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澄仔细观察着林零的表情，发现她脸上的无欲无求不似作假。似乎这世上真的不会有任何来自于异性的情爱可以打动她了。
    “在一起又如何？在一起了还不是可能会分手......就算没有分手又如何？结婚？怕不是还有可能会离婚......”过着被“爱情”绑架着的生活，后果大概就是如此了。
    魏澄听林零这样说，自己也跟着提不起精神来了。
    林零说的也不无道理。任何事都不可以看得过于绝对，意外和离别很可能就潜伏在下一刻。
    与其放任自己饱受这种不确定性的折磨，或是直接被糟糕的结果所打击，还不如就不要让自己的生活彻底摆脱这些。
    自己掌握自己，自己过自己的生活。至于其他的人和事，让她伤心的时候，就容忍那片刻的伤心吧。那些伤心的时刻，都是她曾经用心了的证明。
    而且，再伤心，总会过去的。
    “林零姐，我能理解你说的，不过你现在看待这些事的态度，也许过于消极了......你这样，我很心疼。”魏澄亲眼看着林零双目空洞、面无表情，又听她说着那些话，记忆立刻又回到林零因为躯体症状而无比痛苦的时候。
    那时候，管津文并没有陪在她身边，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也难怪林零眼下会对于爱情这样失落了。
    她的身体状况相比之前大有改善，最近的日常生活也是在忙着对自己有意义的事，可那时候她所遭受的创伤依然没能完全愈合。
    或者说，她是痛到麻木了，才会看上去如此地不在意。
    “不用心疼我。倒是我很抱歉，刚才一股脑地向你倒着苦水，忽略了你的感受。”林零眼睑低垂。魏澄是个阳光漂亮的姑娘，她和周钦那么登对，他们的感情也这么好......她实在不应该说这些丧气的话。
    这种话，自己说给自己听一听，也就罢了。
    “怎么会？你不需要感到抱歉，我可以理解你的。”魏澄依然笑得很甜，梨涡里仿佛有蜜糖漾出来，“我们把东西大致收拾一下。欢迎未来的畅销书作家林老师回家！”
    魏澄真是颗万能的开心果。她刚这样说完，林零就抛却刚才那些凌乱如麻的心情，不自主地跟着她笑起来。
    ......
    林零本想着自己最近这么努力地囤了稿子，一连写了好几篇，总有一篇是会成的。
    结果一连尝试了好几个不同的平台，一篇稿子都没签出去。
    ？！她可是对选题精挑细选，对正文和人设反复斟酌，才有了这些稿子的万字开头的！
    本以为终于找到努力的方向了，谁知道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有的编辑比较敷衍，直接一句“文风不适合”就把林零给打发了。碰上这样的编辑，林零比写出了废稿还要委屈。
    好在也有很尽职尽责的编辑，第一时间给她提出了详细的修改意见。甚至还有两位编辑，明确提出只要林零改稿后符合了他们的要求，就可以第一时间收她的稿。更新字数满足要求了以后，就可以考虑帮她安排出版实体书。
    很好，林零的斗志重新被点燃了。
    好歹让人有点奔头嘛。
    “你这本书的情节还不够抓眼，多半是你写书经验不足所致。你可以适当地多融一些大热的梗进去，不用把这个做得太杂，只要稍微丰富一下，文章的精彩程度就能提升很多了。比如说我们常见的‘扮猪吃老虎’梗啊，‘金手指’梗啊，替身文学......之类的。你自己来拣择。你认为哪个比较适合你，你就可以去做哪一个。加油吧！”
    林零给两位编辑都分别表示感谢，然后就开始琢磨起自己手边的这两个不同的存稿，应该怎么下手去改。
    融梗其实还蛮需要技术含量的。不能套如过多以往作品中出现的要素发展成抄袭，也不能融过于烂俗或过于冷门的梗......
