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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苏赫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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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的苍茫像遮盖尘封记忆的迷雾,夜风吹动树枝发出沙沙、啪啪、甚至吼吼的声响,把一段埋藏已久的战场岁月冲到苏赫的面前。人喊马嘶,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他也曾经是烈烈风中让人闻名就丧胆的悍将。
    只因为曾经……曾经的对手把他害成如今这寂寂受人轻视的日子。但不管怎么样的轻视,也不能抹杀他血洗仇恨的肝肠。
    苏赫知道,有一个人身居高位,他因为不敢再去中原,没法子找到他报旧日的仇恨。但另一个身居高位的梁山王,他却能等到机会寻衅于刀下。
    就像今天,这斩杀小王爷的机会,让苏赫全身心如喝下烈酒似的沸腾了。有什么在他胸口炸开来,化为笔直向前的弯刀,也带着他往前,直往那山林深处,直到血花绽放方能罢休。
    手中弯刀往前,苏赫嘶吼:“寻到他,杀光他的人,活捉了他!诱来梁山王,杀了他!”
    三千人鼓动的气势足足,互相提醒着小心野兽小心蛇小心山谷中瘴气,小心的驱动马匹,踩着断枝寻路而进。
    ……
    最后一块烤得滴油的肉分吃完,霍德宝拍着小肚子,满意的直哼哼:“以后,咱们来这儿常吃。”
    “想的美!我配什么还带上你。”萧战砸山石似的抛来话,面向加福的时候,嘿嘿笑脸儿:“福姐儿,你吃的好吗?以后咱们来这儿常吃,常掐花儿,常捕鱼。”
    夏夜在军中帐篷里的话,总有撵之不去的炎热。但在幽静的山谷中,哪怕四面为阻挡野兽的篝火将点燃一整夜,山风穿林而过也带来无尽的凉爽。
    萧战笑嘻嘻:“福姐儿,你今天还可以睡个好觉。”
    战哥总是关心和体贴的,加福也从不会拂他的好意。哪怕霍德宝露出鄙夷,表哥萧氏兄弟也牙根儿酸的神色,福姐儿也不会认为战哥的话过于肉麻过于不得体过于……再说宝倌和表哥们也只是露出神情,仅此而已。
    而别的不习惯的人,例如和宝倌一起的少年,例如女兵中的一部分人,例如梁山王打发来的小将军们……加福跟对任何不习惯战哥对她好的人一样对待——看不见。
    加福总是笑眯眯的回答:“谢谢你,战哥儿,你也记得睡个好觉,明儿,还要带着我们玩的好呢。”
    萧战算这一行的队长,辛苦筹划是肯定有的。但听到加福的一句道谢,战哥手舞足蹈,什么疲累也没有:“哈哈,呵呵,我也会睡得好的,你放心吧,晚上别想着我,但我会想着你的。”
    在小王爷到军中以后跟他认识的人,要习惯这些真得花些日子。有的人低下头,内心里英明神武的小王爷形象再一次崩塌。
    他们知道福姑娘已展露过能干,小王爷已展露过对战英姿。但……犯不着当着人展露这一幕是不是?
    要么让人看不惯,要么刺激人呢。这里的小将军定过亲的也因为年纪没到,不能成亲。还有没定亲的。看着多难过啊。
    钟南左瞟瞟右瞟瞟,把他们神色看在眼睛里,也低下头,他是对着地面方便偷偷的笑。
    战哥还是当年的战哥,加福还是他眼里最好的伴儿。而加福随表叔,也是最会照顾亲戚的可爱人儿。钟南觉得自己投军来着了。
    只要战哥跟在京里似的一丝儿也不变,他会不照顾加福表哥吗?信心,把钟南吃得圆圆的肚子又涨一回。
    直到萧战指派的值日军官,陈留世子萧衍志分派守夜的人手,钟南希冀的才抬起头,巴巴的望着。这也是他的亲戚,这是书慧的表哥。
    刚到军中不久,钟南不敢奢望早早的有功劳——他此时也认为这山谷里的人,除去他们就是他们,不可能会有功劳。要有,也是烤肉打猎的功劳。
    他期盼着守夜,只想多学些东西,早早的融入军中的小天地中。
    “钟南,”萧衍志点了几个人以后,叫了他的名字,钟南欢欢喜喜地答应着,萧衍志又招了招手:“你跟我一组。”两个人结伴走到其中一个哨点上。
    萧衍志邀了个功:“南弟,看得出来你想放哨。”
    “表哥,我想在这里站得住脚根。”钟南嗓子有些暗沉。对着家里的长辈们,说得出一堆有陈留郡王和龙家长辈们,自己从军和别人相比之下占尽便宜的话。但钟南也知道要想混得好,自己的能耐最重要。
    不是他着急着抢功,是他再鼓励自己,也底气不足。战哥也好,瑜哥璞哥也好,都太强了。新认识的宝倌小加福一岁,还算是个孩子,也能给钟南上一课。钟南对着萧衍志露出苦笑:“表哥,你看我行吗?”
