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低头，注视小臂上冒出的水泡。
    丝丝缕缕的痛感向内侵蚀，从表到里，由轻到重。
    “伽玛光雾不应该有这样的效果。”
    王峻作为研究员，也曾听说过伽玛光雾。
    这是一种超凡物质，不太好提取，但用途广泛。
    其中最为常用的作用就是检测超凡。
    不论是超凡物质，还是超凡者，又或者奇异诡谲的超凡现象，伽玛光雾都能让其显露原型。
    王峻百分百确定，伽玛光雾是无害的，绝不应该引起他的身体出现诡谲变化。
    就在疑惑之际，王峻左眼瞳孔闪过010101的数据流。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一连串的信息，最终凝聚为湛蓝光泽的树形图，下方配有文字。
    【进化树归属者：张伍】
    【生命层次：一级超凡者】
    【生命灵韵：105/130】
    【灵韵属性：毒】
    【当前状态：常规毒素无效，嗜好待在恶臭与有害环境，极端厌恶香气】
    【解决方案：支付1点生命灵韵，可查询1次】
    【超凡能力：毒我共生（消耗5点生命灵韵可查询1次）】
    【超凡进度：30%】
    【进化途径：支付10点生命灵韵，可查询1次】
    王峻藏匿到客厅角落的沙发后面，维持液体形态，摊成一张人形大饼。
    他轻微愣神，旋即反应过来。
    身体的疼痛感和体表冒出气泡的异样并非来自伽玛光雾。
    而是受到了超凡能力的攻击。
    承受攻击后，他便可看到攻击者的进化树，以及某些信息。
    “张伍？老五？”
    王峻借助清水感知周围，注意力集中在消瘦中年人。
    “若说用毒，肯定就是这人。”
    “天蝎10号神经毒气……”
    “应该是在我离开浴室时中了毒。”
    奋力搜刮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王峻得到了天蝎10号神经毒气的只言片语。
    第一，对普通人致死，对觉醒者效力减半，对超凡者效果微弱。
    第二，即使进入异化状态，也无法彻底免除。
    “效力减半，那就不会致死，或许我会昏迷。”
    王峻领悟水之生灵，可以感知到水体状态下，自己的准确状态。
    纯净的身体里多了一缕杂质，正在从腿部冲向大脑。
    “毒气太过微量，就算昏厥应该也不会很快。”
    王峻眼珠子轻微转动，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态，查看自身的进化树。
    【进化树归属者：王峻】
    【生命层次：觉醒】
    【生命灵韵：46/50】
    【灵韵属性：水】
    【当前状态：中毒，伽玛光雾附着】
    【解决方案：支付1点生命灵韵，可查询1种状态1次】
    【超凡能力：水之生灵（可查看）】
    【超凡进度：25%】
    【进化途径：支付10点生命灵韵，可查询1次】
    消耗2点生命灵韵，王峻太阳穴轻微抽痛。
    紧接着，他的左眼再次飘过010101，脑海顿时浮现中毒与光雾附着的解决方案。
    【中毒，解决方案（一）】：找到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预计在3小时10分钟22秒后陷入昏厥，昏厥时间预计为6小时。
    【中毒，解决方案（二）】：自身融入巨量清水（大于等于1000吨），水之生灵即可驱散debuff。
    【中毒，解决方案（三）】：服用天蝎系列毒素的万能解药——蝎王药酒。
    【伽玛光雾附着，解决方案】：触电，大量的电能可以冲散伽玛光雾，让其状态不稳定，只能游离在空气中，不能附着超凡者。
    快速看过后，王峻心底暗道：
    “中毒暂时无法解决……”
    “我还有三个小时，才会陷入昏厥，这段时间内若能脱离困境，自然安全，若是不能，那就得死。”
    “就当是选择了方案一。”
    “与毒气的威胁相比，伽玛光雾才是最大的威胁。”
    伽玛光雾可以还原超凡的原本面貌，也就意味着王峻将在数分钟后变回常态，恢复人类身躯。
    一名觉醒者，面对一支武装小队，队伍中疑似有三名以上的超凡者，注定这场战斗无法胜利。
    王峻思虑三秒，当即行动起来。
    他双手掌心贴紧地面流淌的清水，水之生灵全力发动。
    客厅、浴室、卧房、厨房……
    诸多区域的清水收缩凝聚，形成一尊1米8的纯水人型。
    乍眼看去，正是王峻的身形样貌。
    机械臂老者站在角落里，视野最为开阔，当即调转机械臂，瞄准纯水人型喷出四发散弹。
    轰！轰！轰！轰！
    第一发散弹落空，客厅东面的落地飘窗应声而碎。
    第二发散弹擦中纯水人型的半边身躯，散弹爆发的碎乱弹片穿透纯水人型，带起数十颗细小水珠。
