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福旺楼的侍者敲响房门。
    “菜已经备齐。”
    桌边，冷清凝红色高跟轻踏，示意李悬尘处理。
    “又支使我。”李悬尘小声埋汰，身体染上漆黑阴影，快速融入地面。
    不一会，他又回到原地。
    门外侍者的敲门声消失，房内空间重新变得安静。
    “变种人不能留，必须杀掉。”
    孙不悟面色阴晴不定，眉宇间仿佛凝聚了九天重云，最终给出定论。
    “与其让一个潜力无限的超凡者变成变种人，不如当场杀了她，永绝后患。”
    这时，王峻已经甄选完毕，刚回神的他询问道：
    “什么是变种人？为什么你们都很重视？”
    孙不悟道：“变种人虽然被称之为人，但已经失去人类的情感。他们的身体和心智得到加强，幅度极大，而且没有规律可循。当年曾经出现过一位五级变种人超凡者，这个等级的超凡者还有一个别称——半神。他给这个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创伤，直至今日都没有完全修复。若是再来几次，世界末日再次降临概率至少暴增几十倍。”
    “半神这个层次都是有屏障的，当年那家伙资质太好，不然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李悬尘插了一嘴。
    孙不悟摇头，“虽然都有屏障，但普通人类和变种人面对的屏障不同，类比起来，大概是……”
    “寻常人想要成为半神，从lv4到lv5，面对的是一道登天梯，上行时云雾缭绕，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成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功，只能没有止境地坚持下去。”
    “但变种人不一样，尤其是林幼薇的天赋才情极高，对她而言，成为lv5非常有可能是一马平川，只不过是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能自然而然地到达。”
    “那是设想，实际情况肯定有所不同。”冷清凝挪动几步，恰好挡住孙不悟出手的最短路径上。
    她说：“不能杀！直接出手击杀林家嫡系，必然导致林家站在黑锋巷的对立面，甚至如你之前说的，整个36号城市陷入战火。”
    “还有一点，活着的变种人价值比死了更高，把她囚禁，养着，慢慢切片研究，对科技进步的贡献会大得多。”
    王峻：“……”
    好家伙，他心底直呼好家伙。
    本以为冷清凝有着医生的职业操守，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万万没想到，她比孙不悟更狠。
    李悬尘满脑门黑线，愣是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整一个后脖颈的白毛汗。
    “咳咳咳，别介呀，林家妮子还没变成变种人呢，趁早送出去，麻烦不就没了吗？”
    孙不悟递出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幼稚。”
    冷清凝轻微翻起白眼，懒得搭理李悬尘。
    “看着我干啥？我知道变种人代表的意义，能被咱们黑锋巷和红伞公司共同诛杀的货肯定不会简单。”
    李悬尘丑着脸，打圆场道：
    “现在老板不在城内，还带走了一些人手，我们的战斗力不足，应该想个法子，把消息扣下来，放出假象迷惑林家。”
    “没用的，你忘了老板以前做过的事儿？”冷清凝摇头，“老板和老板娘的故事就是前车之鉴，林家肯定会在两天内要求跟林幼薇视频通话。”
    冷姐说得在理……李悬尘眉头皱紧，想了又想，然后说：
    “干脆请示老板吧。”
    “不行！”孙不悟摇头如拨浪鼓，“还是召集呆在巷内的十二刀锋，开个小会比较好。”
    他被叫来就是为了镇场子，结果还没过24小时，就出了大事需要老板亲自决定，这会显得他太无能。
    眼瞅着三人意见不统一，这要是再把其余人找来，凑够12个，那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王峻已经看过林幼薇的进化树，其中明确给出了她当前问题的解决方案。
    这时，林幼薇双眼通红，被晶体形成的透光薄膜覆盖，扭曲而挣扎的眼神里透露着对生的渴望。
    她，想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王峻走近，说话声音很轻：“如果我能救你，让你不必成为变种人，也不会残废，只是需要花费巨量的金钱，你愿意吗？”