    萧衍志明了这是新当兵的忧愁,亲切的拍拍他肩膀:“行啊,怎么不行?有福姐儿在,有我们在呢,你怕的是什么。”
    “哎,那以后请表哥多多指点我,我要是做的不对,打也行骂也行,只别把我撵走就行。”钟南深深的打了一躬。
    萧衍志敏锐的发现哪里不对,把钟南扶起来,这里没有别人,他径直问道:“南哥,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钟南让吓一跳,张大嘴:“啊?这也猜的太快了吧。”迫不及待的闭上嘴已经来不及,萧衍志对着他轻轻地笑:“等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也没什么,就是我曾祖父去世了,总觉得家里塌了天似的。不是长辈们不卖力,而是……。唉,有些人再卖力也不如别人动动嘴。”
    钟南说到这里,营地里传来霍德宝的尖声:“昆小五昆小五,你又乱走?那边帐篷不能过去。”
    昆小五木讷讷的声儿:“我,撒尿。”
    “去另一边儿!总是不注意乱走,还好有我盯着你。”霍德宝气呼呼说过,继续坐下来,盯着还没有熄灯的加福和女兵帐篷,不放一个人过去。
    萧衍志和钟南离他最近,听得最清楚。忍不住笑了起来。钟南愈发触景生情:“表哥你看一看,这昆小五是战死的将军之子,我跟他不熟悉,不方便对他打听怎么战死的,但随便想想,战死的,把命都搭上,出了大力气这是。但他和宝倌一比,境遇上远不如宝倌。而宝倌呢,好歹也从军有年头了,他跟战哥相比,又差得远。”
    喟叹一声:“拿他们比我家的长辈不知道贴不贴切,但差的不远。我家三位祖父兢兢业业的当官,但圣眷上追不上曾祖父。我冷眼旁观,父亲也是一样。我哥哥又耳朵根子软,身为世子顾虑也多,”
    钟南在这里一笑:“有时候我也想过,他怎么跟瑜哥不一样。看看瑜哥多有能耐,打人一巴掌溜出京这事情他也干得出来。而璞哥呢,陪着他出来了,这还不是兄弟连心才出来。我呢也是一样,我得帮大哥,我一想军中功劳容易得,又有亲戚们在,我就来了。”
    难为情的嘿嘿:“表哥您回去姑丈面前帮我说说,我不会添麻烦,我能顶个人用。”
    萧衍志直觉上还有内幕,但钟南说的自家已身段极低,不方便再打听,也总是别人的家事,一时兴起是可以的,穷追问就不好。
    当下答应钟南,又趁着这是个空儿,把一些军中要知道的常识细细地说出来,也就到换岗的时候。
    钟南一倒头就睡着,但刚听到的话在脑海里乱转,让他睡不沉。
    “呼!”
    这一声撕裂风中出来,钟南一跃而起,握着兵器倾听外面动静,见有人从外面走过,他也出来。
    头一眼,他看到风声烈烈的是什么。那是一面鲜亮而又硕大的旗帜,金线银织,上面三个字昂然在夜空中:梁山王。
    旁边还有什么钟南没再看,只盯着三个字看着一动不动,旁边有人开口道:“南表公子,这是王旗。”
    “是啊,我知道,但是大半夜的把王旗升起来为什么?战哥又为什么带王旗出来,王爷他知道吗?”钟南还是疑惑不解:“顺爷爷,请告诉我吧。”
    出来的这个人是跟执璞的顺伯,他有无数的对战经验,而钟南是自家的亲戚,顺伯打开话匣子。
    先是好笑:“以战哥的性子,不管是偷拿的还是过了明路,他都不在意王爷知不知道。”
    钟南跟着好笑:“这倒也是。”
    “至于战哥带上王旗,显然是个靶子。”看穿小王爷的手段,顺伯悠然。
    钟南听明白以后,失声惊呼:“不会吧,他带着加福怎么敢肆意,再说他出游一回只带上女兵不是吗?”
    顺伯眯眯笑:“我老头子再不会猜错,表少爷要不要打个赌。我们都没有赶上的小王爷大胜三千人,只怕就是这王旗引来的。不然他随便树面旗子,王爷十里连营方圆数百里的地方,不是仇恨深,不会有人冒风险搭理他。”
    树小王爷的旗子这事情,也得等小王爷的名声打出去才响亮。因为本朝没有一面旗子上会书写“小王爷”这字,写个“萧”应该是这样。
    钟南搔头:“我得记下这一着,这是一个好招数,只是太冒险些。”这一点儿弄清楚,请顺伯回答下一个疑问:“白天不树王旗,半夜里树这个,还树在火堆旁边,难道这里的老虎和豹子也认得梁山王?”
    说着,自己嘻嘻笑起来。
    顺伯微微笑:“等我说完了,你也要说记下来。这是战哥的狡猾之处,也是他的机警之处。白天这方圆没有人,他树起王旗,老虎和豹子哪里会认得?现在树起来么……”
    “这里有人?”钟南猝不及防毛骨悚然,往四面幽暗中看去:“在哪里在哪里?”手中的兵器拔了出来。
    顺伯让逗笑:“还没到呢,表公子不要着急。”
    孔小青从帐篷里钻出来,打个哈欠:“顺爷爷,我爹让我来问,是钟点儿叫起来小爷们吗?那些人到了没有。”
    顺伯伸一根手指在风中比了比,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还早,晚的只怕要到早上才过来。小青,你也回去睡会儿吧,明早好鏖战。”孔小青答应着去了。
    钟南惊骇满面,对着顺伯的动作,也伸自己一根手指在风里比划,再放到鼻子前面闻闻,顺伯不动声色:“闻到没有?”
    “晚上烤肉的手没洗干净,一股肉味儿还在。”钟南嘟囔:“顺爷爷,您这一手儿蒙事招数我应该怎么记?”
    “蒙事儿?”顺伯显得很生气:“好吧好吧,我实话对你说,说完了,看你还敢说我蒙事儿。”
    钟南陪个笑脸儿。
    顺伯让钟南把手放下来,跟着他在风中吸溜鼻子,再问他:“闻到风中有什么没有?”
    草香、花香,还有下风口儿会刮来野兽的气味,钟南吸了一鼻子有点呛,揉着鼻子道:“没闻到。”
    顺伯狐疑:“没有闻到风中有盔甲味儿?没有闻到野兽的味道淡了?”
