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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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南专心地开着车,简短地道:“是我欠你的。”
    林夕望着他的侧脸,良久,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何叔之所以肯在风口浪尖出手,理由肯定不只是钱,向南这么做,是拿了命在赌。要是何叔认真想除掉他这颗不定时炸弹,向南真不是对手。
    不过现在,她也只能依靠向南的关系,毕竟她爸的人脉已经没有用处了,身陷囹圄,谁都不愿跟他有牵扯。
    很快地,二人便行驶至医院路段,林夕沉默地望着窗外,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忽然之间,车子后面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震得她脑仁都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发生了追尾事故。所幸当时路段车速相对缓慢,所以两人并没有受伤。
    向南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查看,车尾被撞得凹下去了一块。肇事车辆也随之在后面停下,走下来一个男司机,连连对两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在想事情,一下子走神了,没看见你在点刹车,所以就撞上了。”
    向南心头很是生气,这幸亏是车速不快,要是再快一点,岂不是会造成人员伤亡?林夕见他板着张脸,赶紧劝道:“算了,只是一场事故,走保险就行了。”
    向南见林夕开口,也就没多说什么,打电话找来交警,签了个交通事故快速处理协议,便开着车子载林夕走了。谁都没有多想,这场看似事故的事故,其实并不是事故。
    不久后,一张照片便辗转到了被请去协助调查的林泽平眼前,照片里向南被撞凹的车尾清晰可见,旁边站着自己的女儿。向他展示照片的人只对他讲了一句话:“下次车速就不会这么慢了。”
    林泽平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的上头不想救他,想让他闭嘴,想让他背所有黑锅,想让他带着满肚子的秘密被埋进黄土里,如果他不从,就对他女儿下手。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到心尖儿去,他如何舍得?
    原本他一直扛着,死也不交代,就不信他的上头不想办法救他,但现在看来,上头也是自身难保了,才会断臂求生。如此一来,他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把所有罪责都扛上身。
    他认罪的当晚,何叔便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向南,向南万分震惊之余,也和林夕实话实说了。林夕根本没有想到,她爸竟然没选择合作,而是包揽了所有的罪名,按何叔的说法,他不合作就是找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而她爸选择找死的原因,林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那肯定是为了保护她和她妈妈。她顿时悔不当初,要是她早点听爸爸的话,出国移民,她爸现在就不至于被人捏住软肋,以至于要用性命来保护她们:“向南,你帮帮我,让何叔安排我和我爸见一面,他现在既然认了罪,肯定会被移送监狱,我应该是可以去看他了。”
    ☆、56
    林夕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脸上有种超然的神情:“刘叔叔,我想你帮我立一份遗嘱。”
    刘波愣住,好半晌才嗫嚅了下嘴唇:“遗嘱?夕夕,你可别想不开,我已经在准备材料帮你爸爸上诉……”
    林夕打断他道:“我不是想不开,总之你帮我立就对了。还有明天,我想见我爸一面,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刘波心里直犯嘀咕,这又要立遗嘱,又不是想不开,她到底是要干啥?不过见她不愿意讲明,他也没刨根究底去问,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把林夕带去见她父亲,留他们俩单独说会儿话。
    林泽平因为丧妻之痛,情绪低恹,即便父女相见,他也有些打不起精神。
    林夕斟酌片刻,才慢慢开口:“爸,之后恐怕有一段时间,我不能来看你了。”
    林泽平垂着的视线这才慢慢升上来,疑惑地盯着她,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女儿怎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在他行刑前,不是应该更要常来看他才对?
    林夕声音低了些,如同幽泉中暗涌的流水:“我就你一个亲人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如果你不肯翻供,是为了要保护我,那么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没有理由替上面扛罪了吧。”
    片刻后,林泽平回过味来,面色一惊,急道:“夕夕你想干什么?爸爸不准你乱来!”
    林夕微微摇头:“爸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跟着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林泽平听完眼神渐渐亮起来,情势已至死局,女儿说的办法或许是唯一破解之道,只要计划能顺利执行,他们父女二人,终有可以重逢的一天。
    *
    从监狱出来,门外天色正好,阳光公允地洒在每一个人肩上,无论是一墙之隔里的罪犯,抑或是墙外忙忙碌碌的普通人。
    林夕抬手遮在额前,仰头看了看天,宝石蓝的天空,澄澈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用力深呼吸一口,空气干燥温热,像被晒干的棉被,带着满满夏天的味道。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车门关闭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向南正从路边走来,奔驰停在身后:“我打你电话你一直没接,我就猜到你来这儿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自从三天前她母亲心脏病突发去世,她就像换了一个人,对他的态度也变了,有些回避,像藏了很多心事,不欲人知。
    林夕从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果然有许多通未接来电:“我手机调了静音,探监时包又存起来了,所以没接到。”
    向南见她说话时,眼睛里有了些光彩,像是枯树枝头冒出了一颗新绿的嫩芽,而不再是昨天那样,眸子里雾蒙蒙一片,了无生气。他不由稍稍舒了口气:“我想也是那样,所以干脆就直接过来接你。你早上什么时候走的?我七点买了早餐送到你家,你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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