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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啊……有件事儿,我想……”吞吞吐吐了半天,他也没把事情说明白。
毕竟,他昨日出门时,同王若弗说得可是,他是与同僚出门去了。想问林噙霜的事儿,那不就暴露了他实际上是寻了个幌子,去看林氏去了么?
王若弗打眼一瞧,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直接将事情挑明:“官人是想问,林氏为什么变成了现在那样吧?”
“你怎么知道……”话说了一半,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指着王若弗惊诧道:“你是故意的?!”
“呵——”王若弗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净完面,才转身直视盛紘,“官人,我故意做什么了?当年,林氏照料卫小娘的胎,她寻来的大夫,同卫氏说她母体虚弱,未免生产艰难,须得卧床静养,多加进补,到时候才好生。硬生生将卫氏喂得胎大难产,生产时还拖着大夫和产婆不让去看,险些令卫氏一尸两命。”
“那时,你说的是,林氏面活心软,被下人欺瞒,才险些铸成大错。又说,她虽生养过,却到底不是精通女子孕产之事的嬷嬷或者大夫,不知道胎儿不能养得太大也是情有可原,她还以为卫氏身体虚弱,多多进补对大人和孩子都是好的呢。”
“既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又一贯是个娇弱的,在家时便常常叫唤着胸口痛,遇到什么事儿又常常昏了过去,我还当她觉着,她这幅虚弱不堪的身子也该多多进补呢!所以,我便告知庄子上的人,饮食上绝不能亏待了她,补品什么的也不用计较价格,无论给她吃了什么,都来找我走账便是。”
“官人,我做错了吗?我这不是生怕庄子上的人亏待了你心尖尖儿上的林小娘,又怕给她吃些清汤寡水的,她觉着我蓄意虐待她这个身体虚弱的病人,这才掏出了自个儿的体己银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我哪儿错了啊?”
王若弗一字一句地将多年前被盛紘按下的那桩冤案捅破,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盛紘怔愣地瞧着她,一时间竟好像有些不认识他这位夫人了。
王若弗见他大口喘着粗气,却不作言语,也不想同他再多说。卫氏说来,还是她买回来跟林氏打擂台的。前世,她因着卫氏不懂争宠,没办法将盛紘从林氏哪里拉回来,也懒得管这个没用的妾室,这才让林氏钻了空子,害了她一条性命。说来,还是她对不起卫氏。
今世,虽然她及时救下了卫氏和桁哥儿的命,可盛紘偏听偏信、有意偏袒,她这个做大娘子的,还是没办法还卫氏一个公道。
可这不代表,林氏的蓄意谋害,和盛紘的不追究,她就真拿他二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林氏变成了现如今那样,显见未来是再没办法得到盛紘的宠爱了,她也算是替卫小娘稍稍惩罚了一下林噙霜那贱人。
至于盛紘……她的孩子们的前程,毕竟还系在他身上,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可有时候啊,这心上的痛,要远比身上的伤要更痛。
瞧盛紘现在这样,可不正是因中年失恋外加被自己戳破他曾经的错误而痛苦万分吗?
“好啦,官人。这些呢,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和卫氏不同她计较,却不代表她没犯过错。如今,她既然已经到了庄子上,只要她能安安分分地过,我也不会再为难她,定叫她安安稳稳过完后半辈子,到底是为盛家开枝散叶过的。你呢,也这么大岁数了,少想想那些情情爱爱,多想想怎么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为长柏铺路,这才是正理呢。”
说罢,王若弗便转身出去了。徒留下盛紘在原地,消化这一系列残酷的现实。
而她没注意到的事,恰巧来寻她的明兰,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悄然躲到了墙角后她看不到的角度,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与此同时,永昌伯爵府,也有一场盛家众人都不知晓的热闹。
墨兰那边,已经被王若弗并海氏带着参加了不少诗会,明眼儿人都知道这是要为墨兰择婿了。且十分恰巧,王若弗很是看好的那位李公子,同梁晗的二哥关系还不错。他上门来寻梁二郎时,说起了墨兰,赞了几句她颇有文采,恰被梁晗给听着了。
他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他早就明白,这一世,他同墨兰,是没有缘分的了。迟早有一天,她会嫁作他人妇。不是李公子,也会是王公子、徐公子。横竖不是他梁晗。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在议亲了,他的心还是像刀割一样疼。
于是,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全的梁晗便开始借酒浇愁。
吴大娘子听说了,赶来将他狠狠骂了一通。
梁晗一开始还低眉顺眼地听着,待她说出一句:“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为你议亲?要功名没有功名,现如今还成了个酒鬼!”梁晗一下子便炸了。
他心理其实明白,墨兰对他,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她顾虑的是,他母亲看中的是她六妹妹,而不是她,且他母亲十分看不起她的出身,怕嫁进来,一辈子被人冷眼相待。这才含泪同他切断了联系。
虽然他一直在告诉自己,母亲疼他爱他,养他一场,她只不过是不喜欢他喜欢的姑娘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深藏在心底的,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埋怨的吧?
于是,因着宿醉脑子还不大清醒的梁晗抬手捂着眼睛不去看吴大娘子,十分不耐烦地说:“议亲做什么?横竖你为我议的,绝不会是我喜欢的姑娘,娶了谁于我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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