    “啊?”钟南赶紧又去闻,顿时目瞪口呆:“真是的,顺伯,原来野兽下半夜也睡觉去。”
    “睡个屁啊!这谷里来了咱们,夜里还不是觅食的好钟点儿。它们倒舍得睡。这是另外有人进了谷,把老虎豹子和狼引开。上半夜远远的吼叫声,你值夜倒没有听到?”顺伯吹胡子瞪眼。
    钟南还是半信半疑:“我听到了,但,不会是老虎吃豹子自相残杀吗,一定是有人进谷?”
    见顺伯眼睛瞪得更圆,钟南干笑一声:“顺伯,我不是不信您,而是咱们进谷的时候,蛇遇到好些条,又跟一头豹子对上,还好宝倌馋鱼带着结实鱼网,一网把豹子逮住,不然好家伙,它跑得快,咱们非伤几个人不可。这全亏了战哥谨慎,幸好没有头天匆忙进来。别的人,自然也不敢半夜进吧?进来也遭蛇咬,拔腿跑还差不多。”
    顺伯冷冷的笑:“你以为战哥小王爷的谨慎别人都能有吗?就是有,也让这面王旗闪瞎眼睛。”
    钟南心想顺爷爷到底老了,越说越不合情理。换成平时,没必要和一位忠心的老家人过不去,但今天不说清楚,只怕把全营的人误导,钟南又怕顺伯越说越生气,打迭起小心翼翼:“这王旗,不是刚打上去?”
    “他就不会在别的地方见到过?战哥和福姐儿可不是头一回出来。”
    钟南还是不信,憋住气对着顺伯。
    顺伯板起脸:“深更半夜进谷,犯了兵家大忌也不寻个人先进来打探,这种季节瘴气最多,这种深谷猛兽毒虫无数,来的人又是有经验的,如果不是认准王旗,他不会冒然而来。”
    钟南实在糊涂到了极点,但见到顺伯傲然,对他下个礼儿:“顺爷爷,我越来越听不懂,你都没见到人,凭什么说他有经验?你都没见过人,怎么知道他认准王旗来的?”
    钟南垮着脸儿:“如果您是对的,难道是我笨的不配当兵,我懵懂的不行。”
    顺伯笑了:“南公子,您不是想在这军中站的稳吗,听老头子给你上一课。”抚须直乐:“我这不是成了赵夫子,也当上先生。”
    “顺爷爷请说。”
    “听好。他要是避难的赶路的,这半夜里谷外面哪里不好去,随便寻个地儿搭个帐篷过一夜就行。犯不着往不知名的山里走。”
    钟南恍然大悟状:“是是。”
    “他要是打发散兵游勇先探路,咱们进来的时候知道,十几个人只能喂蛇喂豹子。他再等会儿,天就亮了,这会儿进不来。他不打发散兵游勇却赶这黑灯瞎火的劲儿,是他知道值得冒险。你说,咱们中间最值钱的除去小王爷还有别人吗?”
    顺伯胡子一撅:“他为你南公子来?犯不着。为我老头子来,和我老头子有仇的,一个一个全死了,我如今在战场上没有仇人。冲我家二位公子,二公子刚到,这方圆还没有人认得他们呢。”
    钟南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他们是在外面见到战哥打出来的王旗,”
    “是了,当时不知什么原因,或者是战哥小王爷回营早,他没有跟上。但他存上心,想着一回出营就有二回,这一回让他赶上了。”
    “他以为是王爷游玩?”
    顺伯笑容满面:“越猜越对。”
    “顺伯,现在还有一点儿我顺不了。”
    顺伯含笑:“说。”
    “咱们是一早进的谷,他要是跟后面,他下午不来,一定赶半夜里吗?再说战哥这一路上可没有打出王旗?”钟南大睁眼睛。
    顺伯笑道:“南公子,你来的路上马崴了蹄子,还是扎了刺?在离军中五百里路的地方换过一个马掌吧。”
    “出鬼了出鬼了,你不是顺爷爷,你是神鬼才对。”钟南茫然:“我又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顺伯好笑:“等你在这里十年八年以后,你也看得出来。”
    “哎哟”,钟南跳了起来。顺伯往后退退。钟南旋风似的赶上来,喜不自胜地道:“我知道了,我全懂了。难怪您说来的人经验丰富,他是在山外面认出战哥或者加福坐骑的马掌痕迹,就知道他们在这里面。又不知哪一天见过战哥打出王旗,所以见到马掌印就贪功冒进,只怕还认为是王爷。”
    顺伯抚须笑:“是小王爷也行啊,可以挟制王爷。”
    钟南兴奋出来:“因为他经验丰富,他就跟来了。而战哥比他经验更丰富,这会儿打出王旗诱他来。”沮丧没打招呼的击飞钟南的笑容,让他垂头丧气:“从没有想到战哥这么聪明,我大他好些,远远比不上他鬼精。”
    “那是自然的事儿,小王爷是老王爷教出来的还能有错?他要是不鬼精,侯爷也不放心把福姑娘给他。”
    顺伯说着,在风中又嗅一下,招呼道:“南公子,你再闻一闻,估计你现在能闻得出来一些。”
    钟南用力一嗅,只觉得花香依就,野兽怪味儿也还有,但另有一丝不经顺伯提醒,就分辨不出来的突兀气味。
    “除了这个,再闻不出来有别的。”
    顺伯郑重的道:“这是刀兵味道!十年八年以后,你自己能分辨。还有,你没有闻出来不爱洗澡的味道吗?吃多了牛羊肉的味道吗?”
