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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曦明知此女嘴滑如油,偏又受她哄,捏着她的左腮逗猫似的奚落:“听你这口气,好像九州四海都被你游遍了似的,你才多大岁数,能去过几个地方?”
“臣女自小跟随家父宦游,除老家四川,还去过江西和广西省的大部分府县,也曾在随三哥返乡时路经山西、陕西的一些城镇,全国十停江山至少游历过三停了。”
柳竹秋为他数看过的名胜古迹,朱昀曦起初兴味盎然,随着她计数增多目光逐渐黯淡,柳竹秋觉察后小心问:“殿下为何突然不乐?臣女又说错话了?”
朱昀曦嗒然叹息:“你一个小女子都能游走四方,孤贵为太子却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昌平州的皇陵。”
天子巡幸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历来被臣民极力反对。
自土木堡事变②后,皇帝御驾亲征也被列为极端冒险行为,遭到封印。
天子的活动区域被限制在紫禁城内,一如紫微星稳居三垣,稍有变动就会造成国家动荡。
君权神受,帝王要保持天子的神秘感,必须赋予自我神性,而神性往往与人性相抵触,这是乾纲独断的代价。
柳竹秋觉得天家受万民供养,受点委屈是应该的,那些三餐无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她还同情不过来,不会因太子这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烦恼心疼他。
可开导的话还得说。
“乾坤何处非王土,将来整个天下都是殿下的,您想去哪儿游幸还不容易?”
朱昀曦蹙眉:“你这就是妇人之见了,那班大臣个个尖牙利爪,恨不得多长出一双眼睛来挑皇帝的不是。父皇那样勤政爱民,还常被他们说三道四,想修个宫观都得花好几个月跟他们讨价还价。孤王自六岁受封起,宫里每年收到的参孤的奏折都比孤人还高,真到孤继位时,那些人可能巴不得拿绳索套住孤的脖子,处处牵制孤。”
三纲五常在上,皇帝受命于天,必须正心修身,孜孜勤学,否则一念不纯,一动失序,都会扰乱天地和谐。
以柳竹秋对太子的了解,他当前仍是少年心性,要担起宗庙社稷还很困难。
她隐蔽试探他的资质:“殿下曾说想效法先祖北伐胡虏,收复失地,届时若大臣们反对,该当如何?”
朱昀曦反问:“你认为当如何?”
“臣子们反对怕的是打败仗,殿下事先厉兵秣马,精选将才,探明敌情,谋谟帷幄。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出战,凯旋之日何愁那些唱反调的大臣不心悦诚服,跪地请罪?”
“要是他们从备战时就开始反对呢?”
“正统十四年,英宗北狩,瓦剌大军进犯北京,京中富户大举南逃,群臣也奏请南迁。景泰帝力排众议任命于少保领兵守城,最终击溃敌军,挽回国运。虽说守城作战的是臣僚军民,但一锤定音的还是景泰帝背水一战的决心呀。”
朱昀曦听出她在鼓励他做个有担当的君王,心里受用,嘴上刻薄:“听你的意思又想做于谦了,于谦最后被奸臣陷害获罪凌迟,你也想被千刀万剐?”
他数次对柳竹秋的志向冷嘲热讽,这次她不愿再接受,肃然拱手道:“于少保忠心烈义,可与日月争辉。臣女幼时便最爱吟诵他的《石灰吟》③,若能似他那般建功立业,为国家竭股肱之力,臣女亦无惧粉身碎骨。”
朱昀曦从未见过她如此大义凛然的神态,一时无所适从,虎脸道:“除非我中华男儿都死光了,否则哪轮得到你一个女人为国家捐躯。你说这种话,是在诅咒孤王当政后朝中会无人可用吗?”
他泼冷水的功力强得很,柳竹秋撞了南墙,神气不免暗下去。
朱昀曦见状又不忍心了,笑着挠了挠她的脸庞,柔声说:“孤王这几天不是直挺挺站着,就是正襟危坐,此刻腰酸腿疼,你来替孤捶捶腿。”
明白暂时只能做奴婢,柳竹秋强笑应承。
她跟蒋少芬学过一点推拿术,正好学以致用。
朱昀曦觉得她按腿按得舒坦,让她接着按摩腰背。
柳竹秋扶他在榻上爬卧,从肩颈顺着脊柱一寸寸往下按,按到酸麻处,朱昀曦忍不住闷声呻、吟,清亮的嗓音顿化迷、药,烧热了柳竹秋的身心。
抱着捉弄和报复的动机,她故意变换手法加重力道,专挑他敏感的部位捏揉按压。
这些行为本会挑动情、欲,朱昀曦察觉身体慢慢起了变化,连忙翻身叫她住手。
刚回头,那恶犬附体的女人便凶猛扑抱,粗鲁地亲吻抚摸。
他立刻被冲动的猛狼拍入旋涡,全然没有反感抗拒,顺势张开怀抱迎接入侵,二人相拥滚在一处。
柳竹秋被他压在身下,睁眼对上那双因迷乱水汽氤氲的星眸,随后在其中看到自己妖媚而略显凶狠的表情。
“单仲游耳朵很灵,你有把握能忍住不出声吗?”
朱昀曦仿佛一根被烈火焚烧的干柴,冠巾脱落,发髻也松散了,颤抖的嗓音预示着他正在做最后的坚持。
柳竹秋眼下的心态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迄今为止太子的表现都显示他对她只存在猎奇、利用和掌控欲,没有非你不可的爱意,即使当着侍从们临幸她,也会想尽办法避免让她入宫去犯众怒。
有这个前提做担保,她尽可以将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感受悉数奉还,无所忌惮地勾住朱昀曦的颈项坏笑:“殿下才要小心,臣女觉得您比我更忍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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