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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哼,不想听(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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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四,龙船到苏州。
    阖郡绅士军民、跪迎圣驾。
    舒舒与九格格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岸边接驾的情形,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激动。
    终于到苏州了!
    从二月初三出京,至今整整四十一天,中间上岸驻跸行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家嘴行宫一次,淮安府一次,扬州府一次,只有三次。
    就算在船上没有耽搁洗澡洗头,可到底不一样。
    船上用次水,整个南巡队伍都晓得了。
    舒舒带着荷包,只打赏抬水的太监,就打赏了不少次出去。
    她还有隔天就洗头的习惯,叫热水的时候比旁人还多,就惹眼的很,很是让人尴尬。
    到了这繁华之地,先别说有没有机会出去逛逛,只求能好好洗澡、洗头。
    前头的龙舟开始慢慢停驻码头。
    现下还早。
    姑嫂就又回到舱里。
    等到船队依次停泊,可以下船时,已经过了两刻钟。
    姑嫂随着太后下船,又登车,前往苏州织造府。
    此次圣驾驻跸苏州府,就直接入住苏州织造府。
    舒舒心中讶然,原来这个时候,李家就开始接驾了?
    之前过来的时候,舒舒还以为这次是曹家接驾,李家要在第四次南巡或五次南巡的时候才开始接驾。
    等到了苏州织造府,李煦家的女卷出来迎太后凤驾,为首的是李煦生母文氏跟妻子韩氏。
    文氏曾经是康熙的保姆,就是在宫里执役的时间没有曹寅嫡母孙氏长久。
    现下因子推封,文氏得了正四品太恭人的诰命。
    眼下迎候太后,文氏跟儿媳也都穿着恭人的吉服。
    太后应该还记得文氏,招呼她近前,打量了几眼,笑眯眯道:“看着倒是硬实,出京好些年了吧?”
    文氏年过花甲,看着身量高挑,张嘴说话还带了关外口音。
    “奴才十六年出京,当时去的广东,还曾进宫给太皇太后磕过头。”
    文氏说着,红了眼圈:“奴才老了,前几年先夫病故时,才没有回京奔丧,倒是太后娘娘,看着还跟当年差不多。”
    太后摇头道:“老了,也老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九格格走在后头。
    织造府地方有限。
    舒舒与九格格就随太后而居,住在太后院子的东、西厢。
    虽说只是小小三间,可是跟船上相比,已经好出太多。
    舒舒直接在榻上歪了。
    这就是李家,按照红学家的说法,这就是对应“四大家族”里的王家。
    李煦的堂妹李氏,就是嫁给了曹寅为继室。
    至于现下李家跟皇家的关系,还有个王贵人在。
    王贵人就是李煦“献美”,用的是李煦嫡母王夫人侄女的身份入宫。
    舒舒就跟小椿道:“行李也可以收拾收拾了,厚衣服可以收了。”
    小椿应着,带着小棠、小松两个收拾。
    九格格来了,想起方才织造府门口的情形,带了不解道:“文嬷嬷不是做过汗阿玛的保母么?怎么只封了太恭人?”
    舒舒道:“听说宫里执役时间不长,皇上更看重的应该还是李织造本人。”
    李煦现在的身份是苏州织造郎中加两级,正四品官。
    品级不高,可是他却是江南数得上的人物,因为是天子家奴,有直接上密折的权利。
    所谓密折,就是不经督抚与内阁,直通御前。
    九格格依旧不解道:“那也应该是正二品才对,文嬷嬷的丈夫生前不是巡抚么?”
    舒舒就道:“因为那位李巡抚还有嫡妻,李织造还有嫡母在。”
    九格格越发湖涂:“内务府选保母,不挑身份?怎么还挑了包衣人家妾室?”
    舒舒因为是红迷的缘故,正好晓得这一段,就跟九格格讲了一遍。
    李织造的父亲,已故广东巡抚李士祯,本姓姜,是山东人氏,出身耕读传家的乡绅人家。
    当时八旗还没有入关,一次南下劫掠人口,就俘了姜士祯到辽东。
    当时正白旗包衣左领李西泉见他是个读书人,为了保全他性命,认其为义子,自此改名李士祯。
    文氏就是李家给张罗娶的妻子,亦是包衣出身。
    等过年八旗入关,八旗轮才,李士祯廷对中第,开始出仕,也打发人回山东,接了发妻王氏。
    当时八旗还是多妻制,并嫡是常事,也没有人太在意。
    后来李士祯品级越来越高,也给女卷请封,才算真正别了嫡庶。
    可是因为前因,也没有人拿文氏当妾待,李煦这个长子也是嫡长子待遇,十六岁就萌父荫为国子监生。
    瞧着文氏之前跟太后说话的意思,从儿子外放出京,她就跟着出京了。
    李家大太太还有李士祯的其他妾室子女,现下都在京。
    九格格听着,真是听故事似,跟着感伤一回。
    “九嫂你说到底是王夫人倒霉,还是文嬷嬷倒霉?”
