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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泉当即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去吃温泉蛋,蘸了红酱油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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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免费,玄武山下热闹非凡。
每个街道张灯结彩,店铺前站着招揽客人的侍女,热情地为路人分发试吃的食物;街头临时搭起台子,身穿连狮子戏服的歌舞伎正在表演;男人们让孩子骑在脖子上,脚踏木屐的妻子迈着小碎步。街道十分拥挤,人与人摩肩擦踵。
漫天烟花和陆地灯光交相辉映。
这大概是人世间烟火气最重的地方。
林清泉知道人会很多,但没想到是比外滩跨年还夸张的程度。
“我们要去的温泉是纯天然的。绝不是水泥筑造的假山和用炭火烧的热水,绝对真材实料!”西瓜兴致大起,欢乐的在前面带路。
林清泉一手拿天妇罗,一手拿大酱饼干,边吃边跟在西瓜后面走。
突然,眼睛猛地胀痛起来。
根据之前两次的经验,八成是又要离体了。
而且这次的势头极其猛烈,恐怕拦都拦不住。
比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一发当街生魔胎,林清泉心里惊恐,但更多的是疑惑。
这段时间魔胎一直很乖,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躁动。
手里的食物都掉在地。因为剧痛,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捂着眼睛险些要摔倒。
西瓜察觉不对,赶紧扶住了他,“清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林清泉紧紧捂住眼睛,虚弱地说:“带我去没人的地方,快……”
第13章 目目
西瓜二话没说,背起林清泉就冲。
而林清泉已然意识不清了。
这次的痛感很不一样。
不是剜目撕扯的肉痛,而是一寸寸敲碎骨头的痛;甚至不能归于疼痛这么简单的事,而是一种极端、一种体量无限大的碾压,是容不得人去感受和抱怨的。因为这汹汹来势根本不给人留思考的余地。
降维打击般的痛楚,完全不是简单的皮肉撕裂能比肩的。
林清泉已经被打击得感受不到魔胎离体的过程,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地。
全盲状态的他平躺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就像吸入麻醉剂般浑浑噩噩。
第三次离体,比前两次要折磨人得多。
一只手贴上他空空的眼帘。
断裂的视神经重新长出,丰盈的玻璃体充起,毛细血管在玻璃体里交错纵横,最后是一层角膜。
眼球一点点长好,瘪下去的眼皮又充盈了起来。
林清泉在神智迷蒙中获得了视力。
一睁眼,他看见一个人影。
身形秀拔,四肢修长。但身高比林清泉要矮个半头,挺胸抬头,像个直筒筒站着的士兵。
林清泉骤然清醒了大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家伙。
但他非常清楚,它就是眼睛。
林清泉硬是拖着汗湿的身躯坐了起来,虚弱地喘着气。
在将目光定格在眼睛的那一瞬间,他陡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像方才的疼痛一样哗地袭来。恍惚间,他似乎幻听到命运的齿轮咔哒一声,正一刻不停地咬合转动。
眼睛第一次离体时,林清泉就感受到这股被业力牵引的宿命感。
而这一次依然也是。
他轻轻喊了句:“眼睛。”
与其说这是相认,毋宁说是一种顿悟。
“好久不见。”林清泉又说,“你为什么要离体?”
魔胎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尽管很难相信,但确实是事实:他的魔胎似乎很怕他。
魔胎的头脸小,骨相立体且优越,甚至显现出锋利的下颌线。
然而它全身的皮肤都是紫红色的,而且表面崎岖不平,就像烧伤造成的疤遍布浑身,也像刚从火海里捞出来的重度烧伤的伤者,说一句不堪入目也不为过。
对于前两次离体的情况,林清泉记得相当清楚。
之前,它的皮肤像是长久泡水似的皱皱巴巴,是肉瘤的触感;除了皮肤,还有畸形的大脑袋和两排外翻的獠牙。
虽然现在也不忍直视,但和那个实打实的怪物,完全不一样了。
林清泉十分惊讶,“你怎么变样了?”
魔胎不会说话,只是拿手死死捂着脸。它头脸小,两只手完全能包得住。
林清泉强硬地拨开它的手,看见一张如被大火烧过的紫红色的脸,倒吸一口气。
魔胎又把脸埋进双手里。
“你怕我?”林清泉说。
讲道理,不应该是我怕你么。
“它是害羞吧。因为长得太丑,不想让别人看见它。”西瓜从边上冒出来,冷不丁插一嘴,“况且你还是它赖以生存的宿主。”
“那有什么。更难看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林清泉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还有西瓜在场。他这才回过神,注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高档的房间。
四周的浮世绘纸门全部封死,空气中飘着宁神静气的沉香。纸门外头传来歌舞伎所唱的靡靡和歌。从黑金漆色的唐柜、到柳枝编织的葛笼,家具一应俱全,连榻榻米都是优质的灯芯草。
“这是哪?”
“一家专门供武士贵族休息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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