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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家里呗。陆少珩往地毯上一躺,抬起手背掩住自己的眼睛,懒洋洋地问陈濯:你现在怎么样?
    陈濯没有时间多说其他,语速飞快地交代道:这几天你最好委屈一下你的那些蓝颜红颜,好好待在家里,媒体可能会在你家附近蹲点,千万注意安全。
    陈濯自小混迹在娱乐圈,相较于陆少珩这个半素人,应对舆论风暴的经验更丰富些,他没有等陆少珩的回应,继续往下交代:最近少上网,乱七八糟的消息别看也别回应,不小心看见也别往心里去,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也不要一个人出门。实在要出去,记得带上助理,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打小博的电话
    陆少珩脸上刻意的笑容淡了下来,安静地听着,陈濯其实鲜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特别是对他。
    陆少珩,你在听吗?自己说了这么一大串,电话那头都没有回应,陈濯心想那个人八成又没把自己说的当回事。
    知道了。陆少珩晃过神,突然问:你们工作室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配合澄清?
    陈濯笑了起来:视频都被拍到了,还怎么澄清?说我们只是炮友,不要误会?
    陆少珩被逗乐了,这番说辞还不如不澄清。
    如果陈濯不介意,他其实也无所谓,不过可以预见的是,陈濯的粉丝群里肯定是闹翻了,需要花点时间安抚。
    电话那头横插进蒋小博的声音,蒋小博冒冒失失地跑过来,对着陈濯说了句什么,陈濯回过头去应了声:知道了。
    蒋小博的声音离得虽远,但陆少珩还是听清了,说是陈光玉打来电话,要陈濯立刻滚回家去。
    老爷子要找你麻烦了?陆少珩幸灾乐祸。
    对啊,老头看到视频,发了很大的火。陈濯笑了起来,不以为意道:扬言要打断我的腿。
    老爷子年纪一把,现在身边所有的人都鉴赏过自己儿子主演的小视频,另一个主演还是个男的,平心而论,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但这腿不能白断,你不是正好不想相亲么。陆少珩灵机一动,出了个馊主意: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好了,我不介意当这个公狐狸精。
    想得美。陈濯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提议: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和你绑定在一起。
    陆少珩啧了一声,道:不识好人心。
    陈光玉那头催得急,陈濯没说两句,就撂了电话,回家应付老爷子去了。陆少珩无所事事,继续看起了乏善可陈的电视。
    陈濯的那张破嘴八成是开了光,还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那种,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陆少珩的家门口果然蹲满了记者,各种设备器材长枪短炮依次排开,从门外堵到了电梯间,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情绪激昂的粉丝,叫嚣着要他出来给个说法。
    这下陆少珩只能谨记陈濯的叮嘱,好好待在家里。
    家门口的人群是什么时候散去的,陆少珩已经不记得了。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难得没有什么消遣,早早就上床睡了。
    只是他刚睡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这个时候的陆少珩已经睡得迷糊了,早就忘记了陈濯交代他话,睁着朦胧的睡眼,直接出去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道高大的黑影映入眼帘,陆少珩心下一凛,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门框。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一道划破雨夜的闪电,轰鸣的雷声中,陆少珩看见了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湿透的陈濯。
    陆少珩还没来得及多问,抬眼就看见陈濯脸上挂着的伤。
    平日里的陈濯,或嗔或笑,或喜或悲,甚至是在床上,都总是一副从容不迫掌控一切的模样,陆少珩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有些仓惶,也有些脆弱。
    又一道闪电划过,这次他没有犹豫,在下一次雷声响起之前,陆少珩一把抓住陈濯冰凉的手,将他拉进了门里。
    16
    第十六章 《红气球》(4)
    傻的吗,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撑把伞。
    陆少珩双手环胸,侧身靠在衣帽间里那扇宽大的柜门前,看着镜子里的陈濯。
    陈濯正在换衣服,他背对着陆少珩,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脱掉了湿透的衣裳,用浴巾胡乱擦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换上了陆少珩的起居服。
    没多大事。陈濯隔着镜子,和陆少珩对视了一眼。
    陆少珩这才将目光从陈濯的身体上移开,看来他除了脸上挂了彩,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换完衣服出来,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完,陆少珩抬脚跨过地上一摊淌着水的衣服,先一步出了衣帽间。
    不过片刻功夫,陈濯也出来了,两人的身量体态差不多,陆少珩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也不违和。
    坐过来。陆少珩打开医药箱,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弄的?