    这个“替身文学”，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林零从学生时代就经常读到那种“霸道总裁有一个无可替代的白月光，女主只是总裁留在身边聊以消遣的替身”这种类型的小说。
    后续的发展往往是女主发现自己只是替身、而自己深爱男主的时候对爱情彻底失望，转身离开男主以后，男主反而痛不欲生、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女主......之类的。
    这种替身梗，常年受到一众网友的追捧与喜爱，经久不衰。
    要不试试？
    林零看了眼自己新囤的稿子，好像还真可以往这个方向带一带节奏。
    她自己所写的人物设定里的女二还真是个“白月光”感十足的女人——容貌无懈可击，气质和爱好都无比出挑。放在人群中，她就像一颗宝石般闪耀。
    不过女主嘛......和女二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傻白甜”、“小白花”这样的人设也搭不上边。
    是一个性格很刚硬的女性。和刻板印象中的女性化特征全无关系，与柔弱的、温软知性的女二号的形象大相径庭。若说女主是女二号的替身，那着实是有些离谱了。
    林零改稿的思路一时间卡住了。她很纳闷，不过并不想立刻寻觅下一个可融的梗。
    就还是“替身文学”好了。要不然就把女主或者女二号的设定改一改，把正文里面有她二人出现的地方改一改。
    或许，把女二号改成外柔内刚，阳光、自信并且能力出众的那种，可能就能和女一号多对应一些。
    林零把人物设定重新写完，试改了一章。
    嗯，果然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林零正想一鼓作气把这几章全部都改了，突然微信里弹出一条验证消息。
    对方是因为收稿的事情来添加她为好友的，语气极为正式和官方。
    “您好，请问您之前是否向《华年》投递过稿件？我是您的责编。”
    是佟七的杂志社的人。
    林零点了同意好友申请，对方随后发来了一句“林零老师，下午好”。
    说不上来语气哪里熟悉，可好像就是很熟悉......
    ？！佟七本人就次次都称呼林零为“林零老师”，客气得仿佛林零真的已经靠写书成神了似的。
    “您好。”林零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杂志社的哪一位。只是出于工作而联系，不必过分在意这些细节，礼貌回复就好。
    “上次您在住院部和我说您有投稿的医院，我因为身体状况欠妥，没办法出院替您安排。后来我想了想，好的稿子不能被耽误。刚刚完结的时候大力宣传一番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出病房，但是我已经安排好其他靠得住的人手替你校对和排版了。”
    “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个人的身体原因，没有办法立即亲自替你落实好这件事。”
    ......好的，林零确认正在和自己聊微信的人就是佟七本人了。
    他甚至在为不能在林零的这件事上亲力亲为而自责道歉！林零当然从没有对佟七的情况表示任何的不理解，更不认为他需要道歉。她当即回复道，“您不需要道歉。我们都有过......住院的经历，所以最能够彼此理解与共情。我知道您的难处，当然也就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对你产生任何的责怪。”
    “好的。那么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后，您的文章就开始在我们杂志的每一期半月刊b刊固定连载了。您看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麻烦您了。”当然没有问题。林零巴不得自己的书立刻就登上连载。由佟七来安排连载，哪怕是远程的安排，都是林零的荣幸。她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哪会想到任何可以挑拣出的、佟七安排过程中不周到之处？
    佟七的工作效率非常惊人。他和林零的交谈才结束没多久，佟七就发了一份初版的排版和底图给林零。
    应该不会是佟七本人亲手准备的，不过底图很契合林零小说的主题，排版也是清爽的极简风，完全不影响阅读，林零满意极了。
    要是佟七亲自操刀，必然能够出更好的效果。
    “辛苦您了，这正是我需要的效果。”林零想起自己写的小说就要登上实体杂志就兴奋。
    以至于，正文当中有些内容，她自己和负责的编辑第一遍都没有检查出来。
    “嗯，您认为没有问题了，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支持。”佟七只当她已经把稿子仔细看过，于是就通知大家定稿了。
    就这样，林零的噩梦开始了。
    她偶然间浏览小说后台，想要回复部分的书评，结果无意中点开了自己小说的第一章，也就是今天刚刚定稿的那章。
    ......之后，林零就发现一个自己犯下的非常低级的世纪笔误——她把男主人公的名字打成管津文了，这可怎么办？
    这还已经定稿了。定稿之后就很难再提出修改要求。更可怕的是，《华年》是面向全国发售的文学杂志。
    这要是出版发行了，全国人民都会发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