    “真的是敌兵!”钟南绷紧身子。
    “是啊,小王爷让把帐篷扎的地方,夜晚风向一变,在下风口儿上,可不是白扎的。梁山王府家学渊源,与别家不同,与别家不同呐。”顺伯说着,也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钟南开动脑筋,赶紧把这些记下来,全牢牢地记住。他知道以后用得上。
    在苏赫等到来以前,钟南已转为欢喜。顺伯说虽一条直路下来,路上猛兽太多,还可以睡会儿,他回到帐篷里睡不着,坐着盘算他能立多少功,再就按顺伯说的尽力感觉。
    那没有让花香等干扰的好感觉,顺伯说练得出来。钟南不时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搅和几下帐篷味儿,再放到鼻子前面嗅个不停。
    要是有不知道的人见到,还以为他晚上没吃饱,在和手指过不去。
    ……
    苏赫这一条路走的颇为艰难,先是蛇,再就是斩蛇呢误跑到一只老虎的地盘,虎吼半天就是从这里出来。等他再找到路,又遇到几只狼。等他看清这是一条直路,又是往下风口儿去,苏赫明白对方要有个精明的人,早就知道有人逼近。
    这就跟他伏击过的中原人一样,有的衣上有薰香味儿,有的身上有极洁净的味道。
    与其说这是嗅觉,不如说这是直觉更多些。就像此时风往谷中吹,苏赫闻不到篝火的味道,但大旗烈烈的动静他却能感觉出来。
    一面硕大旗子在风中,“啪”,笔直了,然后扇动中的声音,和吹动树枝的沙沙声甚至极似兽吼的声音也不一样。这也只有对大旗风声如在耳边的人听得出来,苏赫显然是其中的一个。
    天色,微微的有了明光。清晨随时随地都会到来,苏赫不占地利,也不想让早到一天的萧战等人借黑夜占据过多的地利——苏将军不是瞧不起梁山王的儿子,而是按钟点儿算,不相信萧战能探太远的地势。
    当篝火出现在眼前时,“杀啊!”苏赫带头狂呼大叫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营地中冲去。
    他要快,不让梁山王小王爷有机会躲到草丛里,就在篝火明亮的营地上解决。
    以他的阅历,往草丛中看有没有埋伏,也往树上看有没有哨兵。这些他都能想到,只有一大圈儿的陷阱他没有想到。
    萧战的安置得当,先烧出一条隔火带,免得夜风带动火势把周围的花草点燃,再把营地烧了。
    隔火带表面焦土用于迷惑,下面的陷阱本打算捉猎物当早饭,这会儿正用得上。
    “扑通扑通”地响声里,苏赫和冲在前面的人没有意外的掉到陷阱里。后面的人及时勒马,抛出带的绳索,掉转马头猛冲,这陷阱困豹子都行,马是上不来,人却救回来。
    但不等苏赫喘口气,好些巨网从草丛中升起,把紧随他们,救他们的人和马吊到半空中。
    这陷阱是为豹子老虎而设,考虑到有敏捷的跳出来逃走,就在跳跃落地的位置上,浅浅的埋下鱼网。苏赫的人是骑马来的,回马救人,恰好踩到鱼网里。
    半空中,就多了好些挣扎的人和马,不住的摇晃着。这网挺结实,一时半会儿马也没有坠断它。
    苏赫应变还是及时,大喊对网中的人道:“拔刀砍断绳索。”又让地面上余下的人马:“迎敌,咱们中埋伏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出来,众人簇拥出一位黑脸儿大脑袋,个头儿颇高的少年。
    凡是对梁山王刻骨铭心——比如对王爷有仇的人——都不难认出小王爷。但苏赫的眼光不由自主的一滑,受到指引似的落到萧战身边的两个少年面上。
    他们也让人簇拥着,他们也在大笑。大笑的时候面容总会有些改变,而且胖脸儿和英俊脸儿有区别——但在仇人眼里例外。
    苏赫硬生生从执瑜执璞的胖墩墩面上寻找出他的杀父大仇人——袁训的熟悉感。
    那笑的明朗模样,活生生就是袁将军出现在眼前。
    “呔!你们两个娃娃报上姓名!”苏赫的注意力即刻从执瑜执璞脸上下不来。
    苏赫在京里让拿过,孔青和顺伯应该认得。但十年境遇的不顺,苏赫的面容有所改变。孔青和顺伯看着他面熟。
    他们看着面熟的人可多了去,顺伯征战中见过的敌将无数,孔青当贼的年头儿也见过异邦人。有一会儿他们没想起来。
    而执瑜执璞先回了话。
    瑜哥璞哥知道报姓名是光明磊落的人,大大方方道:“我是袁执瑜。”
    “我是袁执璞。”
    袁?让苏赫的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混乱。莫非他的大仇人到了这里吗?这话在混乱中则越来越清晰。
    执瑜执璞的问话:“呔,老将你的姓名!”苏赫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他厉狠双眸,双刀在手上旋舞,恶狠狠又问道:“袁训是你们什么人?”
    执瑜执璞乐了,看看爹爹多有名气,十年出去没在边城,还有人记得他。
    二胖兄弟拍着胸脯,扮个傲气:“是我们的爹爹,我们是他的长子!”
    “拿命来!”苏赫除了这三个字以外,别的什么也不会说。赤红眼睛就要扑来,到了陷阱边上见到过不去。取下弓箭同时大呼:“放箭,这是袁训的儿子,这是袁训的儿子!”
