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双生花(2)
阎罗殿中,阎君独坐高位手执朱笔批阅着一摞册子,陆判拿着生死册侍立一旁。
我快速瞥了一眼这位年轻而英俊的阎君,又飞快的低下了脑袋。曾听孟婆说过,上任阎君于千年前入凡间历劫,至今不知去处。当初因为这事,地府还发生过不小的骚乱,可惜,局势还未扩大,这位阎君便横空出世,快速坐稳了阎君的宝座。之后,他又使出了一系列雷霆手段,震慑住了地府众鬼。
那时,我才刚刚出生,是以对这些事没有太大的感触,一直当故事听着。可现在站在这大殿上,我却觉得压抑的紧。
空气似乎有些停滞,阎君没有说话,我也怂的不敢说话,只能认命的垂手站在下面。
又过一刻钟,正当我站的愈发无聊的时候,头顶上传来清朗好听的声音:“你就是阿甜吧,抬起头来。”
无奈,我只好抬起了脑袋直面阎君,并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阿甜见过阎君。”
阎君放下朱笔,说道:“本君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任务交给你做。刚刚天界曼华仙子已转世历劫,百花宫宫主想要寻一人辅助曼华仙子渡劫,恰好你与曼华仙子因果相系,派你去协助再恰当不过了。你本为我地府花灵,按理,百花宫宫主这个要求太过无理,但阿甜,你可知道本君当年为何让你协助孟婆熬汤?”
我面色老实的摇摇头:“阿甜不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却苦的很,阎君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也早就决定了。哼,什么帮助渡劫,分明就是陪太子读书嘛,这道道,我见的多了。接下来,阎君肯定会说些什么为我好的话吧,我低下头,眼睑微合,遮住里面的情绪。
果然,阎君淡淡的声音响起:“当年本君初见你,便算到你命中有一死劫。本君既掌管地府,自然要为我地府子民考虑一番。这回曼华仙子下凡渡劫于你也是一个契机,说不得能了了你的因果。所以,本君便答应了百花宫主的请求。阿甜,你可有意见?”
我可有意见?我意见大了。不就是见我地位低微,所以便能随意打发吗?
心里这般想,我面上却是得体一笑:“一切听从阎君安排,只是不知,阿甜该如何帮助曼华仙子?是下凡投胎?还是有别的章程?”
阎君顿了顿,眉头微微挑了挑,似乎在审视着什么?我心里一紧,宽广的袍袖下,双手捏的死紧。
“你本体是曼珠沙华,入不得凡尘。就灵体化实,去守护曼华仙子的转世吧。稍后,陆判会将曼华的转世之处告知于你。你若没有意见,就下去准备一番吧,最迟明日入凡间。”
我心里咯噔一下,瞥了陆判一眼,犹豫着说道:“阎君,阿甜若灵体入凡,法力只能发挥出一半。”
谁料,阎君却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此甚好,阿甜,你且记住。你此番入凡,不仅仅是帮助曼华仙子渡劫,更是为你自己渡劫。本体留于地府,是必然,也是你的一线生机。”
我心里呵呵一笑,面上不显,既已无话可说,就只能告退了。
我先是回了孟婆亭,跟孟婆说了今日在阎罗殿发生的事情。或许我的心里确实对这种安排不甘,所以话语间便透露出些抱怨之意。也亏的孟婆平日待我甚好,在这地府之中,我才能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倾诉之人。
原本,我以为说出这些话后,孟婆会安慰我。谁知,孟婆竟然帮阎君说起了好话。
“阿甜,你命中的确有一劫难,阎君此举,你今日不解,日后自会明白。”
孟婆的话似一声惊雷,我无法不信任她,也因此,对于这回的任务,我的心莫名的变得有些慌。
阎君给我规定的期限截止到明天,但我也不能真的等到明天去。说起来也是好笑,我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衣服可以变,东西不需要吃,地府的钱在人间只会变成一堆纸币。于是,我只带了承载曼华仙子记忆的曼珠沙华去找了陆判。
有我的灵体在,这株曼珠沙华即使在人间也不会枯萎,如此,也全了我对曼华仙子的承诺。
陆判殿中,陆判见我进来,抚了抚他那又长又黑的胡子,笑道:“这里就是曼华仙子的投胎地址,你且去吧。”语罢,将生死册上早就翻好的那一页拿给我看。
我瞥了一眼那几句话,记住地址后就跟陆判告辞。陆判点点头,在我将要离开殿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话:“阿甜,平安归来。”
我心头一怔,回头望过去,向来严肃的陆判,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回以一笑,一步踏出殿门,咯吱的声音响起,黑色的殿门慢慢闭合。
这一刻,我永远也不会想到我的未来将会经历什么?其实,在我接了这个任务开始,我就变成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纠缠千年的孽缘变成了一段必须解决的因果。在命运的棋盘中,我不得不随波逐流,我所信任的,最后会伤害我;而我不信任的,却将我拉出了这个棋盘。虽然最后依旧伤痕累累,可是幸好,人生没有绝望彻底。
坐船过忘川,又走过黄泉,最后踏出鬼门关,第一次,我呼吸到了人间的气息。
生机,带着活力。
不同于鬼,作为花灵的我现在算是妖,不惧凡间的太阳。
一路感受着阳光的暖意,我带着好奇与忐忑踏上了去东山的路。
曼华仙子这一世投胎的家庭就坐落在东山。那个家庭很普通,男主人是一个爱听佛法的樵夫,女主人是一个采桑养蚕的普通凡女。
这个时候,曼华仙子刚刚出生。这一世,她名叫连梵音。这个名字听起来倒不像是一个农家女的名字。会这样取,不过是因为男主人爱听佛法罢了。
东山之上有座东山庙,庙里僧人不多,不过一个老主持,一个小沙弥。
我用法力飞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东山半山腰上的那座小茅屋里。未免被人发现,我隐了身趴在了窗户外面。
屋里,男主人与女主人正在争吵。
“相公,以前你为寺庙砍柴又不收银钱那就算了,可是现在音儿刚刚出生,你把打的柴全都送给了寺庙,我养的蚕也还没到结茧的时候,咱们家的米也不多了,我们大人饿着还能忍,孩子没奶吃也没有米汤喝该怎么办?我知道你爱听佛法,但是你也不能不为家里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