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命。”
    顾见临以手扶额，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走出休息室。
    苏有珠已经坐在外面等着他了，这姑娘大概是匆匆出的门，简单的扎了个丸子头，头顶还有几根呆毛翘起来，上身穿着白色短袖，下身穿着粉色的睡裤。
    一双粉色小猪的拖鞋，露出精致小巧的脚趾，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她摆弄着钥匙和手机，即便敷着面膜也能看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顾见临出来的时候，这姑娘扭过头来，刚好跟他四目相对。
    很尴尬，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不好看，浑身是血，满身灰尘。
    看起来相当凄惨。
    苏有珠盯着他看了一眼：“今天是几号？”
    顾见临不解其意：“四月六号。”
    苏有珠板着脸说道：“我总感觉穿越到了四个月前……”
    当初还是冬天，妈妈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说她的儿子遭遇了车祸生命垂危，直接吓得她连鞋都不上穿，冲出门打了个车就直奔医院了。
    苏有珠和她爸爸也只好跟过去，然后就在医院里看到了被送进手术室的少年。
    当时少年就是这幅模样，惨不忍睹。
    本以为养了四个多月，终于给养好了。
    没想到只是一上午的功夫，竟然再次弄成了这幅惨样。
    顾见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虽然这姑娘名义上是他的妹妹，但却莫名其妙给他一种有了第二个妈一样的感觉，尤其是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脸的时候。
    “出了点意外。”
    他只能这么生硬的解释。
    苏有珠眼神渐冷：“意外？”
    她心说你这个样子看着就跟刚从战壕里出来一样。
    顾见临强调道：“真的是意外。”
    这时，一位负责记录档案的探员路过，来帮忙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不得不说，陆子呈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东海路警署的探员们在服用了惑心茶后都被催眠了，对于高架桥下的那起事故，调查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结果。
    在他们的理解里，这就是一起犯罪嫌疑人同党的蓄意报复事件。
    开车挟持公职人员家属，妄图施加伤害，结果却在搏斗中失控翻车。
    最后被两位国际刑警营救。
    非常合理。
    完全不掺杂任何超自然的因素。
    因为顾教授破了案，所以罪犯同伙怀恨在心，便来报复家属。
    苏有珠静静听了片刻以后，嗯了一声：“谢谢，我明白了。”
    她又扭头看向少年：“伤口还痛么？”
    顾见临摇头：“还好，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感觉。”
    以太协会的外伤药倒是很好用，究竟有没有那么快恢复暂且不谈，起码敷上以后就立刻起到了镇痛效果，比一般的麻醉剂要有效得多。
    “下次还是喊我陪你吧。”
    苏有珠脸上看不出喜怒，拿起手机起身，平静说道：“还有笔录什么的要做么？我先去外面叫个车，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顾见临看着她的背影，倒是很庆幸今天没喊她一起。
    否则的话，就要把这无辜的女孩给卷进来了。
    然而听到回家这个字眼，却再一次的刺激到了他。
    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回那个新家了。
    那是妈妈和苏叔叔倾尽全部财产买的房子，也是两个经历过破碎婚姻的人，重新构筑好的家庭，他们虽然不是青年结发却过得幸福美满，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儿。
    顾见临始终觉得那个家不属于自己。
    只是暂住就已经很勉强了，绝不能再给他们添什么麻烦。
    最刺激神经的就是，现在已经有堕落者能够摸上门来找他了！
    天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这时，陆子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说道：“不用担心，只要你成为了以太协会的成员，你家人的安全自然会得到保障。在深空的保护网下，像李长治这种人还没等靠近你家五公里范围，就已经被我们逮住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深空？”
    “嗯，十五年前从埃及一处古代陵墓里挖掘出来的新技术，你听说过《翠玉录》么？在炼金术的领域内，这个世界由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以及第五元素以太构成。以太便代表着人类的精神和意识，我们将其应用于超级计算机领域。”
    陆子呈介绍道：“等你成为了以太协会的成员以后，就会获得登入深网的权限，深网也会利用太空卫星对你家所在的十公里范围内进行严密监控。它有一套独立的算法，会自动识别这片地区范围内的常住人口，流动人员，外来人口等等。”
    “然后自动标注这些人的身份，调出每个人的档案，从性别性格年龄职业和过往经历等诸多因素，分析出他们的危险程度。”
    他摊开手：“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顾见临不得不认同：“这是在画饼么？”
    “差不多吧。”
    然而，陆子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跌眼镜：“当然了，这都没什么用，如果真有升华者想来搞你，那么他有太多办法可以摆脱深网了。”
    顾见临：“……”
    饼画得不错，下次不要再画了。
    “深空的监控虽然严密，但也不是万能的。”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不过，我们会派相对应的人，去保护你的家人。”
    顾见临明白了：“都是升华者么”
    “差不多吧，总之加入以太协会，总比你在外面当野生升华者好。首先，哪怕你是自主升华者，可以自主获得传承途径，可你后续的进阶怎么办？升华者晋升所需要的资源又该怎么办？没有一个官方身份，你的任何行为都很危险。”
    陆子呈耸肩：“你又该怎么保护你的家人呢？”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警署大门外的那个窈窕身影。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好吧，我加入。”
    陆子呈笑容愈发的浓郁，说道：“这就对了嘛，我还会害你不成？当年我可是你父亲手底下的得意学员，这次换我来带你，也算是一种传承了嘛！”