    不是招呼执瑜执璞,自然不说汉话。钟南急了:“他说什么他说什么?”再就见到取弓箭,钟南也取弓箭:“我也会。”
    萧衍志安排人推出带的盾牌,不多,但护住这营地足够。两下里乱射一通,苏赫又吃一个大亏。
    萧战也好,胖兄弟也好,还有龙显贵龙显兆也在这里,就是钟南,游玩的路上得袁训指点过弓箭,在京里也请教过祖父老国公,也射的不错。
    苏赫等人远路奔袭为报仇,不像萧战是为了玩耍来的,离十里连营只有五、六天的路。他们没有带沉重的盾牌,只能在草深树后躲避。加福命女兵助阵,一通箭雨压得苏赫抬不起头。
    以他对梁山王麾下武将世家的了解,大同龙家的人也在这里。换成别的人可能气的骂娘却拿不出好的办法,但苏赫却知道龙家箭法的缺陷。
    弓箭练到极致之处,一般的人别想近身。就是近了身,近战他举弓箭的速度不亚于暗器。只要抬起弓箭闪电一般,远近都形不成伤害。
    但一辈子的人里,都难得出几个远攻近战都过硬的强者。余下的全是寻常神射手。
    在弓箭上浸淫过久,必然的,他们对别的兵器花的功夫不多。没花心思就想得到这事儿,寻常人也可以。没花心思就得成强者这事儿,天才也不能逞强。
    龙家是成批成批出弓箭手的地方,对付他们的一招就是挥刀近攻。依仗刀术让他们没功夫举弓箭。而一旦混战,助阵的人里也很难有几个敢远程举弓箭——他还怕伤到自己人呢。
    苏赫就一抬弯刀,哇啦哇啦说几句。
    钟南又听不懂,到处问身边的人:“他又说什么?这人不好,尽说我听不懂的话。”
    执瑜执璞眼睛还在苏赫身上,纳闷这员老将看着有威风,怎么是问别人姓名,自己却不报的人呢?
    闻言,胖兄弟一起回了钟南:“他说龙家的人在,后退。”钟南流露出荣耀感:“哈哈,我也得到过老国公祖父的指点。”胖兄弟却面色一变,气愤的攥起拳头大骂:“小人!报姓名!报——姓——名!”
    却见到苏赫等人退到草丛里即将不见。
    胖兄弟气的生出一个主意,老将的马还在坑里呢。执瑜拔出短刀跳到坑边上,执璞手举弓箭掩护哥哥并且用异邦话长呼:“再走,杀你的马!我爹说的,将军全是爱马人!你要脸不要,杀你的马了!”
    萧战嘟囔:“将军全是爱马人,舅哥你杀马,你有点儿不要皮吧?你不能留着自己用吗。”
    深绿的草丛掩映下,苏赫愤然一回眸,分明是两只人眼睛,却只见到后浪不尽前浪无穷的憎恨、痛楚和仇视。
    这一记眼光似亘古大仇排山倒海而来,看得执瑜一惊,执璞一怔,萧战生出小心:“舅哥们不要惹他。”
    执瑜老大不高兴萧战提醒,放下刀没好气:“我知道。战哥不用你插话,我就是吓吓他,看他回不回来。他真的走了,这人,一点儿不是好将军,他的马多好,他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执璞低头看一眼:“大哥,这马老了点儿。”
    执瑜扁扁嘴:“人也老了点儿。执璞,你看出来没有,这个人跟爹爹有仇。”
    “我是听出来的,大哥,这还用看吗?”执璞撇一撇嘴。
    “那一会儿,你杀他我杀他?”执瑜笑嘻嘻。
    执璞垂下面庞,又嫌弃一遍:“就是老了点儿,不过他十年前跟爹爹结仇的时候,肯定是员上将。那眼神儿多凶啊……”
    执瑜憋住气,觑着弟弟的脸儿,想张嘴说这个人归自己,爹爹的仇人应该由长子来杀对不对?但又怕弟弟也想杀,世子先不敢说出来。
    执璞皱巴起脸儿想上一想,不情愿地道:“大哥给你杀吧,论长幼先后,遇到头一个知道爹爹的人理当归你。”
    “二弟你太好了!”执瑜欢呼一声,把短刀入鞘,上前一把抱一抱二弟。一对双胞胎虽都是长子待遇,但承担的上面执瑜想多分点儿。
    他对着弟弟许诺:“下一个归你,不不,执璞,下一个要是个小兵,不能归你。等哥哥给你找个年青的,名头儿大的,功夫好的。”胖脸儿上接近谄媚:“功夫好的一定是二弟杀的才行,年青的力气壮,也只能是二弟才能得他的首级。”
    当大哥的如此知情识趣,执璞胖脸儿上乐开了花,只有嘴上依然不客气,嫌弃的眼神儿也不改:“我瞧不上他,老了点儿,又不是顺爷爷老当益壮,还不报姓名,不讲道理!”
    对马也瞄瞄,那马陷在坑里,也还是一双凶眼睛不改。执璞心里是眼馋的,但道:“这马也老了点儿,归哥哥吧。”
    执瑜一跳到他另一边,对着他另一侧耳朵又是几句夸:“我家二弟是最好的二弟,等咱们追上去,哥哥给你找个最好的马,千里马……”
    他正吹得痛快,执璞也听得痛快,萧战怒了。
    “我是队长舅哥们是队长?我发话了吗?我没发话你们凭什么分人,队长不答应…。”
    刚说到这里,小王爷气势刚摆出来,一左一右多了两个人。执瑜对着他一边肩膀,执璞对着他另一边肩膀,勃然大怒吼吼怒声:“就分就分就分!怎么了!我们报过姓名的,就是我们的!我们是爹爹教出来,你敢欺负我们不懂军中行情!就分就分就分,爹爹的仇人女婿没份……”
    霍德宝和钟南捧腹大笑,萧氏兄弟和龙氏兄弟盯着苏赫等人不要从草深中忽然又冒出来,但也把个嘴角微微上勾,觉得这一幕太好笑了。
    也能教训小王爷,心里那个叫怎一个爽字了得。
    萧战把耳朵捂住,老实的蹲下避开这两波声浪,呻吟一声认栽:“我是说吃过早饭再去,反正他们不是逃走就是躲起来打我们埋伏,舅哥们不吃饱了就打仗,我怎么对得住岳父?”
    “哈!”钟南见有机可乘,和霍德宝挤上来。钟南手点自己鼻子上:“战哥,你不分我几个,表叔会不高兴的。”
    “不给宝倌人!袁伯父会不高兴的!”
