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是什么呢？
    不可直视，不可违逆，天生地养，万物之主。
    他们仿佛是这世间的宠儿，拥有着这方天地的权柄。
    甚至他们都不住在凡间，而是居住在条件更优渥的天界。
    人类先祖茹毛饮血，只能在诸多妖魔的环绕下苟延残喘。
    依靠神明垂青, 他们才学会了修行，人族才能崛起。
    李四姑，一直如此坚信。
    每一个圣地背后都有一个神明，星耀宫的神明，便是廉贞星君。
    廉贞星光，照耀万世, 这便是星耀宫的含义。
    可前不久，天上的廉贞星, 陨落了！
    它化为流星, 坠落到了星耀宫，最后的神力，让星耀宫得以隔绝人世之外。
    但也仅此而已了。
    廉贞星君不再回应星耀宫修士们的祈求，星耀宫筑基期修士便能觉醒的神通，也皆尽消失。
    神明怎么会陨落？
    李四姑陷入了恐惧与怀疑之中。
    没有了神通的修士，又如何算的上修士？
    又怎么在残酷的东宁大陆上存活下去？
    高阶修士尚且还好，没有神通，但也有各种术法，他们对神明的信仰从未缺失。
    在他们眼中，廉贞星君只是陷入了沉睡，未来必定会再度醒来。
    可低阶修士们却不然。
    他们本就入门尚浅，对廉贞星君的信仰并不深。
    失去了神通，让本就缺乏安全感的他们越发不安。
    于是，星耀宫里，出现了许多悄悄祭拜其他神明的痕迹。
    李四姑作为门内传功堂长老，有职责纠错。
    她开始频繁接触门下弟子，单独邀约, 促膝长谈，希望让他们对神明的信仰坚定一些。
    但没有用……
    神明的陨落已成事实，低阶弟子的动摇不是她用嘴便能改变的。
    神明怎么会陨落？
    这是李四姑最深的执念，也是他最深的惶恐。
    戴笑愚睁开了眼，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有些了然。
    他用系统解放了满庄和李四，结果他却成了李四。
    李四的执念并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神明为何陨落”这般问题，于他而言，并不难回答。
    神明必须陨落……
    戴笑愚对此，深信不疑。
    即便是没有前身从小受到的熏陶教育，他依然如此认为。
    上辈子的他，也曾在某些艰难时刻，心神空虚，寄望神明。
    但信仰，只能给他短暂的心神安定，却不能为他改变任何现状。
    影响一切的结果，还得到自己的努力上。
    他从不否认信仰的力量与作用。
    人类需要敬畏，也需要心灵的慰藉。
    但为此空耗己身, 浪费时间，却没有必要。
    同样是信奉天主, 西方最后却是清教横行。
    同样是信奉神佛, 汉传与天竺也有差异。
    甚至，统治者为了打击奢靡之风，解放劳动力，让许多寺院湮没在了烟雨中。
    不管东方西方，上到统治者，下到有些见识的黎民。
    除了狂信徒，没人会将未来赌在神明身上。
    上辈子神明不显的世界已经如此，更何况东宁大陆。
    曾经人类的头顶上，真的有神。
    弱者畏惧强者，心中有所提防，这是必然。
    神明垂青，或会让修士一帆风顺。
    但他若不垂青了呢？他们去垂青其他种族了呢？
    不管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为了种族的延续，神明的统治终将会被推翻。
    一场梦，对戴笑愚并无影响。
    戴笑愚依然没有摸透廉贞到底想如何对他。
    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对他满是畏惧的眼神，不由笑了起来。
    接下来我要扮演星耀宫的传功长老李四？
    没有剧本啊。
    那我便换个演法？
    “别跪了！”
    “都站起来！”
    戴笑愚在诸多弟子惊骇的目光下，说出一番令他们难以接受的话。
    “神明已死！”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想要得到幸福，想要变强，全得靠我们自己！”
    诚然。
    或许万年前，星耀宫的弟子，仅在筑基期便能练出元神，便能拥有神通。
    这是万年后的筑基修士所没有的能力。
    可看看他们那卑微的样子！
    高阶修士，没有信仰的神明回应，便惶惶不可终日。
    低阶修士们，像是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到处寻找接下来依附的对象。
    他们可是还在安全的洞天之中呢！
    对比万年之后的七星门修士们。
    没有神通的七星门弟子，一样能镇守各处，依靠配合，抵挡兽潮攻击。
    筑基期弟子们，哪怕被抽走了魂魄，一样会在意识清醒时，为他戴笑愚提供微弱助力。
    七星门的修士们，处在危机之下，甚至丧命之后，也能如此坚定。
    高下立判！
    戴笑愚相信，若真有时间长河，若能将万年前的星耀宫弟子抽出来，和七星门弟子对决。
    获胜者一定是七星门的人！
    信仰神，终归不如信赖自己和自己人！
    “住嘴！”
    一声暴喝响起。
    “李四姑，你在说什么胡话！”
    一道大宗师境的灵力罡风，向戴笑愚袭来。
    门内长老出现异常，当然会有更高阶的长老出手制服。
    戴笑愚在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心中便有了准备。
    要想探查虚实，当不能按部就班，偶尔也要搞些意外。
    他之前顺从，观察情况，现在却打算闹上一通。
    元神外显，法身化形。
    脑后顶着圆光的古武将，拔剑相迎。
    但还没等戴笑愚元神感知到对方的信息。