    舒舒想了想,道:“只能在关外重新娶亲,是‘入乡随俗’;后头给原配发妻请封,就是‘时过境迁’……”
    在辽东时,李父认了包衣旗人为义父母,保全性命,也由着养父母聘娶妻子。
    等到出仕后,他面对的却不单单是八旗,还有天下士人百姓。
    真要是人品坚毅的人,李父被掠后压根活不下来。
    他的父兄都是死于那次兵祸,真要说起来他算是投靠了仇人。
    九格格听着李父的行事,心中多了不喜,却也没有口出恶言。
    王朝更替,做了贰臣的不是一个两个。
    她并没有好奇舒舒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只当是九阿哥说的。
    李父是内务府出身的二品大员,李煦现下又是内务府的织造郎中,内务府那边对李家故事知道多些也不稀奇。
    “幸好文嬷嬷有个儿子,要不然真要憋屈死了。”
    九格格道。
    本是当成妻子出嫁的,结果莫名其妙的成了妾室。
    舒舒小声道:“更幸运的是做了皇上的保母……”
    这个,才是她在失了正妻之位后,却保住了儿子嫡长子待遇的主要原因。
    如今李士祯已经病故,李家的当家人是长子李煦,而不是王夫人后生的两个嫡子。
    九格格也明白过来,道:“怪不得汗阿玛提拔李煦,这样恩典李织造只有拼死效力的。”
    姑嫂俩闲话一回。
    九格格又提起万寿节礼。
    舒舒笑道:“我们那份,是九爷预备的,早准备好了。”
    这次也带着。
    九格格好奇道:“是什么?”
    舒舒没有说,道:“等到了正日子,妹妹就晓得了。”
    要是所料不差,九阿哥应该会在万寿节前赶到苏州。
    到时候就让他亲自奉上寿礼好了。
    舒舒觉得九阿哥应该能赶到,可路上太赶了。
    她心中盘算着时间,好像紧紧巴巴的。
    但凡路上耽搁了,就要延了。
    一时之间,舒舒有些矛盾。
    既是盼着九阿哥顺利赶来,又是担心赶路太急遇到问题。
    九格格见她神色低沉,带了关切道:“九哥的信还没到?”
    每次都是小路子去高衍中那边取信,九格格晓得兄嫂通信的频率。
    这次间隔时间十来天了。
    舒舒摇摇头道:“信没到,不过人应该快到了。”
    她没有瞒着,说了九阿哥出京“接驾”之事。
    九格格就真的当接驾看的,心里算了算时间道:“那月底就能见到九哥了……”
    舒舒笑了笑没有解释,要是没有意外,应该是后天,最迟大后天了。
    圣驾原定在苏州驻跸两日,三月十六启程。
    结果十六日一早,苏州府官兵士民,齐集行宫,跪留圣驾。
    而后,康熙叫人传了口谕,再留三日,于十九日启程。
    等到行宫门口的官兵士民陆续散去,就来了两伙人,正好在行宫前遇上。
    一伙四十多人,大部分是披甲的侍卫跟马甲;另外一伙十几人,也是侍卫为主。
    “九弟、十弟……”
    八阿哥看着眼前众人,带了不可思议。
    九阿哥已经下马,由一个魁伟的黑脸汉子搀扶着,样子十分狼狈。
    旁边十阿哥跟着下马,面上带了忧心,不放心的看着九阿哥。
    旁边还有个身材结实穿着蒙古袍的女子,面容有些稚嫩。
    这样穿着打扮,这是十福晋?
    八阿哥觉得恍忽,望了望身后府邸。
    确实写着“苏州织造衙门”几个大字。
    这是苏州,不是京城,他们怎么都来了?
    九阿哥浑身都要散架了,大腿根与尾骨也生疼、生疼的,心里就跟着烦躁。
    换做以往,即便发生了之前的事,不好意思的肯定也是他。
    而且他觉得,从八哥嘴里肯定有更合适的说辞与解释。
    弄得最后,就是“误会”。
    他要是计较,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九阿哥就任性的翻了个白眼,下巴扬着,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八阿哥包容的笑笑,望向十阿哥,道:“怎么恼了,这是路上拌嘴了?”