    萧战一怒起身,居高临下瞪视霍德宝:“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没出息劲儿,你这会儿知道叫伯父了!”
    霍德宝毫不脸红:“这不是争打仗吗!”
    萧战语塞,半晌气呼呼道:“你倒成有理的了!”把霍德宝推开两步:“打鱼去,打猎去,没看到这附近死了人吗?血腥味儿会招来多少老虎多少豹子?赶紧做饭,吃过换个地方!”
    随着他的话,一阵腥风扑到营地上,几头狼跳到死人身上,它们倒先开饭。
    先不说这个场面血腥难看,就是再多耽误,来的猛兽过多,他们的人数不过一千出去,他们也挡不住。
    勤谨的好处显现出来,前天萧战不肯冒然进谷,等到昨天再进来,钟点儿宽裕的不但拔了花打了猎,狡兔三窟的藏身处也找到一个。
    离这里不远,在半山中有个天然而成的石洞,洞前有个天然而成的平台,呆得下他们这一行。萧战命拔营。
    下军令的这一会儿功夫,又跳出一头豹子。萧战不敢花功夫救出坑里的马,遗憾的和它们道了个别:“好马,看你凶劲儿小爷就喜欢。千万坚持到小爷回来救你。将军全是爱马人,唉,这豹子你们不知敌不敌得过,唉,千万保重,我不嫌你老,我就喜欢你凶模样。”
    往半山去的路上,又絮絮叨叨把没报姓名就逃走的苏赫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不爱马,你还指望有个好儿吗?你的马平时驮着你走,关键时候还能救你的命,你居然不要它了,你这混蛋,你这大混蛋,等小爷我截到你,我把你……。”
    “怎么样?”执瑜执璞怒目看过来。
    萧战一怔想了起来,陪个笑脸儿:“我把他送给舅哥杀。哈哈,”接下来的话就变成絮叨舅哥。
    “我容易吗?我陪福姐儿还来不及,作什么我还要照顾你们。你们是加福吗?不是凭什么对我提条件,我要给岳父写信,告诉他还是女婿好,这儿子就是任性的。全是岳父惯的,全是岳父惯坏了……”
    跟霍德宝好的昆小五实在听不下去,一扯宝倌盔甲,虚心请教:“呃…。小王爷在京里也这形容?”
    钟南回答他:“他这会儿还算客气的,”
    “啊?”昆小五吓得一个寒噤。这碎嘴老婆似的,听的人都要烦死,还句句不带讲理的,这叫客气?
    昆小五直着眼睛:“我学了一招,原来京里的客气叫不讲理。”
    “总比他挥拳的好吧?”钟南好心的继续点拨他:“对瑜哥璞哥他也不敢,不过这会儿要咱们内讧,还不如让他说个痛快。”
    昆小五一吐舌头,吓得再也不敢多话,从他脸上看得出来,对小王爷他有了一份戒心。
    这唠叨劲儿,昆小五自知不敌。
    ……
    这一天安然无事,萧战等人扎下根似的在半山上又吃又笑,直到日落西山,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高台上点起火,看样子打算在这里过夜。
    月过中天的时候,苏赫等人悄无声息地往半山上爬去。很快到高台上,见居然一个守的人也没有。大而宽阔的石洞口如张着嘴的巨人,一眼看不到深处。
    检讨过自己贪仇冒进的苏赫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往山洞里去。跟他匆忙进谷的时候一样,他怕谷中另有出路,也以为自己常年在草原上,能应付地利上的凶险。栽在对付猛兽的鱼网和陷阱里,这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这会儿他也怕洞中又有出路,他的旧仇,和今天的新仇何年何月才能了结?
    他亲自带队往里去,一步、两步…。走得谨慎。洞是宽的,可以并排进七、八个人。为了有空间上余地,四个平行而进。一百步以后,苏赫狂呼一声:“上当!”
    拐个弯儿,石壁赫然面前,这洞就洞口大,其实不深。
    这一声传到后面,后队不用吩咐变成前队,往外就冲。只听到巨响从天而降,数株大树落下来,树太大了,不能把洞口堵得严实,但随即上面落下一泼东西,油!浇到树木上,又好些火把抛下来。
    苏赫的人还没有完全进去,在外面的人魂飞魄散但没有自己逃开,下死力气把树木撞开上面的两根,余下的树上面浇油不多,逮到火烧着,却不轰轰烈烈。
    洞里面的人,身穿盔甲的,不是穿羊皮袍子的那种,也利用盔甲不容易着火的便利,狠命的往外面撞击堵住洞口的树木。
    萧战在高处见到,暗道可惜。他们出来的时候烤肉居多,现成的油不多。只带几小瓶给加福单独炒菜吃,再就是两瓶香油拌野菜。要是跟岳父入藏那时候似的,岳母带好些大坛子油,还有祖父带的几车酒,进洞的人一个别想出来。
    但即使这样,进洞而还没有出来的人也分去此时对方的一半人马。见火堆熊熊燃烧而起,里面的人再想出来只能靠外面营救。萧战高声下令:“杀!”
    “是。”萧氏兄弟从树上跳下。
    “是。”小龙氏兄弟在山洞上面放箭放木头,这个时候也从上面下来。
    “老的是我们的,不许跟我们抢!”执瑜执璞挥舞铁棍,一眼盯的还是刚逃出洞,胡子烧去一半面色焦黑的苏赫。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胖兄弟还为这事情怒不可遏。
    面对他们的身影,重叠成一个人,面庞也瘦下来,袁大将军训又出现在苏赫面前。
    苏赫镇定下来,他本是员上将,不是一到劣势就手足无措的人。双手弯刀力拔而起,喝道:“报仇的时候到了!”
    刀势如长虹掠起,明亮刀光好似银色的宝石,但凌厉的风头切割的胖兄弟面上一痛。
    胖兄弟不敢怠慢,执璞本就要帮哥哥,这就更不会让开。棍搅起团团杀气,见刀光来到,两兄弟奋力往上一抗:“开!”
