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斌从汇文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见大切仍然停在学校门口，老何眨眨眼走过去，扒着车窗问夏晨：“这么舍不得我啊？”
    此时的夏晨脸色铁青，“这是没打服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家伙居然联手了，有意思。”
    何正斌有点儿懵，拉开后车门坐进去，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夏晨一张白皙的脸上乌云密布，“刚接到老王打来的电话，胡智标去上海找黄老板了，两人密谋了一番，达成协议，携手进军vcd制造行业。”
    “老王？”
    “王柏琳。”
    何正斌情不自禁地掏烟，发现烟盒空了，郁闷地丢出车外。
    夏晨扭头丢给他一包。
    “你打算怎么办？”拆开包装纸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了，何正斌问道。
    “回公司再说。”夏晨冷静了下来。
    何正斌点头，推开车门下车，坐进自己的车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向亚运村急速行驶过去。
    回到办公室，夏晨见人聚得很全，都在他门口等着呢。
    招呼萧钰、秦广年、高媛、刘继波进去，让冯珊给各位倒了茶，夏晨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
    “事情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不再多做介绍，先说说胡智标这个人，我没正面接触过，不是很了解。老秦谈谈你对他的观感吧，让大家对他有个初步印象。”夏晨冲秦广年点了下头。
    “这个胡智标，给我感觉江湖气息比较重，有点儿混不吝的架势，前段时间跟我见面时，谈了一轮就拍了桌子，还威胁我说，若是嘉悦不同意他提出的价格，模仿就是超越，口气大得很，如今看来，人家还真说得出做得到。”秦广年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对胡智标的初印象。
    “这么说起来，那个叫胡智标的，铁了心要跟咱们死磕到底了，我可以这么理解吧？”萧钰的双目中如同含着一对冰球一般，嗖嗖往外发射寒光。
    “他都跟咱们的老冤家接上头了，指定是要将死磕进行到底的。”刘继波说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这俩人是谁先找到的谁。”
    “他俩是老乡。”夏晨苦笑着说道：“谁找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
    正说着，大哥大响了。
    “听说了吧兄弟，黄老板在崇明岛弄了块地，正大张旗鼓地进行建设，要上马vcd生产项目。”张远东说道。
    “感谢张哥，消息我已经知道了。”夏晨挺意外的，因为根本没想到张远东会打这个电话过来。
    “那你……”
    “张哥放心，顶得住。”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说就是。”
    “感谢！”
    两人挂断电话。
    夏晨揉着眉心，说：“张远东打过来的。”
    众人点头。
    秦广年说道：“老张人不错，关键时候能看出交情来了。”
    夏晨也点头。
    “想好怎么应对了么？”萧钰问道。
    “嗯……”
    夏晨沉吟一下，说实话，想好了，但如何应对却不能跟大家说，因为手段有点卑鄙。
    他早就有思想准备，即便vcd的技术专利权在自己手上攥着，但因为技术含量太低，被人模仿，甚至稍微提高那么点儿技术含量后上市圈钱是一定的。
    这个他其实拦不住，也没有办法阻拦。
    再有，站在黄广玉的角度上去思考，第一次双方交手，老黄溃败，导致他战略性撤退。
    他心里必然堵着一口气。
    再加上去南方开疆拓土后又受到了地头蛇张远东的狙击，导致门店扩张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更让他郁闷得很。
    前阵子的八姨太风波搞得他焦头烂额，好悬没被公安干警们送进去喝茶，一时间静不下心来考虑这些破事儿的前因后果。
    这会儿怕是已经把这事儿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估计已经气疯。
    如今胡智标找上他后，两人才会一拍即合，黄广玉痛下决心卷土重来。
    “这一仗，不好打。”夏晨慢悠悠说道：“并且我不想让各位涉入太深。”
    “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是吧？”首先支棱起来的居然是秦广年，他瞪大了眼珠子说道：“晨子我跟你说，大家在商场上混，也是讲义气的，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们要是撒丫子跑了，我们还算个人么？”
    “没错儿，我们愿意与公司同生共死！”高媛板着小脸郑重说道。
    夏晨简直哭笑不得，拍《特种兵》呢？
    同生共死都出来了。
    “事情没那么严重的媛姐，你不要激动。”夏晨心说，你一激动容易让男同胞们集体傻眼，你千万要稳住，别乱动，太晃眼了。
    高媛也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听了夏晨的话，她低头?了一眼，小脸通红羞涩地嘿嘿笑了。
    我也不想哒。
    但是体积太大了，我控制不住啊。
    这玩意儿它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哒。
    萧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决定了？手段有点儿……黑？不想让我们参与是因为这个吧？”
    她都没敢用“脏”这个字眼，怕刺激到夏晨的神经。
    要说还是小钰姐了解小流氓啊，一眼就看到他心缝儿里去了。
    苦涩一笑，夏晨说道：“我说实话啊，现在不是跟果美一较长短的好时机，尤其是今年，大环境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秦广年拦了他一句，“所以，这口气咱们就只能忍着，再吞下去？”
    “忍，肯定是忍不住的，更不可能吞下去。他姓黄的既然气势汹汹扑过来了，不把他打疼了，他肯定不会长记性的。行了，这事儿你们几个就别担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也有分寸，忙各自的去吧。”夏晨摆摆手，让大家各自散去。
    见他如此坚决，大家除了叹息也不好再劝说啥了，起身往外走。
    坐在旁边闷不吭声的行长这会儿问道：“需要我扮演什么人物？”
    “哥，我这回真叫你哥了，这次真没有合适的角色安排给您。”夏晨都快哭了。
