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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兵们急张拘诸,有的已决定投诚,慢慢往后退,还有些戒心未退,警惕道:“这是会灭族的大事,万一他骗我们怎么办?”
副手目视柳竹秋,希望她能为众人立下更可信的保证。
柳竹秋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写在白布上的文书。
“这是滕县令提前写好的告示,准备在收复县城之后张贴出去,大家先来看看吧。”
她抖开告示,让识字的人当众念诵。
告示上写明本次阳原县的造反头子茅四海以及同伙涂志高、于超、陈发都已明正典刑。即日起各家照常生息,若造谣生事,诬陷良人,一律按妖言惑众罪论处。
被杀的贼将正是于超。
柳竹秋随后说:“官府只惩治茅四海等首恶,据本官所知,此人原系阳原县黄牛村的富户。长年与强盗流氓结交从事不法勾当,祸心由来已久。趁着最近北直隶省民乱,煽惑民心制造暴动,想效黄巢方腊自立为王。这不过是狗鼠生虎狼之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结果必定不堪一击。尔等均系良民,又非贼首亲故,被小利所诱坠入火坑,吃了这样大的亏还想为他们搭上身家性命不成?”
告示上有阳原县令的官印,再加上她这通劝说足够做定心丸了。
一人收起兵器上前跪拜,说:“温大人,小人祖祖辈辈都生在阳原,家世清白,从来安分过活不曾做过半点坏事。只因被恶霸迫害得倾家荡产,眼看父母妻子都将饿死。那日见茅四海放粮征兵才稀里糊涂投到他旗下,被迫干了这杀头的错事,这些天日夜惶恐,生怕连累家小。见您代表官府来招安,心中实是欢喜。小人听过您斗败奸相贾令策和恶珰高勇的事迹,素知您仁义智勇,此番也绝不会诓骗我们。小人就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全托付给您了。”
局面打开,响应者众,一时间城楼上的兵士都向柳竹秋跪地请降。
副手说楼下守门的五百人全听他指挥,想大开城门迎接官军。
柳竹秋让他稍待,说:“城中其他区域仍被茅四海等人控制,官军进城必有厮杀,难免会造成死伤并且殃及无辜百姓。本官欲直捣黄龙,擒拿反贼?你们中间可有人愿意跟随?”
在场不少人的亲属都在城内,见她顾惜生灵,宁冒奇险也不愿轻言战事,更相信她的善意,都愿为她保驾。
那庄杰积极自荐:“小的熟悉城内路径,愿为大人带路。”
柳竹秋得知茅四海及同党窝藏在县衙,问庄杰:“此去县衙须多长时间?”
庄杰答:“步行至多一刻钟。”
柳竹秋要来笔墨,在一块布片上写下给滕凤珍的书信,绑在箭头上射向城外,与副手约定一刻钟后开城门接应官军。
而后在现场招募到三十个身强力壮勇敢敏捷的兵士,让人将她背剪捆绑,伪装成俘虏模样,坐上囚车由他们押往县衙。
途经城内,但见街道空无一人,四处散落遗弃毁损的家居物品,甚至来不及收埋的死者。冰雪覆尸,污血凝冻,凄惨景象犹如末世。
店铺基本关门闭户,打开的都被洗劫一空,偶尔能听到房舍里传来男女妇幼的哭泣声,居民们想必正为即将来临的兵灾恐慌。
县衙门外众多贼兵严密把守,拦住他们盘查。
庄杰上前道:“于将军擒获一名从京里来的狗官,命我们交给茅头领。”
卫兵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快步赶来,柳竹秋听贼兵们称他涂军师,料想是反贼头目之一的涂志高了。
涂志高走到囚车前仔细审视她,质问:“尔是何人?姓甚名谁?”
柳竹秋倨傲不理,庄杰代答:“他叫温霄寒,是个正三品的大官,听说还是太子的亲信。”
涂志高原是走南闯北的马贩,见多识广,当下惊诧:“你就是温霄寒?”
柳竹秋蔑嗤:“你认识本官?”
涂志高问她怎会来到阳原县,她拒不搭理,仍是庄杰代答。
“他说他奉旨出使鞑靼,回程中遭遇流寇,转道蔚县来投奔县令何玿微,滕凤珍也是他的好友,请他助其攻打我们。”
庄杰还交出柳竹秋的御赐令牌,涂志高看后眼珠直打转,命他们留下俘虏离去。
庄杰拒绝:“于将军叮嘱让我们亲手将此人交给茅头领。”
涂志高冷笑:“姓于的还是这么小心眼,打量谁会抢他的功劳呢。”
他懒得争辩,领着庄杰等人将柳竹秋押入县衙。
县衙内贼兵众多,柳竹秋细心观察,大门到仪门的甬道两侧就聚集了三四百人。
他们过仪门来到大堂,往日肃穆的场所乌烟瘴气,一个土财打扮的汉子正和手下赌钱,听到通报罢手站起来,故作威严地瞪视柳竹秋。
这定是那反贼头子茅四海。
涂志高向茅四海转述庄杰的奏告,茅四海问庄杰:“于超怎么不来?”
庄杰回道:“官军就在城外,于将军带兵守城走不开,说这个俘虏很要紧,叫我们必须当面交给您。”
三品大官还是太子亲信,无疑是谈判的好砝码。
茅四海问涂志高如何处置。
涂志高盯着柳竹秋阴险微笑,两只似被蜜蜂蛰过的肿泡眼里凶光暴射,悍然道:“头领应该立刻杀了他,将尸首吊到城门楼上向狗官们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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