    陈濯来到陆少珩身边坐下,垂下眼睫看着他手里的动作,语气平淡地用一句话带过:和我爸吵了一架。
    实际的情况并没有陈濯口中说的简单,今天他刚踏进家门,老爷子就翻起了旧账。从陈濯小时候只肯喝某一品牌的奶粉开始,一路数落到他大学时表演系退学重考去读了导演,再说到他最近几年几乎不再接戏,辜负了老头的一片苦心,也荒废了他自己十几年打下的基础。
    最后又提到最近好好的相亲不去,天天在外面鬼混,还混得人尽皆知总之就是想起什么就记上一笔,一点小事都不放过,新帐旧帐一起算。
    说着说着,陈光玉的血压蹭地就上来了,越说越来气,而陈濯这个逆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任打任骂屹然不动的模样,又把陈光玉气了个半死。
    最后陈光玉怒拍桌子,勒令陈濯立刻打电话和陆少珩了断,什么狗屁电影也别拍了,留在家里好好反省一段时间。
    这次陈濯总算有了反应,当场又违逆了他父亲的意愿,气得他爹一连磕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
    陆少珩并不擅长照顾人,他把双氧水和棉签从药箱里翻出来扔在陈濯的手边,自己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袖手旁观,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这热闹还没看上两秒,他又略显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一把抢过陈濯拿在手里的棉签,亲自上了手。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动手了?陆少珩在棉签上沾了点双氧水,坐直身子靠近陈濯,动作毛躁地清理着他额头上的血痂。
    为了气他,我就撂了狠话,说说到这里,陈濯浅浅地笑了,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少珩,继续说道: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其他谁也不要。
    听到这句话,引得陆少珩的呼吸一滞,尽管知道这话是假的,还是让他心惊。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这下惨了,捅大篓子了。陆少珩将沾了血的棉签扔到一旁,从盒子里敲出来一根新的,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那块伤口:你爸怎么说?
    他没有说什么。陈濯顿了顿,笑道:只是用烟灰缸砸我的脑袋。
    那以后在外边儿见到陈老,我可得贴着墙根绕着走了。陆少珩被陈濯的话逗笑了,心里的那点复杂情绪也随之散去。
    难怪陆少珩会怎么想,当年陈光玉不希望陈濯走上导演的道路,陆少珩中途横插一杠,让陈光玉失去了对儿子事业的掌控,这回同样是因为他,连陈濯的婚姻大事,他这个当爹的都管不了了。
    但这也不能全赖在陆少珩的身上,陈濯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儿子。
    不会,他今天只是一时气急了。陈濯对父亲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等他缓过来就好了,他会想明白的。
    类似的情况,在陈濯的成长过程中发生过无数次。
    清理掉血痂之后,陈濯额头上的伤口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陈老这次动了真火,陈濯的额角高高肿了一片,中间有一道小破口,若是手劲寸点,说不定就会砸中眼睛。
    想到这里,陆少珩心里涌起一股后知后觉的胆战心惊。
    那你今晚还敢来我这里。陆少珩小心地往陈濯的伤口上喷着药,笑着说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为了你和家里人决裂。药水带着点苦味,喷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杀得伤口有点疼,陈濯不由地皱了皱眉:按照常规的戏剧逻辑,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来找你诉衷肠?
    陆少珩点了点头,由衷地对陈濯的专业素养表示了欣赏:不愧是当导演的,做戏都要做全套。
    陈濯没有理会陆少珩的嘲讽,甚至还有心思调侃他:这下完了,在家里登名造册过了,你要对我负责了。
    知道陈濯只是在开玩笑,陆少珩的心还是像被烫了一下,瞬间缩成一团。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出自本能地就要逃避。
    讲点道理,我只是开玩笑的,谁让你真的把我推出来了。陆少珩转眼就架好了盾牌,开始不认账:这么大的责任,我可付不起。
    想要掩盖真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假意去粉饰。像是为了回应陈濯的那句负责,陆少珩往前探了探身子,避开伤口,在肿胀的淤青上亲了一口。
    因为担心弄疼陈濯,他没敢太用力,干燥的嘴唇在红肿的边缘轻轻一贴,马上离去,倒是营造出了个纯情的假象。
    偶尔救救火可以。陆少珩扶住陈濯的肩,狡黠地笑着:剧情发展,这会儿是不是该上演限制级戏码了?