    他却听到来者满是惊愕的声音。
    “贪狼星君！？”
    “您，您终于来了！？”
    戴笑愚：？？？
    ……
    正在和韩力叶之秋加固封印的满庄，再度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实在弱爆了。
    看看戴笑愚带的队伍。
    韩力叶之秋，仅仅是两名筑基期修士。
    便能精准的找到无量山七轮感应大阵的各处节点阵眼。
    甚至通过推演，寻找到阵法的变化，并以此修复大阵，恢复神墓的封印。
    而他，满庄，堂堂七星门大宗师，却只能被困于此间。
    满庄不由老脸滚烫！
    虽然纠错的行动，名义上是以他为主。
    可他倒觉得，自己像是两个筑基修士的工具。
    戴笑愚究竟是何等天才的人啊……
    便是两个麾下弟子，都能调教至此等地步么！？
    正感慨着，满庄不由虎躯一震，心中升起一阵恍惚。
    脑海里，掠过了自己之前的人生。
    在一般的小说中，重要配角开始走马灯，多半意味着他的性命即将终结。
    可此时的满庄，心中莫名有了一种感觉。
    他完整了！
    之前萦绕在心头的芥蒂，也没有那般令他难受了。
    浑身通泰，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满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污染被清除了？
    他明明还没有头绪啊！
    发生什么事了！？
    但不论如何，这是好事！
    作为大宗师，拥有神魂的他，很快稳定了心神。
    脑海中那些多出的记忆，他亦很快理清。
    原来，星耀宫有个结丹期的游魂，不知不觉侵入了他的心神之中。
    满庄脸色不由浮现出了古怪的神情。
    星耀宫的结丹期修士，都如此恐怖的么？
    唔，等等！
    正在检索那结丹游魂记忆的满庄，不由心中一突。
    他发现，那结丹期修士最后的记忆，是在向一个青年发难。
    那青年的面容，他十分熟悉。
    外貌俊朗，超凡脱俗。
    尤其是那双眼睛，璀璨如日，仿佛能将他看透一般。
    是戴笑愚！？
    他是怎么出现在那人的记忆里的！？
    难道，他是星耀宫的远古大能转世！？
    满庄不由咽了口唾沫，心头生寒。
    “满长老，此处还请您帮一把。”
    叶之秋声音传来，满庄敷衍的点了点头。
    加固神墓封印，本不是什么难事，只用将原本的七轮感应大阵恢复即可。
    满庄一边配合着韩力叶之秋的指挥，一边悄悄的摸出了传魂石。
    ……
    乌瓯表情古怪，看着手中逐渐暗淡的传魂石，嘴上骂骂咧咧。
    “看来满庄真的出了问题。”
    “说笑愚是远古大能转世，这不是扯犊子么！”
    “浪费老夫破阵的时间。”
    “晴柔啊，你刚刚说到哪了？”
    何飞扬亲临，督促破阵，乌瓯当然不会拖延下去。
    可许晴柔还记得戴笑愚之前的话。
    若破开阵法，乌瓯恐有性命威胁。
    本来，何飞扬已亲临此间，以翰月大圣的实力，当不会再发生意外。
    但许晴柔却不知为何，莫名的更相信戴笑愚一些。
    这与实力无关，与血缘无关，与二人之间的关系无关。
    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之前那显露在她面前的武将法身……
    和那法身脑后的圆光。
    所以，她没有离开，反而积极参与到了破阵之中。
    她希望通过她的一些干预，能尽量减缓破阵的速度，给戴笑愚争取更多的时间。
    此刻，听到乌瓯问话，许晴柔小意的问道。
    “乌前辈，阵内是有什么意外么？”
    “我刚刚听您说，表哥是大能转世？”
    方才，许晴柔故意指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以此拖延时间。
    既然无关紧要，其实也拖延不了多久。
    此刻能够转移话题，她当然很是乐意。
    她如此开口，倒也不算突兀。
    众所周知，大能转世，未来或许会觉醒记忆，性格大变改头换面都是常态。
    没过门的小媳妇儿关心自家男人，这很合理。
    却没想到，回复他的不是乌瓯，反而是一旁正在撸狗的何飞扬。
    “满庄只是一时不察，心防被破，给钻了空子。”
    “你也知道，修士心慌之下，会对烙印的记忆深信不疑。”
    “许是笑愚儿在阵内做了些什么事，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晴柔啊，你不用担心，笑愚儿还是那个笑愚儿，不是什么大能转世。”
    “你说是吧，旺财。”
    被揉狗头的狗子当然是旺财，以何飞扬的实力，轻松将它从戴栢处拎了过来。
    旺财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无辜，不停的摇了摇尾巴，显得可怜巴巴的。
    乌瓯和许晴柔都不知道，何飞扬为何刻意要问一只狗。
    但何飞扬话里的信息，却让二人心神震动。
    许晴柔不由有些担心。
    满庄，是七星门老牌大宗师强者。
    竟在洞天之中，被攻破了心防，脑海中烙印了莫名的记忆。
    难怪表哥会说，若阵法破除，乌前辈会有危险。
    可表哥你自己呢？会有危险么？
    乌瓯也脱口而出。
    “笑愚进入洞天了？阵法不是还没破么？他怎么进去的？”
    “掌门师兄，这阵还破不破？”
    何飞扬放开了狗子，伸了个懒腰。
    “我也不知道笑愚如何进去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这阵法，当然要继续破下去了。”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