    林幼薇身体表面结了一层薄可透光的晶茧，上下嘴唇艰难动弹：“想……活……但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对死的恐惧。
    她身体正在畸变，心灵也在扭曲，但是心智还有一半的清醒。
    “生死刀”冷清凝还有别号——阎罗菩萨。
    她说能救得，死了都能救回来。
    她说活不了的，就算暂时活了也会事后暴毙，要么无法承受后遗症，要么被她的刀物理终结。
    死字当头，权势，实力，家世，通通都是浮云。
    林幼薇双手卡紧自己的脖子，指尖深陷皮肉，强行控制声带，发出还算正常的声音：
    “你救不了我，不要骗我了。”
    王峻摇头，“未必。”
    李悬尘道：“阿峻，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活啊，这事儿冷姐都办不了，你别逞能。”
    冷清凝傲然不语，显然是不想用言语表露什么。
    她的医术在36号城市基本就是天花板级别的。
    这就是她的绝对领域，压根就瞧不上王峻。
    医生都是需要实战累积的，经历的每一名病患都会带给医生提升。
    她从医十年，医好的患者过千，其中不乏疑难杂症，更有不少超凡者。
    进化之殇是超凡者的难题，有的在心理上，有的在生理上，更玄的是在灵魂上。
    她见过太多，才能明白超凡者的进化之殇和普通人的病痛压根就是两码事。
    进化之殇涉及的知识层面还在未知中，近乎等同于人类知识边界的盲区。
    “悬尘说得对，王峻你在医疗救治这方面不可能媲美冷姐，她都救不了，你瞎折腾到最后，只能是背锅担责任，真就一点儿不怕吗？”
    王峻左眼闪过010101，脑海中浮现信息，快速念诵道：
    “林幼薇修习家族秘传的超凡传承，凝聚龙吟气劲，此气劲威力惊人且富有固化特质。”
    “固化特质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能量稳定，不变动，对于物质也有同等的效果。”
    林幼薇：！！！
    在众人眼中，她的脸色剧变，时而青时而紫，两只手掌卡住脖子，一字一顿道：“你怎敢断定？”
    王峻摇头，自顾自说道：“固化特质并不算非常罕见，但林家传承的超凡之路是功法修习，对于个人资质要求极高，这是因为龙吟气劲本身还有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特异性。”
    “是啥？阿峻你说到关键处，可别大喘气。”李悬尘嘴皮秃噜，心底好似有一百万个猫爪子挠过。
    “尘哥，别打断我就行。”王峻埋汰道。
    李悬尘还想解释，手嘴并动。
    孙不悟瞪眼，无形气劲压着空气，堵住李悬尘的嘴。
    “继续。”冷清凝左手托住右手手肘，右手手掌支撑脸颊，葱嫩如玉的食指撩起鬓角微卷的黑色发丝。
    她的眼神中少却三分轻慢，多出三分审视。
    王峻道：“林家祖传的功法中，有诅咒，或者说是来自某种更高位格生物的压制。”
    略作停顿，他莞尔一笑，笑得分外和煦。
    “龙吟气劲，或许真的与龙有关吧。”
    阿峻说的什么迷糊话……李悬尘心中腹诽。
    孙不悟若有所思，看王峻的眼神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冷清凝黛眉相挤，光洁的额头勒出淡淡的抬头纹。
    从医多年，她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其中不乏牛鬼蛇神，但是最终都被证实，那只是一种当事人不理解的科学现象。
    冷清凝压根不相信“龙”这种神话生物的存在。
    然而，三人看到林幼薇身上的异样转变停了下来，晶体薄膜构筑的茧表面华光飘转。
    世间如果有龙蛋，或许就长这个样。
    他们心底生起相近的念头，就如心魔种子，越扎越深，难以拔除。
    林幼薇说话很艰难，但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脸上写满了震惊二字。
    “啊，咿呀……”
    不等她口中发出正常词语组成的句子，王峻继续道：
    “说不定你们林家就藏着一条龙的骸骨，让你们林家的后代子孙参详了悟。”
    他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开玩笑。
    林幼薇瞳孔骤然收缩，赫然有从人类瞳孔变为竖瞳的趋势。
    金色微光环绕眼瞳周围，形成一粒一粒金色光刺，中央部位的眼瞳深处则蕴含深红，好似藏着星辰。
