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请客吃饭的当天晚上。
    深夜十一点半，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鹏城南岸帝景小区。
    书房里，樊少秋放下手中聊得发烫的电话，长吁了一口气。
    电影筹备工作很紧张，樊少秋今天联系了许多人，总算把几位重要角色的参演人员都敲定了。
    时间很紧迫，稍作歇息后，樊少秋重新坐回电脑前，对着屏幕凝眉思索，开始构思起分镜头脚本。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书房房门被人推开。
    樊少秋的妻子梁翠茵，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见书房里白烟缭绕，烟灰缸上塞满了烟头，粱翠茵眉头蹙了起来。
    粱翠茵将牛奶放到樊少秋桌面，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到最大，随后拿起烟灰缸把烟头倒掉，用纸巾擦拭起来。
    她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已经十二点半了，你还不睡吗，抽那么多烟，身体顶得住吗？”
    抬头看了自己妻子一眼，樊少秋目光柔和道：“我再写两页脚本就去睡了，你先休息吧。”
    “你也别熬太晚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樊少秋不是听劝的性格，粱翠茵收拾完后，便走出书房掩上了房门。
    梁翠茵和樊少秋是大学同学，因外形条件出色，梁翠茵在读书的时候已经接了不少通告，是个小有名气的新星。
    但她没理会家人的劝阻，毕业后就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当时一无所有的樊少秋。
    两人结婚将近八年了，两人相互扶持一路走到现在，樊少秋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导演，而梁翠茵也成为了当红影星。
    对这位妻子，樊少秋一直心怀感激，他能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导演，少不了梁翠茵一直以来的默默支持和鼓励。
    目送着粱翠茵身影离去，樊少秋拿起了桌面的牛奶。
    趁着喝牛奶的间隙，樊少秋点开了手机，打算看看有什么未处理的信息。
    这时，他又看到了温玉的信息窗口，看到了标注为《无间道分镜头脚本》的文档。
    其实信息刚发来时，他就看到了这条信息，但当时并没放在心上。
    一个没有拍摄经验的人写出来的脚本，樊少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多半是不堪入目，一塌糊涂的。
    新手大都找不准自己定位，特别是做出了一点成绩的年轻人，大都是自命非凡，年少轻狂。
    樊少秋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他很理解这种状态。
    樊少秋一边滑动着手机，一边小口饮着热牛奶，点开了这个文档。
    他打算随便看两下，就点评两句打发掉，怎么说这年轻人也是电影的编剧，场面功夫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一开始樊少秋很放松，但看了两三分钟后，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精神开始集中起来。
    再看了十分钟，樊少秋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神情越来越凝重。
    看了半小时后，樊少秋眼睛有点受不了了，因为手机屏幕不大，文档字体很小，他终于想起来把文档发送到电脑上。
    在电脑上打开这个文档后，樊少秋开始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研读起这个脚本。
    这一看，足足看了两个小时。
    “呼！精彩！”
    把分镜头脚本完整地看了两遍，樊少秋只感觉酣畅淋漓。
    他长叹了一口气，把身体放松下来了，靠着椅背上。
    揉了揉双眼，樊少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啪嗒”一声，樊少秋点着一根香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气道：“有点小瞧天下英雄了！”
    樊少秋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边，抬头望着天空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开始整理起思绪。
    对于樊少秋这种专业导演来说，看完这本分镜头脚本，相当于看完了完整版的《无间道》电影。
    哪怕已经熟读过剧本很多次了，对每个人物和整个故事走向都了然于心，看到这么精彩紧凑的镜头语言，樊少秋依然感觉十分惊艳。
    以前单看《无间道》剧本，感觉还没那么直观。
    因为剧本精彩，拍出来的电影不一定精彩，文字和影视画面是两种不同的载体，并不能相提并论。
    但看完了这个分镜头脚本，樊少秋确信，这部电影拍出来后，绝对要比他以往所有的作品都要精彩。
    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影视作品，这部影片一旦面世，将会把他的导演事业推向新的高度。
    要换他自己来写，樊少秋自认只能达到这个分镜头脚本70%的水准，就算给他足够的时间仔细雕琢，最多也就是90%左右。
    犹如在紧张考试过程中，突然拿到了满分标准答案，心潮跌宕之下，樊少秋神采奕奕，毫无倦意。
    他微眯着眼睛凝望着夜空，眼珠子快速转动，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
    第二天。
    清晨一大早，还在熟睡的温玉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看来电显示，是樊少秋。
    温玉眉头紧皱，不知道这导演一大早打给自己干嘛。
    “老弟睡醒没有，老哥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请你去吃个早餐。”接通电话后，樊少秋爽朗的声音传来。
