了想,也还是想替郑燕争取一下,毕竟考进少年班不易,能进一班更加不容易。
“能进一班的,我觉得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的。或许她现在只是情绪激动,没想清楚。”
“颜卿。”
林导打断了她的说话,“你扪心自问,就算这次不调她去二班,你觉得月底的考试她能通过?”
颜卿沉默了一会,“应该不能,以她目前的状态来看的话,虽然她是满分进来一班的,但是二班本身有几人实力就相当不错,况且这一周多的时间来看,她显然已经学得很吃力了。我发现她习惯性会死记硬背,这样对于跟时间赛跑的她们来说,这显然是不合适的。她脑速转不过来,和她的学习方法有关,一时半会也调整不过来。”
“那就行了,就算现在调她去二班,也不是没有机会回来,或许还能激发出她学习之外的潜能,让她能反思一下学习的方法。学习成绩的好坏,在一定程序上和钱财没有太大的关联。你出去和她聊聊,你们同为女性,或许能更好的沟通一些。”
“好的,林导。”
颜卿走出去的时候,郑燕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她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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