    “不可能。”演戏，是行长最后的倔强，他才不信导演手里没有角色呢。
    夏导脑袋瓜子嗡嗡的，“你已经不是嘉悦序列里的高管了，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看他一眼，何正斌目光坚定道：“但我永远是你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意思是，你有事儿我就得上。
    咋还有那么点儿小感动呢？
    夏晨叹口气，点了根烟，“我不瞒你，我在果美内部安插了卧底。”
    “啥？！”何正斌差点蹦起来，“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果美上海店开业前招聘的时候，我让楚大为去参加面试了，还有其他几位，面试结果非常好，六位全中，并且分散到了果美的各个部门中。”
    这也算是夏晨未雨绸缪，当时让楚大为去面试的时候，只是想防一手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不然你以为，王柏琳一个区域总监，是怎么知道胡智标跟黄广玉接上头的。
    何正斌夸奖夏晨道：“说你是老狐狸都是对狐狸这个物种的侮辱，你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啊。”
    楚大为他并不陌生，小伙子是机械厂出来的，嘉悦电器第一批招聘来的安装、售后人员。
    很精明干练的一个人。
    “这么说来，你打算动用这股力量了？”何正斌神采奕奕地问道。
    “只需要他们提供情报就好，现在还不是他们现身的好时机。”夏晨自信一笑，说道。
    “我说老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行长急眼了。
    “不管他，让他们生产就是了，等他们的产品一上市，呵呵，有他们哭的时候。”夏晨为什么没把三碟连放vcd放进市场上去呢，原因就在这里了。
    他早就预料到，有些人一定会不安分的。
    所以他就把三碟连放功能vcd上市销售的计划给延期了。
    甚至这个三碟连放机器的研发成功，连萧钰和高媛他都给瞒着呢。
    除了秦广年和技术研发部，其他人都不知道夏晨手里还握着这么一个大杀器。
    手段是脏了点儿，这要是在果美大批量上市销售他们自主研发的vcd时把嘉悦的二代机型推上市场，可以预见到，黄广玉差不多要赔地卖屁股了。
    但是脏又如何呢？
    商场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况且这次的战端又是你老黄主动挑起来的，我不弄你我弄谁？
    见夏晨又露出狡猾的笑容，莫名其妙的，何正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就平静下来。
    “你手里有秘密武器！”老何说得非常肯定。
    嗯？
    夏晨惊讶了一下，“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何正斌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人，“我是你的兄弟啊老夏，我能不了解你？得，不掺和了，这胜负，一点悬念都没有。”
    夏晨咧嘴笑了。
    是啊，胜负没有悬念，但过程绝对惊心动魄。
    老何，你错过一场好戏了。
    何正斌走了没多久，秦广年又摸了回来。
    夏晨笑呵呵看着他，一挑大拇指说道：“戏不错哥哥。”
    秦广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去，演技最近是有点儿提高，用他们的话说，跟什么人学什么事儿，老哥哥我也被晨化了。”
    夏晨也笑了起来。
    “我没猜错的话，你打算动用二代神器了是吧？”往沙发上一坐，秦广年笑呵呵说道。
    “嗯，必须的，但是在此之前咱还得强烈谴责一波。”
    “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都是聪明人啊。
    夏晨感慨了一番，接着说道：“暂时按兵不动，等着他们进行生产，不过秦哥你可以提前做些工作，比如说，让人透露一点vcd的核心技术之类的，让老黄能加快点儿速度嘛。”
    秦广年眼睛一亮，“你丫这是要复制周显东那事儿啊。”
    “无意识透露，无意识透露。”
    “你可真鸡贼。”
    “呀！你个老广连鸡贼都会说了呀。”
    “我就问你，你还能听出我口音里有粤语味道来吗？我已经被伟大的京城人民给策反了好吗？”
    夏晨开怀大笑，“不开玩笑了，必须得加快他们的生产进程。因为美国人顶不住了，一个劲儿催二代机呢，布鲁克斯可是个精明的家伙，他已经猜到咱们手上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了。”
    秦广年点头说道：“这你放心，不出两天，核心技术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黄广玉的办公桌上，大为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
    “这就好。”
    “那下一步呢？”
    “提前跟糖糖记者打声招呼，该给的润笔费不要省，等他们的机子一上市，你立刻去报纸上喊冤叫屈诉说不公另加强烈谴责果美电器这种强盗行为，先把舆论声势造起来，到时候，嘿嘿……”
    秦广年一挑大拇哥，夸奖他道：“还是你小子阴啊。”
    夏晨眯着眼说道：“老话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次，我没打算一次性解决掉姓黄的，但也要让他知道，我夏晨不是他可以想什么时候骑在我脖子撒尿就什么时候撒尿的！”
    秦广年点点头，起身说道：“话不多说，我回去安排一下。”
    夏晨点头道：“辛苦秦哥了。”
    秦广年边往外走边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让外人听了都笑话。”
    …………
    上海，这会儿还破败不堪的崇明岛上，黄广玉和胡智标并肩站在一片厂房前面。
    老黄挺憔悴，但此时却意气风发。
    “标子，等生产线运抵过来后就可以进行生产了吧？”黄广玉笑着问道。
    胡智标摇摇头，说：“还不行的黄总，我们还有一项核心技术没有攻克，技术员正在加班加点，估计还需要两个礼拜的时间。”
    黄广玉蹙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我付的钱都让这帮人贪污了吗？有嘉悦的样机摆在那里，照着抄都不会，这帮人脑子进了屎吗？我告诉你标子，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只有一个礼拜，必须攻克所有难关！
    夏晨，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摁在地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