    陈濯抬头对上陆少珩的目光,抿起嘴角,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意,随后翻身将他按倒在了沙发上。
    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里,都没法赶人回家,况且陈濯还受了伤。
    两人胡闹了一宿,谁也没有力气再起来瞎讲究,于是就将就着一起在卧室里的那张大床上睡下了。
    窗外的雨声太过吵闹,就算陆少珩这会儿身体再疲惫,依旧被吵得睡不着。他烙饼似的在床上翻了几面之后,索性转过身去,看着陈濯的背影。
    他和陈濯在一处鬼混归鬼混,但那是实打实的露水情缘,鲜少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这样的体验对陆少珩来说有些新奇。
    窗外下着大雨,床上的陈濯穿着他的睡衣,看上温暖又宁静。陆少珩盯着落在陈濯肩膀上的一块光斑,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去,轻轻抱住了那个人。
    怎么了?黑暗中,陈濯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陆少珩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但没有动,没想到陈濯居然也还没睡着。
    要么怎么说陆少珩的心理素质了得,大半夜动手动脚被人抓个现行,也不见他有丝毫慌乱。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收紧胳膊,将脸埋在陈濯的肩膀上,随后无比自然地说道:习惯了,睡觉要抱个人。现在临时也找不到别人来,你就多担待了。
    然而陈濯显然没有迁就陆少珩的打算,陆少珩的话音刚落,他就无情地挣开了他的手。
    陆少珩臂弯一空,诸如失落之类的情绪还没来得及上涌,下一秒,他就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陈濯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味道,陆少珩沉溺于其中,仿佛连恼人的雨声都离他远去了。
    陈濯翻过身来面对着陆少珩,将他结结实实地搂进自己怀里,留下陆少珩一个人瞪大眼睛,盯着墙上两人相拥的倒影。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毛病?陈濯手掌有些无奈地在陆少珩的后脑勺上揉了揉,然后顺着肩颈往下,最后停留在他的腰上。
    陈濯的呼吸平稳有力,落在陆少珩的耳边,和他自己的心跳声重合在了一起。
    陆少珩想逃。
    但睡意很快袭来,在彻底沉入梦乡前,陆少珩又想起了陈濯领奖时的致辞。
    我要感谢我的制片人陆少珩,感谢他的出现,让我从此可以触碰到梦想
    * * *
    事情的发展如陈濯预料的一般,没过多久,陈光玉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本来么,陆少珩长得俊,家庭条件也不错,双方家长又是知根知底的至交。虽然这孩子贪玩了点,但他们这种家境的孩子,就没有不爱玩的,若要较起真来,陈濯也好不到哪里去。
    文艺圈的人思想开放,另一半是男的是女的,在他们看来都不算个事儿,如果陈濯非得在男的里面选,陆少珩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况且他原来看中的儿媳妇儿,是陆和平第二任太太家的女孩,也就是安然的外甥女。现如今结亲的依旧是他们这两家,不过对象换成了陆和平的亲儿子。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一种资源升级。
    这个时候,陈光玉也意识到自己那晚下手重了些,于是他给自己找好台阶,选了个周末,给陈濯去了个电话。
    老头先是关心了一番陈濯的近况,然后假装无意地问起儿子的伤势,最后又别别扭扭地让陈濯找个时间,带陆少珩回家吃饭。
    见家长可是件大事,陆少珩好人当到底,接到邀请之后提了几袋伴手礼,像模像样地上门拜访去了。
    于是当了大半辈子兄弟的陈光玉和陆和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儿女亲家,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就叫亲上加亲,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网络上的热点层出不穷,人们的关注度从来不会在一件事情上停留太长,陈濯和陆少珩的恋情曝光也逐渐被人淡忘。
    若不是某一天,陈濯在陆少珩的电脑里发现了没有剪辑过的原视频,这次风波将会彻底过去。
    陈濯将这件事交给蒋小博去调查,蒋小博办事效率高,没几天就有了结论视频事件从曝光到发酵,再到后来舆论的导向,背后皆是陆少珩本人在操控。
    所以说,之前视频被爆上网这件事,全部都是陆少珩在自导自演?蒋小博又梳理了一遍自己收集的资料,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会是陆少珩他真的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想通过这个手段逼宫上位吧?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
    陈濯被陆少珩摆了这么一道,把蒋小博气得直跳脚,但陈濯本人倒是气定神闲,他认真看着手里的剧本,轻轻翻过一页。
    你知道?蒋小博惊讶地问:为什么?
    陈濯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录音磁带卡壳似的,蹦出一句: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在利用我。
    他一整天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大少,能有什么目的?蒋小博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被这两个神经病折磨得没脾气了,还有,既然知道他在利用你,那你还无动于衷?
    陈濯抛出一句话后,又不再继续了,他慢慢悠悠地读着剧本,这次无论蒋小博怎么追问,都不再应声。
    陈濯早就知道陆少珩这个人表里不一,心思复杂得很。外表看上去是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物,打开里面,那一肚子的心肝脾肺,说不准是黑的还是烂的。
    回想起视频刚被曝光的那天,陆少珩半开玩笑地,让他去和父亲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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