    十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没有回答,只道:“八哥您忙着,我们先去见驾……”
    说罢,他就对旁边的傅鼐道:“劳烦傅侍卫去御前代九哥同我请见。”
    之所以让傅鼐去御前禀告,是因为他是奉了四阿哥之命过来护送。
    此举也是给傅鼐体面,也是给四阿哥在御前刷一遍功劳。
    傅鼐应了一声,往织造府衙门去了。
    为了赶路,出了济南他们就精简了人手。
    一百护军都留了。
    贝勒府的二十披甲也留下十人。
    董鄂府的护卫留下十人。
    五辆马车也都留下了。
    这样他们就带剩下五十来人,双骑双鞍,每隔一日,就起早贪黑出发,赶路两百里。
    熬了七天,终于赶到了苏州府。
    旁人还在勉力支持,九阿哥已经强弩之末。
    看到苏州城城门的时候,他眼泪都出来。
    等到下马后,更是站也站不直,全靠黑山在旁支撑着。
    八阿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移开眼。
    八阿哥苦笑道:“竟是我得罪了九弟么?”
    九阿哥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直视八阿哥,冷笑道:“八哥装什么湖涂?没有收到雅齐布那老小子的信?”
    他还真是误会了。
    八阿哥二月就奉口谕先行,查看各府接驾事宜,在外奔波了旬日,也是今日才赶回苏州。
    现下还没有见驾,也没有去随扈内大臣那边去看自己的信件。
    “他……得罪你了?”
    八阿哥心下一动,带了试探问道:“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哥哥代他跟你赔不是……”
    九阿哥看着他,眼中多了思量,道:“八哥问也不问一句他怎么得罪了我,就代他赔罪?”
    八阿哥温煦道:“不管是什么缘故,有尊卑在,冒犯了九弟,就都是他的不是。”
    九阿哥忍不住笑了,带了讥诮,道:“原来在八哥心中,也是分了远近的……”
    自然奶爹是近的,他这个弟弟是远的。
    否则不是应该想着去教训奴才,代自己这个弟弟出气么?
    怎么成了代奴才赔罪了?
    八阿哥忙道:“怎么说起湖涂话来?他一个奴才,再亲还能亲过你我兄弟?”
    九阿哥却觉得乏力的很,并不是很想看八阿哥的脸,也不想听他讲道理。
    八哥也是“常有理”呢……
    只是舒舒的“常有理”,九阿哥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趣;八哥这样,之前的道理他是信服的,每次也都被说服,现下不想听了。
    九阿哥就望向织造府门口,不去看八阿哥。
    八阿哥脸上露出无奈,去看十阿哥。
    十阿哥移开眼,跟十福晋道:“这是苏州织造府,负责宫里各色料子在苏州地方的采买,是归在内务府衙门下的。”
    十福晋听得似懂非懂,道:“那不是九哥的手下,那这里的官呢,也该迎出来了吧?”
    十阿哥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不是内务府上下统属的缘故,而是他们皇子阿哥的身份。
    李煦是包衣臣子,作为东道主本就会更周全殷勤些。
    正说着话,李煦得了消息出来了,见了众人就打千。
    “八爷,九爷,十爷,十福晋安……”
    给几位皇子阿哥请了安后,他哪里敢让他们在织造府外候着,亲自迎了进去。
    九阿哥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依旧由黑山搀扶着,借着他的助力,一步一拐的进了织造府。
    *
    康熙跟前,傅鼐正在屈膝禀告:“初三中午出京,每日行一百六十里,等到济南府,为了赶上万寿节前到御前,两位阿哥精简人手,加快行程,日均一百八十里,于今日抵达苏州,现在在织造府外候见。”
    他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跟着在上书房十来年,早年也常见圣驾,此刻就不卑不亢的,做了禀告。
    康熙听了,脸色发黑,道:“叫那两个混账滚进来!”
    日均一百八十里,不要命了?
    八旗急行军,都没有这个速度。
    偶尔日驰一百六十里,那都是短距离,最多两、三天罢了。
    他们竟是小半月,并且最后还超过这个速度。
    傅鼐起身,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提醒道:“皇上,十福晋也在,等着到到御前行‘朝见礼’……”
    康熙想骂儿子,却不好骂儿媳妇,道:“传朕口谕,十福晋远来辛苦,先送到九福晋处梳洗,晚上再设宴给她接风。”
    傅鼐应了一声下去。
    康熙脸色阴沉,他以为九阿哥即便接驾,也是月底赶到杭州。
    按照京城到杭州的距离,每天八十里,差不多也是月底到杭州,正好可以随大家一起回銮。
    没想到九阿哥这样任性,分兵,赶夜路,出门在外不该犯的毛病都犯了!
    幸好一路都是官道,九阿哥一行走的也快,否则有了岔子,康熙不敢想。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眼见着十阿哥搀着九阿哥进来,呵斥的话就顿住。
    九阿哥的腿都合不拢,走路如同老翁似的蹒跚。
    康熙给气笑了,狠狠道:“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逞什么能?!”
    从京城到畅春园二十多里都能颠得请太医,这二千来里路,能剩下半条命已经不错了。
    九阿哥也不等他发话,直接挪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双腿都在颤抖,哭丧着脸道:“汗阿玛,儿子错了,要是重来一次的话,儿子肯定老老实实坐船来迎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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