    刀铁相击中,细小火光迸射,苏赫往后滑出去几步。
    这一惊,双方都非同小可。
    苏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脚。他震惊的怔上一怔:“怎么会!”
    曾经他是草原上最力大的人,就是这一任的梁山王也不敢同他比力气。
    这一对小胖子?他们把自己击出去了?
    胖兄弟们也不敢相信,哪怕执璞嘴里说着太老不想要,也由刀光的凌击感受得出这不是窝囊将军。
    两兄弟出了全力,也做好自己兄弟们退出去的准备,把对方击退不在他们的想像之中。
    两下里六只眼睛瞪着,都有片刻的震惊。随后一起动了,苏赫不服气,哇呀大叫:“你爹当年不是我的对手!”
    他不说这句还好些,说过胖兄弟电光火石的明了。
    兄弟们乐了,回他道:“现在是我们兄弟!”
    当年?提示这个人如今不再青春。
    你爹不是对手?提示父亲是一个人,兄弟们一、二,是两个。
    英雄暮年,非当年可以相比。胖兄弟们魁梧结实,力气远非当年的袁训可以相比。他们可是自小和萧战练拳脚互相增长出来的力气。都知道战哥是家传的力气足。
    胖兄弟虎虎生风,初战的胆怯一扫而空。苏赫再也镇静不了,频频的有失误。
    一个破绽出来,执璞架住他的刀,大叫:“大哥上!”执瑜侵上前去,拔出腰间短刀,自苏赫颈间一划,另一只手抛开铁棍提起头盔,轻轻巧巧的首级到手。
    直到临死苏赫的眼睛还带着不信,不认为他会死在这里。
    “扑通!”
    身子落地,砸得高台上声声撞击。四面的密林里大风突起,有呜咽声潮水般低低而来。扑出来的血都刺得人眼睛微痛。
    顺伯脱口道:“这原是大将!”大将身死,有时候会出一些异相,飞沙走石顺伯也遇到过。
    抢上来去看执瑜手中的首级,记忆也潜水般涌入顺伯脑海。顺伯欢声大作:“世子,你杀了苏赫,你杀的是苏赫啊!”
    孔青在附近杀敌,不让他们干扰二位公子。听到这里也沉不住气,把人丢给儿子和跟出来的家人,也过来认上一认,孔青放声大笑:“哈哈,我家世子爷杀了苏赫,苏赫知道吗,他曾杀到京里过,哈哈,苏将军归天了!”
    山风鼓动中,孔青一阵狂笑,硬是把风中的呜咽压了下去。而他的狂喜声,成了摧毁苏赫人马士气的战鼓。顺伯感觉出来,又用异邦话大叫数声,把执瑜的手抬高,让苏赫的人马都看得到他们的主将死了。
    连钟南这头一回打仗的人也感觉有什么自人心中碎裂,对方的勇气忽然就消失化为乌有。钟南才不管苏赫是谁,十年以前他还小,他记得有福王有定边,不记别的事儿。钟南只为跟着孔青才叫:“苏将军归天了,哈哈,归天了!”
    手起一剑,把对面的人刺穿。
    霍德宝也连下杀手,也是大叫振自己士气:“苏赫归天了!”越杀越勇。
    萧氏兄弟和龙氏兄弟都知道苏赫是谁,不由他们喜笑颜开,招式也添游刃有余。
    没有两刻钟把剩下的人解决,有些逃往林中,萧战命几员小将军率人追击。
    石洞前的火光还在烧,里面像是再没有动静。霍德宝舔舔嘴唇,有了一个疑问:“战哥,这火烧不到洞里,他们怎么不出来了?”
    萧战淡淡:“薰死的,你没有听说过吗?”见山壁让大火烧得发红,萧战再道:“也能热死人。”
    霍德宝听过扭头就走,嘴里嘀咕:“我帮忙搜山去。”
    “站住,你守在这里,等火灭了进去查看,有活的带出来问话。”萧战沉下脸。
    霍德宝气恼地道:“为什么搜山好事儿不是我?全给了你们家的人!扒拉死人的事儿就归我。找出活的来也不添功劳!”
    “下回你还想跟来吗?”萧战冷笑:“不想跟来,你小子就别听军令。爱哪去哪去。”
    负手,战哥昂然走开。
    霍德宝一步也不敢动,原地一通乱骂:“偏心,就会欺负我,换成一只鱼一只兔子你敢吗,你敢吗……”只要他不骂娘骂祖宗,萧战装没听到。
    不大会儿功夫,霍德宝解气。执瑜执璞问萧战要保存首级的东西:“回营要好几天,这天热的,半路上只怕坏了。”
    萧战抵赖:“我没带!我是出来玩的,带那东西能吃能喝?难道我打只野羊,还用药存着不成。”
    “你带着王旗出来招风惹事,会不带那东西吗?不带你杀了大将,回营去还怎么显赫?拿出来!”