    温玉把手机从耳边移动到眼前，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六点三十分。
    樊少秋一大早来宿舍楼下找自己？温玉有些不相信。
    他爬下床铺推开门，往楼下瞧了一眼，果真看到站在宿舍大门处的樊少秋。
    这个点数大部分人还在睡觉，走动的人很少，独自站在大门处的樊少秋显得格外显眼。
    而樊少秋也立马瞧见了探头往下看的温玉，正朝他挥手。
    “等我五分钟。”
    说完温玉挂了电话准备收拾一下，虽然心里很奇怪，但人家都找上门了，总得下去见一见。
    简单洗漱完后，温玉快速换了身衣服下楼。
    一走近，温玉就闻到了樊少秋身上浓重的香烟味，也注意到他脸上大大的黑眼圈。
    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睛明亮，精神头很足。
    “走吧，上车，老哥请你去吃早餐！”
    樊少秋掏出车钥匙，摁下解锁键，旁边不远处停着的一部雪豹suv，“滴滴”响了两声，极具流线型美感的大灯忽地闪了两下。
    雪豹这个豪车品牌定位和前世的保时捷差不多，眼前这一款是今年最新款，落地价应该接近两百万。
    不知道樊少秋葫芦里卖什么药，温玉还是跟随着上了车。
    心情迫切之下，樊少秋开车极猛，油门刹车都踩得很重，哪怕车子的减震性能很好，温玉还是被颠簸得直皱眉头。
    还好，不多时，车子就停到了一个茶楼前。
    南方城市，来茶楼里喝早茶吃早点的很多，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多半是起得早的阿公阿婆，年轻的没几个。
    等服务员上好茶水，樊少秋便迫不及待地把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
    温玉疑惑地看了樊少秋一眼，他也不说话，示意温玉先看了再说。
    温玉打开文件夹一看，里面都是《无间道》的人物信息，旁边都贴着照片，照片上的几位，温玉也都认识。
    温玉不解问道：“樊导这是？”
    “这是我初步选定的演员名单，想让你过目一下。”樊少秋目光灼灼地盯着温玉。
    “额，这些樊导你自己确定不就行了？”温玉有些受宠若惊。
    “老弟，这个时候你就别谦虚了，昨晚我看了你的分镜头脚本，激动的一晚上没睡，我承认我之前是老哥托大了，有点小瞧老弟你，这不，今天一大早特意过来请你喝早茶赔罪，这个演员名单，你给点意见。”
    听到这里，温玉总算弄明白樊少秋为何前倨后恭了。
    能混出名堂的，眼光果然都不差，都是识货的。
    温玉写这个脚本，其实就是为了吸引樊少秋的注意，他脑海里还装着很多经典的影视作品，要想把这些剧本卖出好价钱，人脉圈子很关键，而樊少秋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圈内人。
    毕竟剧本这种东西可不是大白菜，能沿街叫卖，温玉也是为了日后作打算。
    心中有数，温玉不动声色道：“樊导过誉了。”
    樊少秋摆了摆手：“本来三个月的拍摄时间是很紧张的，但老弟你的分镜头脚本一出来，老哥我就一点不紧张了，有了这个脚本，两个月的拍摄时间就足够了！”
    樊少秋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道：“这个演员名单你先帮忙过过眼，要是没问题我就按这个名单拉剧组了。”
    温玉翻动文件夹，将几位主演人选看完，随即点头夸赞道。
    “这几位主演选得很好，形象都和人物很契合，而且都是旗鼓相当的演技派，飙起戏来，肯定会很精彩。”
    这个阵容已经把东戏最出名的几位演员都一网打尽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温玉也是实话实话，没有恭维之意。
    张嘉胤、聂英杰这两位大咖分别饰演警察刘建明、卧底陈永仁。
    两位当红花旦钟毓虹、粱翠茵分别饰演刘建明女友、陈永仁的心理医生。
    大反派韩琛、警官黄志诚则由方伟山、苗安和这两位老戏骨饰演。
    这几位咖位都不轻，四位男女主演更是在当今娱乐圈红得发紫的，这个阵容已经不输前世无间道的原班人马了。
    “哈哈，有老弟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樊少秋开怀大笑。
    “那剩下的就是配角人选问题了，因为是校庆贺岁片，我们想着提携一些东戏的新人，所以那几位配角都会从在校学生中挑选，后天的试镜就由你来当主评委吧，我安排我的助理和副导演去辅助你，你来拍板决定就行。”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温玉皱眉道：“不用了吧，樊导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我还要赶着去考察拍摄地点呢，虽然都是现代都市场景，在鹏城选址就可以，但具体是哪里还要实地考察一番。”
    温玉：“可是……”
    樊少秋不给温玉推脱的机会，打断道：“别可是了，就当帮老哥一个忙，老哥欠你一份人情。”
    作为老江湖，樊少秋知道，要想结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请他帮个小忙。
    有了一个由头后，后面就能以报答为由，顺理成章地继续接触，从而拉近关系，还不会显得刻意。
    但樊少秋不知道的是，其实温玉也正想着结交他。
    所以温玉稍稍推脱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他还愁没机会搭上这条线呢。
    正事聊完了，两人便举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干柴碰上烈火，心底各有盘算的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很快就聊得火热。
    从校园生活聊到人文地理，从历史人物聊到政治经济，樊少秋抛出的话题，温玉都能接上，还能给出一针见血的见解。
    越是往下聊，樊少秋越是惊讶，他想不明白，二十出头的温玉为何有如此丰厚的知识储备和阅历。
    “天才，注定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了……”
    到最后，樊少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