    顾见临心中一动：“你跟我爸爸很熟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子呈一愣：“呃，算是吧。至于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么？”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我并不了解他。”
    陆子呈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说道：“别这么想，无论你爸爸是升华者也好，还是一个警署的侧写师也罢，他都是你爸爸，不是么？他或许有另一面，但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也是真实他的。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没你想得那么割裂。”
    顾见临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周探长在办公室里开完会，看到他以后，说道：“小顾，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再看看？特么的，这群孙子！你放心，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这群混账东西全都逮捕归案，让他们后半辈子都吃着牢饭忏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愤怒，语气严厉，情绪躁动。
    顾见临第一次见他这么一副样子，有点懵。
    以往的周探长，都是顶着一副黑眼圈，红着眼睛，很疲惫的样子。
    而他现在却亢奋至极，像是一头公牛般，无处发泄。
    “惑心茶除了催眠之外，还有很好的养神功效，我看这位周探长有点虚，就让陈青在他的咖啡里多加了一点，结果导致他现在有点亢奋。”
    陆子呈在后面压低声音说道。
    顾见临恍然大悟，看来这惑心茶效果还挺好的。
    起码现在的周探长精神抖擞，眼瞳里精芒爆射，哪里还有半点疲惫。
    “伤成这样，笔录什么的就不用再做了，去给你爸的份案件报告签个字，回家好好休息吧。小顾你放心，周叔会给你们小区安排专门的探员，全天候保护你们的安全。特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帮孙子是真不把他们的爷爷放在眼里了！”
    周探长双手叉腰，威风凛凛。
    ·
    ·
    下午两点半，顾见临再次回了家。
    洗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瘫软在沙发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他也确实是很累了，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搞得他始终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最后还在高架桥上拼死反杀了一个失控的堕落者。
    真是惊险刺激。
    在此之前，别说开枪射击或者开车撞人了。
    他唯一杀过的生，就是蚊子。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也足够凶狠和狠辣。
    换一个正常的未成年来，估计当场就给吓尿了。
    然而，顾见临再次回忆起当时的那个场景，脑子里竟然只有一个想法。
    当初应该下手再狠一点的。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被脑海里的黑麒麟给影响了。
    饥饿和愤怒，这两种强烈的感受，在无时无刻的侵蚀着他。
    厨房里的浓郁香气飘了出来，油脂迸溅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相当清脆。
    苏有珠正在做午饭。
    自从打上车回家以后，这姑娘就没怎么说话了，到现在只跟他说了三句话。
    “好好休息。”
    “你饿不饿？”
    “我去做饭。”
    顾见临被她搞得莫名心虚，有种像是小时候在学校调皮捣蛋，被妈妈给领回去的感觉。
    惴惴不安，生怕挨骂。
    顾见临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挥去，然后摸出了手机。
    微信联系人里多一个好友。
    陆子呈。
    按照陆子呈的说法，今天有关他的资料就会上传到深空，由那台超级计算机评估过后，他就获得正式的权限，并且还会迎来作为以太协会调查员的专项考核和培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在今晚获得属于自己的传承途径。
    然而迄今为止，都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但他既然已经有了所谓的灵性，就可以做到。
    虽然他不知道灵性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陆子呈也只是故弄玄虚的说，真正具备天赋的人，在经历过超凡事件以后，混沌的认知就会自行开启，再去看这个世界的以后，就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视角了。
    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也压根不解释，只是说天黑时自然会见分晓。
    顾见临不知道天黑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无论是为了爸爸。
    还是为了自己。
    亦或是这个新家。
    他都没有回头路了。
    ·
    ·
    黑色的宝马驰骋在昏黄的阳光下，车里放着若有若无的流行乐。
    陆子呈叼着一根烟，肩膀上站着绿毛鹦鹉，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神情漠然。
    “少爷。”
    陈青忽然说道：“真的要让那孩子加入以太协会么？”
    陆子呈嗯了一声：“不然呢？”
    陈青提醒道：“那可是顾教授的儿子，你知道他加入以太协会后，会面对什么。”
    陆子呈凝视着前方的汹涌车流，说道：“就是因为他是顾教授的儿子，所以才必须要加入以太协会。如你所见，他已经觉醒了，难道就放任他自生自灭？我就算愿意保护他一辈子，但我的实力也有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杀了。到时候，这孩子怎么办？”
    陈青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他承受得住么？”
    “作为顾教授的儿子，就必须要承受得住。”
    陆子呈淡淡说道：“而且我看过他的眼睛，那是孤狼一样的眼神，倒不如说他天生就是为了超凡世界而生的人，十七年的普通人生活，对他而言太屈才了。”
    陈青无法反驳，一个在未觉醒的情况下，就能反杀堕落者的人，的确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我倒是好奇，他今晚观测到麒麟仙宫以后，最终会觉醒哪种传承途径。”
    陆子呈忽然说道。
    陈青平静说道：“根据麒麟仙宫内所蕴含的精神特性，最多也就只有四种。古武，天师，祭司，霸王，具体就看他的相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