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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锁孔开启人体身上的锁孔,人就会变成别的东西,从而达成彻底的死亡。
那一纸房契像幽魂飘忽到地,林清泉捡了起来。他周围的人马被目目定在原地,很像冰雕,和目目一样无懈可击的冰雕。
林清泉拿着房契,没有看,眼光仍保持在目目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你的界中,你不觉得奇怪么?你看,你能控制和摆布任何人,连动物也包括。可我自始至终没有看见你化过界,也不知道你的界是什么。”
他半开玩笑,但加快的语速暴露了他的殷切,“只要能让我知道你本来长个什么样,让我立刻死了都行。”
目目皱了下眉,“清泉,不要总把死挂在嘴边。”
“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是古往今来的智者都参不透的。就像你们手上的房契,也想不到自己以前是活生生的皇族吧。”和尚踏着满地血泊,护卫的尸体就伏在他脚边。
林清泉对血色中的和尚说:“不给死人念个咒超度一下么?”
和尚无所谓地笑笑,“怜悯心,是外界对比丘片面的认知。”
“那你说说什么是全面的认知。”
“智者。”和尚认真回答,“智者,才应当是最全面的认知。智慧是怜悯的来源,因为有智慧,才会选择怜悯他人。”
“你不见得有多少智慧。”林清泉毫不留情,“毕竟从你脸上,看不到半点怜悯。”
“因为他们死得其所。”和尚很是平静,“所以算是喜丧。”
“胡说八道。”林清泉晃悠几下房契,“喜从何来啊?这个贵族为了摆脱魔力连人肉都吃,我看他想活得很。”
“他死于该死之处,怎么不是喜丧?”和尚说,“像飞蛾触到火就身死,就像品尝河豚的美味而毒发身亡,就像迷恋游女的温柔乡而得花病而亡……人类必须死于幸福,才能证明有多么的幸福。任何低于死亡的代价,都不足以证明这种程度的幸福!”
他滔滔不绝。目目注视他,说道:“这就是你在人的身体里放置钥匙和锁孔的原因?”
和尚的面目一下子变得狰狞,但听目目平静地说下去:“你就是魔,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月光下青色的袈裟蜕变成丝线,发青的光头有乌发缠绕,高大瘦长的男性骨架揉散后重新组合。和尚就这样以解构的形式,变回了女侍官的模样。
“就算爱她,有时到了晚上也想做回自己啊。”魔感慨着,“未变魔胎时,她时常到塔庙来进香,给我供养……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吧。”
它眼珠打转,落在目目的身上,“就像你也对宿主动了心,不是吗?我们是一样的。”
“他和你不一样!”林清泉不悦,“他很善良,不会杀人。”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妥,“就算杀人,他杀的也都是本来该死的恶人。”
魔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笑笑:“我还是出家比丘时,也和你一样,将杀和死看作大事。可成魔后慢慢认识到,杀人和死亡只是非常简单的现象,不值得被看的那么严肃。杀和死,谁都有能力完成,并且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是低级的行为。既然我是高灵性魔胎,我不允许我的界只能执行杀和死这类低级的行为。”
林清泉微微抬头,“你的界是什么?”
“幸福。既然魔一定要杀人,那就让人死得物有所值。所有被希冀的人都会入我的界,身上将会长出锁孔;对应地,希冀他们的人将在右腋里长出钥匙,不多时,钥匙会自然脱落。用钥匙开启锁孔,被希冀的人会以死亡为代价变成他人的渴仰之物,为他人得偿所愿、带来幸福。”
魔眼里有光,“就算要杀人,我也想为人类带来幸福。”
“你回避了我的问题。”林清泉说,“你说的是用界怎么杀人,我想知道你的界也就是本体,长的什么样子。”
“不可说。”
“怎么就不可说了?”
“因为超过了你的认知。”魔说,“高灵性魔胎的界多半是高层次,人感知不到很正常。若是层次太高,恐怕连魔自己都感知不到。”
“有没有办法,能感知到?”
魔满脸神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感知万物,当然也包括魔的界在内。”
“是什么?”
“离相。”
这个词第二次出现。目目问道:“什么是离相?”
魔哈哈大笑道:“伟大的佛魔胎啊,我承认你神通广大。但你要明白什么是离相,还太差远了呢。”
它回望静止的塔庙。隐匿在屋檐的琉璃风铃和居于万物上的塔尖映入眼中,对它来说确实一切即一,“对她心动,意味着我已不配做佛弟子。让钥匙右胁而出,是我对佛最后的致敬。”
魔须臾间便消失了,同之前那样。
目目解除了对所有人的定。黑蚂蚁一般的手下们通通四散而去。
“你就这样把他们给放走了?活的?”林清泉着急起来,“这次死的是皇帝的弟弟,你还当着他们的面掏了护卫的心,如果不灭口……”
目目伸手为他擦去嘴边的血,再便是凝视他,“你都不觉得疼的吗?”
林清泉这才发觉自己哪哪都疼,嘴角和颧骨尤其疼得麻木,口腔里充斥铁锈味。
“还真挺疼的……”林清泉抹下破碎的唇角,“但没你施加给我的疼。论疼这块,还得是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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