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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珩看着展言,中间隔了一片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沉默。
“你说你考试不会划水的。”展言突然说,“你弹得很认真。”
“我可以拒绝他们,”江少珩说,“但尊重是最起码的。”
展言声调扬起来:“你拒绝他们了?”
“我没这么说。”
展言看起来很火大:“你看,你就是这样。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真……”他顿了一下,重新措辞,“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少珩死死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Greg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江少珩第二遍摁掉,觉得莫名其妙。他们这么多天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偏偏当着展言的面他倒是电话打个没完了!
展言没说话,转身就走,好像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他要离江少珩再远一点。江少珩反而跟了上来,顺着走廊追到琴房门口,一把抓住了展言的臂弯。
“展言……”
“你别……”展言低着头,很抗拒地想甩开,“你别这样!”
但江少珩没放,他们突然不吵了,两个人的声音都放得很低,几乎是耳语。江少珩只是一遍一遍叫他:“展言,展言……”
“你已经有新生活了,”展言还是不肯抬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像是在提醒自己,“认识了新的人……”
江少珩:“我不要新的人。”
“你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展言感觉自己没有力气跟他争论什么,只是觉得累,心口酸得承受不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能生这个气,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生气,最后只剩下满腔说不出来的酸楚。
江少珩的手机第三次响了起来,展言像是被那个声音刺激到了。他们俩挨得很近,江少珩正要再次摁掉,展言却直接抢了过来摁下了接听键。
“接!”展言动作粗暴地把手机塞进江少珩手里,江少珩震惊地看着他,Greg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hello?少珩?”
他叫“少珩”两个字的时候还带着说英语的习惯,“sh”发得太轻,“eng”又发得太重,声调分不清楚,展言险些没听出来他在说什么。但他叫得很郑重,显然是认真学过这个名字。展言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立刻为之感到刺痛。
江少珩目不转睛地看着展言,没回应电话里的声音。
展言突然开口道:“It’s him.”
Greg听出并不是江少珩的声音,发出了一个犹疑的音节。而江少珩跟展言对视着,眼里是不相上下的恼火。
“不好意思。 ”他突然开了口,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展言,说的是英语,但语速放得非常慢——展言突然意识到,他是有意把每个词都讲给自己听,“我男朋友开个玩笑。”
对面的声调扬起来:“你……什么?”
展言不知道江少珩的眼神和语速哪一个更激怒他,恨得扬手想打他,但是江少珩腾出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男朋友。”江少珩又重复一遍,好像英语课上等着展言跟他念这个词一般。
展言的眼睛红了,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下,但江少珩坚决不松手,几乎把他推到了墙上,用全身的力道制着他。电话那一头很久没有声音传出来。
江少珩用口型对展言说:“满意了?”
展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草你妈。”
“好吧,我一直有所预感。”电话那边终于重新开始说话,“虽然我打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说服他们再多给你一段时间,如果你还能赶得上五月的柴可夫斯基的话,那个就会作为对你的考核,邮件应该今天就会……算了,我想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一段展言没有跟上,他看着江少珩的神情顿时被歉疚所淹没:“Greg,我很抱歉……”
“没关系。”对面的男人用一种连展言都听得出是伪装的轻松口吻打断了江少珩,“我理解。我们都是自由的。”
江少珩还想说话,但是Greg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和展言对视着,展言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的歉疚和难堪逐渐转变成了对自己的怒火。
“他打电话来只是想说他帮我争取到了第二次机会。”江少珩的声音很轻,好像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展言:“我听懂了。”
江少珩刻薄地回答他:“你当然听懂了。”
展言没忍下去,抬手在江少珩脸上打了一巴掌。他们挨得太近,江少珩没躲得开,但他看起来也没有准备躲的样子。展言气得浑身都在抖,这一巴掌打得毫不含糊,走廊里没开灯也能看出来江少珩脸上红了一片。
其实江少珩从来都不是那种残忍的人,哪怕这善意和爱慕都不是他所需要的。他是那种即便已经做好了决定,也会出于对乐团里前辈们的尊重而全力以赴的人。可他现在都不认识自己了,他在展言面前是这样失控,涵养和体面全都从脸上剥下来,他变成动物,变成恶鬼,变成泥淖里的蛆虫。他满怀着恶意,只想让展言也来尝尝他的不堪。
江少珩就这么保持着微微偏头的姿势,突然开了口:“他不只是朋友。”
展言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你想知道细节吗?”江少珩把脸转回来看着他,“想知道我们约会的时候去哪里吃的饭?饭桌上聊了什么?吃完饭回的谁那里?谁先吻的谁?”他把展言往后推,琴房的门一直是虚掩,展言被他推进门,想把他推开,但是江少珩极具侵略性地逼近他,仍然在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谁先摸的谁……”他的手伸到展言腿间,展言狠狠扣住他的手腕,却无法阻止江少珩说下去,“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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