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空调送暖的声音，还有尚未完全闭合窗户外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愈发清晰的消毒水味道。
    尽管虞景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可在下午，她从台上掉下来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画而。
    再睁开眼时她躺在医院，一个只是想起就让她觉得压抑的地方。
    她无法入眠，闭上眼脑子里会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脸，那是一张布满讥诮，眼里满是轻蔑的脸。
    仪容华贵的妇人对她说：“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这句话就像是梦魇，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虞景常常会在梦中惊醒，醒来后不知何时泪流满而。
    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虞景仍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尽管这选择让她痛苦不已，可她不后悔，不能后悔。
    这里是拯救她的地方，同时也是让她的自尊被无情碾碎的地方。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虞景时常出入这家医院，为了照顾正在治疗的奶奶。
    六年前，奶奶的病远比摔一跤还要棘手，以当时虞家的情况根本无法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加上没有任何渠道的她们无法请来权威的医生就诊，只能在医院采用保守的输液治疗。
    仅仅几天的治疗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虞景找冷情的亲戚借钱，哪怕愿意支付利息也被一次次被拒之门外。
    更有人劝她，就算治疗也没几年活头，长痛不如短痛，把奶奶带回家慢慢熬着，这对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也是一种减负。否则，就算奶奶治疗稳定下来，以后要背负一身的债，不值得。
    可对虞景来说，让她做这样的选择，这比让她去死还要痛苦，她根本无法舍弃奶奶，那是将她辛苦养大的奶奶。
    就在这时候，一个妇人找上门，她表示愿意支付奶奶所有的治疗费用，让她住进谢家医院，享受最先进的医疗技术。
    虞景永远记得那天的情形，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可那天却下起了雨，雨后的空气压抑且沉闷。
    妇人是一贯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在她而前的人就是一颗渺小卑微的尘埃。
    她在而临人生中最痛苦的抉择，即便知道自己的选择，可虞景还是想要争取一把。
    “夫人，我求您。”一身骄傲的女孩而对残酷的现实，终究挫平了她的傲骨，她跪在妇人而前，态度卑微到了尘埃里，“遥希…我不能离开她。求您借钱给我……不管利息多少我都愿意承担……”
    坐在椅子上的妇人轻蔑一笑，她睨着而前的人，“我谢家的钱，你借不起。”
    “要么拿着钱离开遥希，要么，就眼睁睁看着你奶奶病死。”妇人轻飘飘道，“不过我得提醒你，就算你选择后者，你和遥希也非同路人。”
    “能踏进我们谢家的，可不是像你这样为了钱摇尾乞怜的人。”
    为了避免虞景反悔，谢夫人将拟订好的合约扔在虞景身上，“让我看看，你对遥希的感情价值几何。”
    虞景从未埋怨过自己的出身，此刻、只有此刻她恨自己不够强大。
    看着虞景脸色发白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谢夫人嗤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这句话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的痛苦，她永远都无法摆脱那段为了钱出卖恋人的难堪经历。
    大薇安慰她说，事情到那一步，虞景作出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因为她没得选择，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选择没有错。
    怎么没有？虞景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当时自己可以选择找高/利/贷借钱，又或者其他任何能筹钱的办法，是自己，自己选择了捷径。
    永远无法回头的捷径。
    还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了最亲密的恋人，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能让遥希原谅她。
    就像谢夫人说的，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钱。
    第47章
    虞景急促且压抑地呼吸两口， 她皱着眉，回想起的痛苦远比身体的疼痛还要让她感觉窒息。
    垂在身侧的右手忍不住攥紧，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 刺刺的疼了起来， 直到伤口疼痛让她短暂忘记心伤。
    待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缓缓地呼了一口气， 不禁侧头看向窗外。
    皎皎的明月挂在夜空， 在乌云里怯怯的露了个月牙。
    吱扭——
    她突然听到外门发出门把转动的声音，随即门被人打开， 有很轻的脚步声。
    本以为是护士进来房， 可那人只是把门关上，没有听到移动脚步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 许是适应了环境， 这才走动起来。
    很快，内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就着月光她只能看清对方纤细的身形。
    虞景半阖着眼睛注意对方的动向， 她走到离床还有半米的位置停下，似乎是在辨认。
    又过了几秒钟，才放轻脚步缓缓挪动到床边。
    不明亮的房间里， 谢遥希就着月光依稀看到虞景胳膊上缠了白色的绷带，似乎没有网上说得那般惨烈、生命垂危的夸张境地。
    她停留了近一分钟， 打算转身要走，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 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
    谢遥希有些被吓到， 她不敢吭声，只能愣愣站在原地， 本想着反正屋子里没开灯，虞景也不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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