    这时，她心绪激荡，心灵中的小人趴在一叶扁舟上，被心海掀起的滔天巨浪支配流浪。
    林幼薇给不出回应，旁人可不会。
    李悬尘最为好奇，目光中满满的希冀，“快啊，阿峻，继续说。”
    王峻颔首，“也只是一种推测而已，随便说说大家别当真。”
    王峻脑海内飘着林幼薇的进化树，下方配有文字，清晰明白地指出：
    她当前的状态的主要原因不是突破被打断，更不是心绪激荡。
    真正的原因早在林幼薇接触家族传承的那一刻就深埋体内。
    她不止见过龙骸，而且近距离参详，甚至是长年累月待在龙骸旁边，所以，她的身心灵早就被龙的气息浸染。
    这是林家超凡传承者强悍的缘由所在，也是林家永生无法脱离的诅咒。
    赐福般的诅咒，诅咒般的赐福，相互依存。
    林家因此强大，也因此无法更进一步强大。
    林幼薇心底骇然，再也无法控制面部肌肉和身躯肢体。
    嘭！嘭！嘭！
    她的四肢炸开，血肉与骨骼不分，完全结晶化。
    李悬尘看傻眼，双手抱头，说道：“紧要关头，阿峻你还刺激她，这下彻底没救了。”
    “不，她的状态爆发出来，反而比刚才更好。”冷清凝道。
    孙不悟颔首，“堵不如疏，内劲憋在身体中，不流通就是死，现在的状态的确好上一些。”
    紧接着，孙不悟又说：“王峻，你说能治她？”
    王峻点头，“可以，但是需要用到很多超凡材料。”
    “没事，材料用了就用了，你若真有把握，我就发动整个黑锋巷，资源暂时归你调配。”孙不悟大气挥手。
    王峻愕然，“先申明，那些超凡材料很贵的。”
    “不要紧，”孙不悟嘴角上翘，“到时候全部算在林家头上就行。”
    合着在这慷他人之慨……王峻轻嗯一声，旋即说道：“治疗林幼薇，最需要的就是一味主料，龙血草。”
    “咱们有吗？”孙不悟侧头询问。
    他是来代班的，对黑锋巷的家底不太清楚。
    李悬尘满脸懵懂，摇摇头，“不知道。”
    “别指望这家伙，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压根不管事。”
    冷清凝没好气说了一句，然后望向王峻。
    “龙血草，a级顶尖，接近s级的超凡材料，有倒是真的有，但我想问你，这种情况真的适用吗？”
    王峻：“？？？”
    冷清凝挑眉，“龙血草性极烈，至刚至阳，最容易激发进化之殇的二次爆发，此刻的林幼薇一旦服用，与送死没有区别。”
    “谁说是拿来服用的？”
    王峻摇头，摆手，继而说道：
    “龙血草只是一味主药，其他的还有月星粉尘，五彩蜥蜴，幻影虫，无尽露珠……”
    连续报出33种超凡材料，王峻换气，说道：
    “再准备一个大棚子，棚子搭两层，下层准备大缸，用清水炖煮所有的超凡材料，上层给林幼薇扒光衣服躺着。”
    冷清凝思索两三秒，“若是蒸熟超凡材料，以蒸汽烘她，这倒是真能减低龙血草的烈性。外用确实比内服更加可行，但是她现在的追状态不对劲，贸然承受多种超凡材料带来的改变，很可能会疼死的。”
    “所以，还要再安排一人给她全身按摩，活络筋骨皮肉。”王峻点头，眼神中满是询问。
    “别看我，我只会动刀。”冷清凝立起手掌，拒绝道。
    李悬尘、孙不悟同时摇头，表示不干。
    “谁提出，谁负责。”李悬尘嘴欠的毛病又犯了。
    王峻沉默片刻，说道：“我来就我来，但是必须有一位高手跟我一起进入大棚，避免林幼薇暴走。”
    话语落，李悬尘抢答道：“那还用说，冷姐啊，她是女的。”
    “同意。”孙不悟轻微捏拳，避免自己笑出声。
    “行，我跟你进去，正好看着你。”冷清凝直视王峻，“龙血草外用烈性虽有降低，但你使用的另外32种辅助材料中也不全是乖宝宝，很容易出事的。”
    “出事了，我担着。”王峻道。
    “不，你担不起的，36号城市很可能因此大战。”
    冷清凝摇头。
    “我的意思还是觉得你别参合，你刚才提到龙血草的用法给了我一个保守治疗的思路。”
    “思路没用，现在必须实干。”王峻一口回绝。
    冷清凝眉梢上扬，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王峻转头望向林幼薇，“你现在神智应该比较清醒，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啊，救你的材料你来出，之后还要给我报酬。”
    林幼薇点头。
    王峻伸出五根手指，“我也不多要，你是林家嫡女，五十万联邦币，没毛病吧。”
    林幼薇面皮抽搐，咬牙道：“给你三倍。”
    王峻竖起大拇指，“爽利人，这事保证给你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