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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长得好,眉眼就不用说了,这个距离看,皮肤竟也好得出奇。
唐粒自己皮相也好,是哪怕吹了多年海风,回来闷一阵子也能照样白回来的那种,只是最近她一直在乡下跑,这五月的日头终究已经有些毒了,难免就晒黑了一些。
她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祁振的手仍旧捉着她的,便也跟着晃了晃,然后,祁振就听见她信口开河地倒打一耙:你瞧瞧咱们的手,我多辛苦,都晒成这样了,你呢,细皮嫩肉,白得发光。谁辛苦,谁没良心,岂不是一目了然?
祁振都被气笑了:合着你被晒怪我?
唐粒扬眉,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你不是我丈夫吗,妻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都晒黑了,难道不该怪你吗?
语调里无赖中倒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了。
看惯了她精明强干的样子,这个样子的她,倒让祁振忽然想起年少时候的她。
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年岁又才差着两岁,从小自然都是认识的。她小时候大约是家里吃得不好,长得尤其的瘦,明明跟章雪同龄,却好长时间都要比章雪矮上半个头。
可哪怕如此,她也是整个大院里最漂亮的小姑娘,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祁振那时觉得,她长得就像表妹最爱的那个洋娃娃。
祁振有一阵也想带她一起玩,可她老跟章雪一起,而每次玩得正高兴,章雪就会提起她上一次考试考了多少多少分,受到了老师的表扬,祁振从小就是混不吝的脾气,成绩不算差,自然也没有多好,何况玩的时候提学习,实在是太扫兴,渐渐地,他也就不爱在大院里玩了,反倒成天跟于向文还有其他几个小男孩混在一块儿。
再后来,各自渐渐长大,接触也就更少了。
那时候学校里都乱糟糟的,根本没几个人读书,高年级的同学成天不是在写大字报,就是跑到外地去搞串联了,祁振对那些都没兴趣,仍旧混在学校里,倒是混成了个孩子王。
偶尔也会看到她,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裳,裤子上总是打着补丁,只是长相却是破衣烂衫也压不住的漂亮,梳两个麻花辫,走起路来,辫子一翘一翘的,却又一些娇憨可爱。
自然也有胆子大的男同学常常去撩拨,可她明明在家听说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在学校却像个小辣椒,甭管谁欺负到头上,她都得反击回去。
祁振呢,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其实暗地里也帮着教训过几个男同学。
只不过他也就是看不过眼,随便搭把手,之后跟她也还是不冷不热地,遇见了,偶尔打个招呼,偶尔,连招呼都不打。
直到那一天,他从于向文那儿拿了半包烟,自己躲在大院角落的乒乓球桌边上,预备学一学怎么抽烟。烟都还没点呢,就听见她在那儿哭了,哭还不敢大声哭,哭得抽抽噎噎的,好几次,他都以为她要哭撅过去。
祁振也是偶然听大院里的人说的,他们说,唐师傅的媳妇,满眼里只有儿子,对女儿是真不好。
老二还好些,性子泼,从小有什么吃亏了就又吵又闹的,她妈也拿她没办法。
另两个却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老大小时候还是在乡下长大的,也没读什么书,回县城没几天,就给嫁出去了。
老三是最可怜的,从小什么好东西都没轮到,这回县里征人去岛上开荒,她妈倒是急吼吼地就给报上名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舍得。
偏偏人家做妈的,还能理直气壮说,上头组织上岛生产学习,这就是最好的锻炼机会。
当谁不知道她其实是眼红每年的补贴似的。
总之,祁振听说过唐粒要去海岛开荒,估摸着她就是为这事哭的。
他那时候虽然觉得,让唐粒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跑去开荒,实在是有些荒谬。
可又觉得有些羡慕,因为他觉得趁着年轻,去海岛上见识见识也不错,总比学校里混着有意思。他甚至偷偷去报了名,可不知怎么的被他妈苏向雪给知道的,直接去找了负责报名的人,又把他从名单里给剔除了。
所以他不太明白唐粒为什么能这么伤心,可瞧着她那么伤心,眼睛都哭红了,他又觉得总得安慰一下小姑娘,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就从兜里找了块大白兔奶糖出来。
那糖也不知什么时候揣进兜里的。
不过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也不知为什么给了她一颗糖,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又惊讶又欢喜的模样,逗得他直笑,后面就经常在兜里揣几颗糖。
所以他估计她是喜欢吃糖的,看她实在太伤心,忍不住又安慰她,说要是在岛上过不下去,就给他捎个信,他过去把她救回来。
后面她自然没给他捎信儿,他也就渐渐地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直到此刻,看着怀里的人,祁振才忽然想起那个年少时的约定,心里好笑,却又叹息,要他真去岛上接她,也许她也就能少受几年苦了。
这么想着,声音也不禁温柔下来:是,都怪我。
顿了下,他又沉着声音喃喃地唤了声妻子,语调间竟然有了些缱绻的味道:妻子,那你预备什么时候跟丈夫住一起?
唐粒只觉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根,痒痒地,扰得她心头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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