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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回到闺房,换上了身常服,春梨收拾行李的功夫,她就坐在梳妆台前修补假胡须。
这假须在锦云楼被那云杉一把扯脱,幸好当时坏得不严重,宋妙仙用粘胶黏上又给她凑合着用了半日,后来再拆卸就完全散架了,得重新一根根整齐拼好粘接。
春梨规整完毕,过来接手,趁四下无人请她仔细讲讲今天遇见的那位褚公子。
柳竹秋没必要向这心腹丫鬟隐瞒,笃定道:“我怀疑,那褚公子就是太子殿下。”
春梨的樱桃小口足足撑大了三倍,慌忙伸双手捂住,惊疑惧怕兼而有之。
“小姐莫不是看错了?太子殿下怎会去锦云楼呢?”
这问题柳竹秋已有了答案,复述前先说些趣闻做开场白:“你没去外面走动,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子出了名的活泼好动,平日时常不听辅臣劝阻出宫游幸,有时还扮成平民跑去村民家做客玩耍。虽然没听过有去妓院的先例,但我想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春梨听说太子的形象与想象中相去甚远,小嘴再次大大咧开,溢出一串长笑。
“这位千岁爷真有意思,他长得那么好看,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哼,我就是看到他的脸才断定他的身份,世间美貌男子虽多,美到令人惊心动魄的却罕见,还有他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气派不是人人都学得来的,二者合一,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柳竹秋回忆那张目若点漆,肤若凝脂,仙气飘飘的俊脸,像满载而归的寻宝人面露得色。
春梨忍不住打趣:“小姐昨儿还担心太子不似传说中美貌,看了会失望,眼下这般高兴,看来殿下比传说中还好看,才令小姐喜出望外。”
柳竹秋笑着拧她的嘴,却又毫不忌讳地表达感受。
“他那种好看不是言语能形容的,叫人见了就挪不开眼睛。我以前还奇怪,老爷和哥哥们还有外面那些臣僚都提到过太子的顽劣事迹,可从没听谁为此抱怨,说他不配做储君。如今可算明白了,他生成那幅模样,我若是他的臣子,单冲那张脸就愿意为他卖命。只要君王肯纳谏,即使蠢得像头猪也能坐稳皇位,把江山交给能臣贤官打理便是。”
“哈哈,三爷说得没错,小姐私底下口气太吓人,句句都是杀头的话。”
“我这些想法人人都有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
主子夷然自若,春梨便不害怕了,道出残留的担忧,不懂太子为何要来寻柳竹秋晦气,又将如何要挟她。
柳竹秋分析:“我猜他想让我帮他做事,不然干嘛亲自来找我?你家小姐在外是人人称道的才子,很多达官显贵想聘我做幕宾。太子已成年,正需要网络羽翼,储备人才。昨晚我在东华门拦驾,想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事后他派人跟去灵境胡同调查我。那侍卫夜入温霄寒的租房没发现我的人踪。太子得知消息肯定更疑心了,于是今日鱼服前往锦云楼,想从妙仙姐姐处探听我的底细,后面的事情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他知道我是女子,心态可能会有不同,但初衷应该没变,我们五日后还会见面,到时我再找机会探他口风。”
主仆俩聊完就到了晚饭时间,柳竹秋去范慧娘屋里陪她吃饭。饭菜均已上桌,范慧娘还没来,下人说:“太太去前厅看老爷和客人们吃饭,让大小姐来了先坐。”
柳竹秋问都来了哪些客人,下人回说:“只有鸿胪寺卿乔大人,刑部右侍郎梁大人,来贺老爷入教春坊②的。”
柳邦彦年轻时就以学识渊博享誉文坛,近年来官场失意,把更多精力放在治学上,写成了一部《论语新裁》,刊刻出版后反响颇佳。前阵子庆德帝也读到这本书,夸他对《论语》解析透彻,传旨任命他为东宫讲学官,专为太子讲解《论语》。
教学东宫是项殊荣,同僚们先时已来柳家庆贺过,乔启光和梁怀梦与柳邦彦交道深,今天又特意安排小聚一次。
这两位是家中常客,聊天话题统共那几样,柳竹秋没兴趣过问,坐下等继母来开饭。
直等到饭菜热气消退,范慧娘才顶着一脸黑雾回来,满口怒哼哼嘀咕:“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梁怀梦这头老狗真缺了大德了!”
柳竹秋知道她天真直白,喜怒总形于色,定是在前厅遭遇了恼人事,忙扶她落座,抚着背关问。
范慧娘心里藏不住事,何况此事还关系柳竹秋的终身,便急着向她预警。
“我刚才命下人伺候老爷他们用饭,躲在屏风后想听他们对酒菜满不满意,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好立刻让人添补。谁知梁怀梦那老狗张嘴就喷粪,竟然帮乔启光当马泊六③,想撺掇老爷把你嫁给那乔老头做填房。”
作者有话说:
①年兄:古代科举考试制度中同榜登科者相互的尊称。
②魏·晋以来称太子宫为春坊。又称春宫。太子宫所属官署名。
③马泊六:男女关系的牵线人,贬义。
第十二章
方才柳邦彦请客人入席,梁怀梦不等举箸便问他柳竹秋的婚事是否已有着落。
柳邦彦以为他要给女儿说婆家,老实答没有。
梁怀梦马上煞有介事说现如今有户好人家,男方在京里做官,品阶高、学问深、名气大,门庭富贵,受万人敬仰,而且颇为欣赏柳竹秋的才学,若能结为连理,定会对她宠爱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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