    纯水人型不受丝毫阻滞，速度不减反增，迎着第三枚和第四枚散弹，直接冲向技术员。
    两颗散弹爆散开来，擦中角落处的空气清新器，破损处窜出几撮电火花。
    王峻眯眼，心道：“还不够。”
    他继续控制纯水人型，一边闪避，一边接近技术员。
    眼瞅着纯水人型距离技术员不足三米，老四铁塔般高大的身躯挡在技术员面前，双手平举。
    两杆冲锋枪握在他蒲扇大的手掌里，就像两支手枪。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倾泻如飞，追着纯水人型，每一枪都不落空，却又能完美避开己方队友。
    “枪法出奇的好。”王峻默默给老四记上一笔。
    紧接着，纯水人型骤然变换方向，引导老四击碎电视、音箱、吊灯……以及靠近餐桌的冰箱。
    客厅、餐厅的电器毁坏大半，泄露的电能必然顺着水流破坏其他电子设备。
    十几种电器的漏电形成碎光，呲啦的电弧跃动声分外嘈杂。
    林幼薇心生警觉，举起手掌，声音急促：
    “停火。目标知道伽玛光雾的弱点，他在故意引导我们破坏电器。”
    “明白晚了。”王峻默语，再次引动水之生灵。
    哗啦！！！
    纯水人型爆开，巨大的水花飞溅四周。
    电器的漏电被第二次激发，一缕缕电光蹿出，拂过地面上的清水。
    公寓内，电力线路被破坏，又受到水的导电作用，当即发出警报声。
    王峻想要趁乱召唤五道水剑，脑海里却传来一阵眩晕感。
    纯水人型消耗的精神力太多，短时间内，他无法继续使用水之生灵来控制水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空气中的伽玛光雾逃也似的向上飘，远离湿漉漉的带电地板。
    林幼薇扫眼看去，明亮的眼眸神采轻凝。
    “伽玛光雾畏惧电能，远离了地面的清水……”
    她若有所思，闭眼三秒，然后指尖搓动。
    嗒~~~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空气中。
    林幼薇妩媚轻笑，用甜到发腻的口吻，一字一顿说道：
    “找到你了！”
    按照林幼薇的习惯，当这个响指打出来，就说明她看破了关键点。
    老四瞪眼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头儿，该怎么做，你直接下令吧。”
    机械臂老者继续环顾四周，没有丝毫放松，只是脸部的法令纹与口周纹似乎淡了少许。
    老三、老五相继望向林幼薇，眼神里充满期许。
    “目标的能力潜质不差，真身多半藏在水中。”
    解释一句后，林幼薇依次吩咐道：
    “老三关闭智能水阀，断掉公寓用水。二爷开启机甲模式，用喷火枪烧干地面的水，一滴都不留。老五用毒气侵蚀客厅外的其他房间。老四保护老三。”
    略作停顿，她眉梢上扬，仿如出鞘的利刃。
    “跑，继续跑，今天你要是能跑出这间公寓，老娘给你当马骑一辈子都行。”
    王峻没有回应，吹着破碎落地窗外吹来的冷风，他心底明白：
    “想要正常突围，恐怕是难了。”
    或许可以尝试跳楼，当前楼层是25层，一层莫约3米高度。
    常人从75米高空坠落就是必死无疑。
    若化作纯水，砸下去应该只是变成一地水花，事后或许可以重组。
    只不过，疼痛感是一个大问题，这种粉身碎骨般的痛楚，王峻也没有尝试过。
    他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可以承受。
    人，真的可以活活疼死的，所以，王峻对此有所顾忌。
    另一边，机械臂老者撩开上半身的衣衫。
    赤膊的身躯全无血肉，尽是冰冷的金属。
    胸腔偏左处是一片透明材质，内里的心脏清晰可见。
    形如涡轮，以固定的频率高速转动。
    澎湃的血红液体顺着数百根粗细不一的管子输送全身。
    涡轮心脏提速三倍，他的身体发出咔嚓连响。
    蒸腾的热气在体表浮现，旋即化作橘红烈焰。
    老者身周的衣裤焚烧，片片碎布飘零融化，焦黑的灰烬旋转落地。
    他的身形不断拔高，从一米六出头变成了两米四开外。
    金属质感的钢铁拼接起来，每一块的形状都酷似肌肉，有着健壮大力士的优美力感。
    唯有脖颈上方的那颗脑袋是真正的人体，干巴、枯瘦、暮气沉沉。
    王峻看到老者眼中流淌的红光，像是连眼睛都被改造过，莫不是可以发射激光。
    “艹，这特涅还算是人？”
    若是刚才还有1%的逃生可能性，现在则干脆降低到0.01%。
    林幼薇发出指令：“二爷，全力蒸发地面的清水。”
    老者露出黑黄牙齿，短促有力地答道：“好。”
    言罢，他的双臂分开，变成六根漆黑钢管。
    高温度的烈火喷向地面，清水快速蒸干。
    整个客厅的水分彻底干燥，用时绝不会超过三分钟。
    王峻无法使用水之生灵，当前困局似乎陷入了绝境。