    胖兄弟们各摊开一只胖手,另一只捏成拳头,随时准备给萧战一顿好揍。
    萧战乖乖取出来,他不但带的有药,还有专门装首级的盒子。霍德宝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接着守着洞口再一堆的骂:“就会欺负我,看你吃瘪我真开心……”
    天亮以后火熄灭,霍德宝捏着鼻子进去查看一回。密林中搜索的人也回来。萧战检点人马,受伤的少,人全在。战哥加福欢喜不尽,让把能收的战利品收收,依着萧战还没有玩好,再玩几天回营。但加福为哥哥杀了苏赫喜悦,想早回营去报功。加福说走,战哥乖乖听命。
    他们来的时候有马车,从山洞里拖出来见完好无损,把笨重东西装上。和舅哥们吵一通,分一只装苏赫的尸身。大家回营去。
    ……
    “这不是苏赫吗?”梁山王接过首级大吃一惊,失声的嗓音都变掉。
    这是在营门口儿,听说孩子们早早回来,陈留郡王和龙氏兄弟也在这里迎接。见执瑜执璞夸口说杀了一员上将,首级送到王爷面前,他们在微笑等着看,听到这一句,哪里还站得住,大家伙儿把梁山王团团围住。
    全是和苏赫会战过的人,认一认,陈留郡王也大惊失色,凝视胖内侄:“这是你们杀的?”他的嗓音也惊异的变了。
    执瑜执璞在这样的目光中,又身处安全地方,身心俱飘。正要说是他们杀的,另外有几个人等不及,他们回了话。
    顺伯:“哈哈,没错没错,我老头子亲眼见到。”
    孔青:“确实是世子所杀。哈哈!二位公子一棍把他打出去多远。”
    梁山王狐疑,陈留郡王也狐疑,齐声道:“说说详情。”
    萧战不答应了:“爹啊!大热的天儿,你就把我们晾在营门上晒日头吗!我们又不是干菜,得晒才行!”
    梁山王就让大家去帐篷,为了分辨实情,凡是去的人一个也不能少。萧战进帐篷就催茶水,得给加福喝过茶水,梁山王才能细细听战况。
    梁山王忍了下来,他的儿子又大捷。执瑜执璞杀了人,主将却是萧战。那么等萧战有功夫说话,功劳一定少不了加福。王爷让人上茶水切瓜果,打迭出耐心等着吃好喝好,也顺便在儿子面前哄一哄加福,再就摆出聆听的姿势。
    “……我和二弟打他一个,说起来赢他也没有光彩。不过杀了他,爹爹少一个仇人,这事儿我们喜欢。”执瑜执璞颇为谦虚。
    帐篷里一片默然,梁山王紧闭嘴唇不语,陈留郡王和龙氏兄弟也让雷击中那莫明难猜的神色。
    怎么了?这是不高兴以二对一吗?胖兄弟们眼神儿转动不停。
    萧战也纳闷啊,他可不能忍太久,一扬眉头:“老爹!这是功劳怎么赏!加福指挥得力,我指挥得力,舅哥们乖乖听军令,要说听军令这事儿就是好啊,”在这里狠狠瞪一眼霍德宝,霍德宝对小王爷无处不在的影射已经习惯,抛个大白眼儿给他。
    梁山王缓缓开口,没有鄙夷儿子又把加福顶头上,而是恍然若梦的恍惚神色:“英雄老矣,唉,”随后想到自己也会有老的时候,但抬眼见儿子彪悍强壮,一点儿忧愁不攻自破。
    呼地起身,王爷大叫大笑:“来人,往各军中传令,让他们都来看看小王爷指挥有方,杀了苏赫,”
    “加福加福加福。”萧战跟在里面叫。
    梁山王好脾气地添上:“加福指挥有方,杀了苏赫。”萧战松口气。
    “还有我的两个大侄子,哈哈,他们亲手杀了苏赫,哈哈,这两个是我弟弟的儿子,可不是我的儿子。”王爷来到执瑜执璞身边,抬高手,把他们狠狠一拍,大笑道:“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儿子了,以后叫我爹吧!”
    执瑜执璞晕头转向中:“咳咳,伯父这事儿……”
    “不用客气,跟爹不用客气,跟伯伯也不用客气,哈哈,来人,往各军中传令,本王的儿子杀了苏赫哈哈哈……”
    跟随萧战出去的小将军面面相觑,这就找到小王爷黑白颠倒的根源,原来,王爷也是这样。原来,只是他们以前没发现而已。
    ……
    长平郡王等到的时候,大帐里王爷不见了,大家手指外面。他们看外面,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里夹杂着大笑不断。
    梁山王一溜烟儿绕着帐篷跑过去,褚大在外面追。
    “哈哈,想当年小倌儿和我,当时还有一个谁来着,也没有打败苏赫,今天让我儿子杀了,哈哈,小倌儿白养十几年的好小子,现在归了老子,老子报两个仇哈哈哈哈……”
    梁山王痛痛快快的前面喊,褚大气愤地在后面追。
    他的话不难明白,苏赫也郡王和世子都认得,瞬间,除去项城郡王以外,长平郡王等的脸发白。
    陈留郡王一直注视他们,见到这个情景,眸子寒上三分。
    等到郡王们充满嫉妒的验看过首级,装模作样的说过恭喜离开,梁山王也跑回来,陈留郡王让他把不相干的人撵出帐篷,只另留下萧战加福、王爷的新儿子、萧氏兄弟等。
    “孩子也应该听一听,长些警惕。”陈留郡王冰冷地道:“王爷的见解说出来吧,别只顾着高兴。”
    梁山王不屑一顾:“这还用有见解吗?这明摆着是有人陷害,要把我儿子置于死地。瑜哥璞哥是刚到的,跟他们没有关系。苏赫一开始要寻战哥儿报当年的仇,让这对小子运气好的撞上。”
    萧战有点儿蒙:“不对不对,爹你这样一说,我打着你的王旗出去,一点儿功劳也没有?”
    梁山王一瞪眼:“你从哪儿弄来的王旗?你小子……”随即惊恐出来,只大骂不止:“你个混小子!你每回出营只带几百人,还敢打我的王旗?你太气人了,你气死我了,你怎么敢以身诱敌!”
    ------题外话------
    苏赫是本书中的有名将军,所以用了陨落。认可的可以当成给对手的敬意,不认可的看过文,可以当成讽刺。英雄,老矣。
    错字再改哈。
    仔又完成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亲爱的们记得没有错,苏将军助长胖兄弟的名头。
    人生一难事,就是说过的话要做到。能做到心喜,不能的继续。不正确的否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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