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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骂骂咧咧,嘴里朝着大黄骂,眼神却惊恐的瞄向厨房的方向。
隔壁陈寡妇听着这一叠声的骂,心里叹了口气,对嘛,这才是她认识的张婆子嘛。
隔壁灯火通明,家里乌漆麻黑,满院子都是浓的散不去的肉香味,陈寡妇多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盯着儿子看,忽然道:勋哥儿,明日娘去镇上将绣品卖了,也称几斤肉给你补补。她愧对儿子。
勋哥儿拉了拉她的手:娘,您不是一直教育勋儿不妒不骄不卑不亢吗?娘不必羡慕隔壁过上了好日子,勋儿会好好长大,将来也让娘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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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人干事就别难为狗了。叶善立在廊下,静静的看张氏表演了半天,方才开腔,不轻不重道:再盛两碗吧。
张氏如蒙大赦,好在叶善买的肉足够多,张氏也确实下手狠辣,煮了满满一大盆。这次她长了心,还没开始盛,就先找了块方正木板端在手里。
张氏出去了,过了会,隔壁传来说话声,陈寡妇大概是被拦住了,隔着篱笆墙大声说:大妹子!你真是太客气了!不知该怎么谢你好了!声调里满满的笑意,让人听在耳里也跟着心生欢喜。
张氏去而复返,叶善和梅梅已经在吃了。
张氏瞪了梅梅一眼,没敢立刻坐下吃饭,站在边上陪笑,说:熟肉我都送过去啦,碗也拿回来了,陈氏非要过来道谢,被我拦住了,她家
那也送过去。
张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墙根,愣了下,足足五十斤的粮食呢!他们家这次统共也没买多少米,打点癞子的身后事才花了多少,凭什么给陈寡妇这么多啊!张氏的抠门毛病又犯了,犹犹豫豫的舍不得。
叶善:怎么了?
这一低声询问如同催命符咒,张氏哪还敢说半个不字,暗恨陈寡妇会拍马屁,当即不甘落后的陪笑两声,一矮身将大米抗在肩头,试了几下愣是没站起来。别说五十斤不轻,她好吃懒做这么多年,上山摘个野菜都嫌累着脚。
张氏偷偷给梅梅使了几个眼色,小蹄子翅膀硬了哈,竟然装作没看见,只一双眼睛巴巴的黏在叶善身上。
张氏暗恨,一个比一个会讨好巴结。
张氏不甘示弱,竭力表现,力争后来居上。因此,她一弯腰,大喝一声,一副力拔山兮的架势,然而,只听嗞啦一声响。
张氏脸色一变,梅梅反应快,一眼瞅到她奶奶半拉屁.股露在外面了。
张氏到嘴的脏话差点出口,又生生止住。正不知所措间,叶善起身了,拎起麻袋一角,一提一放,就架张氏肩头上了。
张氏猛得一沉。
别动,叶善不悦:再不快点,今晚别吃了。
张氏正饿着呢,一听这话顿时就有力气了,一咬牙,也不管漏风的屁.股了,东摇西晃的朝门口踉踉跄跄走去。
隔壁母子二人正吃肉呢,陈寡妇不由想起丈夫还在那会儿,虽然辛苦了点,但隔个几天肉还是能吃得起,吃着吃着就淌起了眼泪。
张氏出了自个家大门就叫唤上了,陈寡妇不明所以,迎出门来,张氏一步都懒得多走,将粮食摔在地上,语气非常不好,足可以称得上凶狠了,压低声音道:给你家的!
陈寡妇愣住了。
张氏更气:发什么呆!这是粮食,还能是□□不成!
陈寡妇更不解了。
张氏气得更狠,推了她一把:赶紧的,抗回去啊,难不成还要我帮忙?就没见过做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的!白给你娘俩肉吃白给饭吃,你还嫌不够?
陈寡妇听明白了,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呀?
张氏也想知道为什么呀!如果可以,她是一粒米都不想给,旁人死活与她何干!不过这理由必须她来给,因为里头那位不想同外人应酬。
以前,张氏别别扭扭道:是我不对,现在我儿子发达了,送你点粮食当作补偿。行吧,就这么着吧,你要感恩戴德,要磕头谢我,就在这磕吧。
张氏再次愣住。
勋哥儿稚嫩的声音在他娘身后响起: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
陈寡妇为了儿子,狠了很心:婶子,这米我们不能要,您拿回去吧。
张氏气了个仰倒,又在黑暗中寻觅勋哥儿,凶神恶煞:你个屎孩子懂什么!就你毛病多,三个字还不识一个,就乱用大道理。
陈寡妇护崽子,面上已是不悦,不愿与张氏争论,作势要关门。梅梅恰在这时跑了出来,婶子,婶子,她小小的人儿挤进门口,我家送你家米没别的意思,昨儿个我家没米,不也直接从你家米缸拿米了吗?我家大娘子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这话说的很大声,似乎是专门冲着勋哥儿说的,还很得意,婶子,你就收下吧,我家也不喜欢欠人情,邻里之间互帮互助那是自然本分,往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婶子的地方。
陈寡妇一直知道梅梅乖巧,却从不知道她这么会说话,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畏畏缩缩,宛若惊弓之鸟,时常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今次倒叫她大开了眼界。
勋哥儿也在这时抬了头,大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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