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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就像林中被猎人射中的小鹿,悲伤而又无力,“可他是、是我的二哥……”
卫南寻狠狠将人搂紧。
“我都知道,都知道。”
身处这呢喃之中,就像极细的刀尖,一声声的不断地来回撕扯割裂着卫南寻的心脏。
他从不知道这个瘦弱的身子承受了这么多的情绪。
傻瓜,为什么都不肯说出口呢?
“我好怕……好怕……”
卫南寻贴着苏扬舲的耳边,声声厮磨:“好舲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可是怀里的人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不停的啜泣,落泪。
“舲儿,不哭了好吗?”
卫南寻用力的亲他的眼泪,握住他颤抖的双手,“我一直在,不怕好吗?”
或许是感觉到了被呼唤,苏扬舲的眼睛逐渐转向清明,他仿佛魔障了一般,迷迷糊糊的望着眼尾染着红的卫南寻。
“我怎么了?”
脑子感觉像一坨浆糊,挣不开,也捋不清,他抬手摸了摸被打湿的衣襟,又问:“我哭了?”
“是。”卫南寻眼见着人总算清醒过来,才缓缓吐了口气,鼻尖仍是不争气的一酸,道:“你说你好怕,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是你的毒吗?舲儿,不用害怕的,你的毒我一定会帮你解得。”
苏扬舲推了推卫南寻,抬眸,润湿的眼睛闪着光亮,又重复着:“害怕……”
“我、我还说什么了?”
“你还说,你心疼……你说你在水牢看见我的时候要发疯了。”
卫南寻覆上他的脸庞,不容错开的说:“可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从水牢出来以后你一句话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很难聚焦的视线,还是定在了苏扬舲身上。
苏扬舲下意识的伸出手,擦了擦卫南寻脸上来不及拭去的血痕,“心疼啊,看你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我的心都要裂开了,可是……”
可是他不能说出口。
卫南寻是要回到景国的,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他怎么可能让他们之间的羁绊,将他陷之于不义呢?
他是英雄啊,英雄就是要衣锦还乡的,英雄就是要冷情冷血没有牵绊的。
两颗豆大的泪珠又从他的眼角落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
不可以的。
他多想告诉卫南寻,没事了,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们就能回家了。
不管是在多远的地方,只要是独属于他们的家,不再有勾心斗角阴谋阴险的家。
是啊,有个家多好啊。
“南寻,我没有、没有怕什么,我只是、”苏扬舲缩进卫南寻的怀里,屏住了呼吸,他努力压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我只是发烧说了胡话。”
面容清隽的四皇子面色惨白。
他闭着眼眸,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栗,难过、痛苦都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眼角的泪水不停的渗了出来。
滚烫的眼泪染湿了他的鬓发,染湿了他的衣襟,也染湿了卫南寻的衣襟。
他愿意独自承受所有的情绪,就让卫南寻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他,或许离别的那天,就不会那么难舍难分了吧。
殿外的嘈杂汹涌越来越近,那些刀戟相碰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
殿内寂静一片。
突然殿门被人「嘭」的声撞开,一个男子站在月光之下,清冷的月光将他映的也十分冷冽。
狼狈的样子遮不住他原本清秀的面容。
只是左脸上那道一指长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可怕。
“来了。”
一开始,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苏扬舲盯着站在那里的允乐,抬高了几分声音问道:“援军来了?”
允乐望向苏扬舲,这才从僵直的目光中回过神来,他大声叫道:“五皇子殿下带着策南军来了,江统领带着城防军也来了,他们都来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的扑向了苏扬舲。
至此,寡静的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开始欢呼,开始站起来,开始互相拥抱,开始在大殿内跳跃……
所有的血腥和恐怖终于要过去了。
姜帝则是在听见消息的一瞬间跌坐到龙椅上,许久,才转过身怔怔的看着身旁的任皇后,不敢置信的问道:“皇后,他们说援军来了,是吗?”
他的每一个字说的都很慢,很清晰,他从没像这一刻这般害怕,也没像这一刻这般喜悦。
就连他登基的那日,都未曾有过的喜悦。
“是。”
几乎是任皇后的这个是字刚一出口,姜帝就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难以分辨清楚,巨大的黑影向着他袭来。
强撑了五个日日夜夜之后,姜帝终于撑不下去,昏倒了。
于是,他错过了苏星熠带领着他最最精锐的策南军先驱勇猛冲锋,奋勇杀敌,错过了叛军的一击即溃、做鸟兽状四散而逃,错过了苏星熠一声令下震喝了全军将士的神威。
亦是错过了满朝文武匍匐跪地,带着老泪真心诚意感谢五皇子的感人场面。
又是一场血战之后,外面终于开始渐渐泛白。
而殿外也传来了整齐的阵阵脚步声,紧接着,苏星熠大步迈进殿门,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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