    突然，客厅的灯光噼啪亮起，空气中荡起一道女声：
    “主人，您需要阿遥的帮助吗？”
    王峻分明看见天花板浮现阿遥的绝美面庞，冲他眨巴眼睛。
    入侵者小队无法发觉我藏身之处，阿遥却可以一眼识破？
    心底疑惑渐浓，王峻却没有半分犹豫，竖起大拇指给出信号。
    “要！”
    阿遥眨眼轻笑，投射虚拟光影，站在技术员身后。
    她食指洁白，指腹莹润，点向技术员的后脑勺。
    “休想！”老四厉喊一声，蒲扇般的大手拦截过来。
    阿遥抿唇，不闪不避，指尖穿过老四的手掌。
    老四诧异道：“没有实体？”
    阿遥不答，指尖触及技术员的头盔。
    头盔冒出白烟，窜起一溜烟的电弧。
    技术员吃痛，踉跄两步，向前就地一滚。
    蹲道地上，他猛地摘下头盔，砸到一边。
    “该死，设备坏了。”
    林幼薇蹬地蓄力，踩碎地板砖，速度快到好似瞬移。
    她临近阿遥身侧半米，拧腰甩胯，脊椎骨大龙传导劲力，过肩膀过手肘过手腕。
    铮！！！
    右手持握的匕首扎出，似怒龙出水，蕴含着古武长枪的意蕴。
    “好传承。”阿遥轻赞，远山般的眉向上挑起。
    只见她身形一隐一现，瞬间移动到林幼薇背后，躲开匕首的锋芒。
    紧接着，她莲步轻点，看似很慢，实则快到极致，冲向二爷。
    啪！啪！
    两掌拍出，击中二爷变身的机甲。
    电火花再度冒出，二爷的双臂喷火装置当场哑火。
    二爷瞪眼释放激光，激光穿透阿遥前胸，像是将她击杀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王峻的身心灵统合归一，浮现一个念头：
    救下阿遥！
    念动身也动，王峻凝聚身躯，形成水色的人型躯体。
    这时，阿遥扭过头来，嫣然笑道：
    “主人快跳窗啊，下面就是尚轩公寓的公共泳池，你有纯水之躯，死不了的。”
    王峻恍然，脑海里闪过一枚微小的记忆碎片。
    阿遥说的没错，跳窗出去，下面就是泳池，还是二十四小时都充满清水的那种。
    砸在水泥地上，可能会疼死，但砸入水中……
    王峻相信：拥有水之生灵的自己绝对死不了。
    “你呢？怎么走？”王峻语速很快。
    阿遥颇为意外，歪着脑袋看了王峻半秒，像是要牢牢记住他的模样。
    王峻见阿遥不回话，目光落向手边的四方形玻璃茶几。
    茶几上面摆放着长宽高都是20厘米的魔方座充。
    人工智能阿遥的备份存储芯片正插在座充上方。
    王峻探出食中两指，拔出芯片。
    “你……”阿遥似在疑惑王峻的举动。
    这时，她眼帘深处掠过银白光芒，然后认知到了王峻这样做的原因——只要备份存储芯片完好，人工智能的人格与记忆就还存在。
    眸中充满真人般的神采，阿遥开心说道：“谢谢。”
    “该我谢你。”王峻捏紧手中的芯片，转身冲向落地飘窗。
    不远处，林幼薇左手举起手枪，边射击边说：
    “全员都有，火力覆盖，阻止目标跳窗。”
    老四浑身肌肤钢铁化，冲向落地飘窗，势要拦截王峻。
    老五两手呈大鹏展翅状，双掌内合，巨量紫黑毒气奔向飘窗，从四周向中间构筑毒气墙体。
    “呵呵，小姐姐可不能这么快就忘记阿遥哦。”
    话语方落，阿遥的虚拟身影爆碎。
    棱形的微光碎片四散在空气中，客厅周围的每一盏灯都被点亮，亮度高得不正常。
    林幼薇等人仿佛直视了一颗近在身旁的太阳，眼睛中只有白茫茫一片。
    阿遥的声音悠悠荡起，好似从高远的天空落下：
    “恭送主人脱离困境……奏乐！”
    轰鸣的摇滚乐前奏爆起，吉他电音与鼓捶重响交相辉映，干扰林幼薇等人听声辨位的能力。
    然而，老四依旧快了半步，他闭着眼，挡在落地飘窗前。
    高大的身形带来夸张的臂展，挡住了落地飘窗的大部分区域。
    老五的毒气墙体向内缩小，配合老四的行动。
    林幼薇双眼被强光刺激泛红，朦胧模糊的视线扫向窗边。
    “老娘说了，今天你不可能逃掉！”
    “你忘了自己送给我的底牌。”王峻头也不回，向后竖起中指。
    林幼薇疑惑不解。
    老四吼道：“关键时刻，老子绝不掉链子。”
    王峻中指向下，猛然勾动。
    老四颅内潜藏的剩余细小水流胡乱搅动，他的小脑受到影响，身体失去平衡。
    啪叽~~~
    老四摔了个狗啃屎。
    王峻一跃而起，踩着老四的头颅，借力反踏。
    身法速度加快三倍，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穿过了落地飘窗。
    毒气墙体的闭合迟了半秒，没有碰到王峻。
    窗外，王峻正在自由落体。
    他捏紧拳头，拳头里面护着芯片，喊道：“阿遥，再见了。”
    客厅内，不见身形的阿遥开心答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