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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台是宋国一处闭塞之地,向来与尘世隔绝。往神明台的道路,极为曲折,不曾有一幅舆图实地测绘出来过,唯有里面的人出来,难有人进去,虽然,总是有人会误入那里面。父王他还是太子时,便是遇到过一次贵族叛乱,那时的齐王,也就是我的祖父,当时死于非命,父王他奔逃至宋国时似乎是从马上摔了下来,之后慌不择路掉进了一个山谷,神明台,彼时是我第一次听父王所言的,是神明台的祭师救了他。”
“那个祭师便是我的母后。虽然也是宋国人,但并不是宋国的王室。本来,她从神明台出来后就不能再回去了,只是我的体质慢慢显现了出来,存留于世的医书都没有记载这一点,母后她是把希望寄托在神明台,希望能够救我一命。”公主目夷苦笑一声,“因为我是神之子,所以神明台放了母后与我进来,但是也正因为我是神之子,神明台不想这样的血脉再散落至世间,引起纷争,他们对我的一切选择了袖手旁观,也正是在那段母后苦苦哀求的日子……我遇到了你。”
这时候,公主目夷想要将那段犹如梦幻般的日子讲述给田昌意听,因为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不会在讲着讲着的时候无法自抑地哭出声……仅剩的力气要拿去维持现状,可没有多余的能够拿来流眼泪呢。
胆小的爱哭鬼啊,这一次,能够好好坚持到最后吧?
“你是在神明台四处闲逛碰巧看见我的。神明台的大祭司都是对你恭恭敬敬,能在礼仪严格的神明台肆意穿行,还拥有惩戒外来者的权利……所谓的外来者,就是像我和母后这样的人,我们甚至都不是宋国人,刚开始,我以为你也是像当时的宋王那般痛恨齐国,但是意料之外的,受宋太子教导的你,对齐国并不存在类似的偏见。”
“神明台有很多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小孩,似乎是作为下一代的祭师专门从战场,或者是蒙受了灾荒,疫病的地方收养来的,我跟他们格格不入,虽然是在规定的自由时间,我能去的地方虽有限,但我一个人,也总是迷路。虽然不是有心,但就是那样,你找到了迷路中的我。这一点,我永生难忘。非常感谢。”
田昌意对于公主目夷口述的那一切感到十分陌生,但是,只听着公主目夷那般说,就像是自己的确与公主目夷共度了那样的时光,只是她对于公主目夷那样的郑重有些不解:“永生难忘……我应该没有做特别能帮到您的事吧?”
“单单是那样找到我,当然没什么,不过那时我已经一个人待在那个地方一个白天加上一个黑夜了。”
“占星,那时候还不能用吗?”
“实际上,在我第一次能够凭借星辰方位去判定一件事时,母后便和我说,不能再用了。要是让父王发觉,我就再也没办法置身事外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一个渔者有了鱼竿,在海边还能把自己饿死,那样的人,就是我吧。”
“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境遇,但是后来,为什么还是用了呢?”
“因为对于父王来说,没有用的孩子就只是过错了。”公主目夷语气没什么喜怒,“我也只能看着母后死在我面前,以及太子哥哥在我无法抵达的别处死去,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
“……”有些不好的情绪似乎能从牵着的那只手传递过来,让田昌意的心脏都无法不去感到不舒服,再这样下去,她也是啊,大概连安慰公主目夷的行为都没法去做了,沉吟了一会儿,她再次调转话题,“请再和我讲讲我们当时认识的事情吧?我想了解过去的我自己……”
田昌意没有说出口的是:也想更加了解认识过去自己的那个公主目夷。
夜凉如水,行人依旧如梭,远远能够看见宫城的城墙了,但余两人耳旁的,又只是漫长寂静的余音,那一点声响轻巧地唯恐是惊扰了停驻在任何一人肩上的小小飞虫。
“……我们种了木兰,那是一种喜欢生在山谷以及丘陵之间的花树,它的树皮闻起来犹如桂花那般的香味,树茎形状像是楠树,树叶似是桂叶,枝叶较为疏松,花开可四季不败,涉冬不凋。如果是嫁接成活的枝条,大约两年就能开花,不过选择种子来进行播种,也只是多了一年,只要三年左右,就能花开……开花时节是在早春,所以木兰也被称作是望春花……但这样的花儿种植起来却很麻烦,地势太低,水分过于充足,就很容易烂根,浇水和施肥都有特别的讲究……”
“……也许跟我所遭遇的不幸比起来,那样的幸福时光可以算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也正是那样的欢乐与宁静存在着,我才能好好地保持自我还站在这里吧?”公主目夷突然用这样的字句做了结尾,回忆的舒缓节奏陡然变得荒凉,“我没能等到花开的那天,走的那一日,有些和我们同日用了嫁接之法栽种下来的木兰都是没有开。我想象着花开的景象,只是那个陪我一起种植木兰的人并没有和我一起离开……对于宋王与宋太子的争斗,你便是从后来的史书上,应当也是有些知晓的吧……神明台被付之一炬,之后再三年,宋国的内斗以宋太子失败告终,而那样的结果,就是你醒来所见了……”
公主目夷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冰凉了起来,只是,身体里的血液近乎沸腾,她的口腔数次都有被灼烧的痛感……意识在短短的几个瞬间如同海浪一般奔涌至于清晰又迅速退散只剩下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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