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爷爷
    宇宙之中天然就适合居住的星球何其之少。
    以我们的母星地球为标准，凡是像地球那样，登陆即可脱下宇航服自由呼吸奔跑的星球一律称之为‘盖亚星球’，盖亚星球，是碳基生物，确切说，是人类的摇篮。
    迄今为止, 我们找到的盖亚星球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因为完美的事物不可能那么多。
    重力、大气、水、温度……甚至于空气成分中只要有任何一种有害物质的含量稍稍超标，人就会慢慢被毒死，其他的条件再优秀，也算不得盖亚星球。
    所以，我们所谓的宜居星球，通常指代那些条件还算不错，稍稍做些生态改造就可脱下宇航服自由呼吸奔跑的星球, 比如……我们的第一个殖民星球，火星。
    火星是星球改造的典型例子，它的地质条件、重力、与恒星的距离都很合适，最大的问题在于大气，在完成大气改造之后，没过几百年，生命自然就在火星上萌发了。
    宜居星球少，像火星这样易于改造的宜居星球更少，大多数宜居星球在被改造之后不会永久定型，得持续投入资源进行维护——再进一步，就是投入成本太大，连改造的意义都没有了。
    箕亢星就是那种‘先天条件不算优秀，但勉强可以改来住住的星球’, 在我们的记载中，这颗星球的重力偏大，所在星系的恒星也不算稳定, 时常爆发太阳风将大气吹走……
    所以在多年之前，我们在监测到箕亢星上的山河湖海消失时，以为是失去维护后, 它发生了退化。
    而在先遣队发回的报告中则说, 这颗星球上一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维持生态，推测，应该是地仙……李修言登陆时也清楚的看到，大气层，是完整的。
    所以，箕亢星变成一颗沙漠星球，是最大的异常。
    因为只要大气完整，水是不会消失的，无非就是变成云再落下来，然后又被阳光‘晒干’变成云……
    水去哪儿了？
    那些地龙布的雨，难不成是真元凭空造出来的？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箕亢星的水源，不是，只有地龙。
    ……
    前方，薛丹御剑朝着沙漠中一座白色的山谷降下。
    那里是无垢福地。
    这是箕亢星上仅有的七十五座‘城市’之一，或者说，修真者的城市。
    因为恶劣的环境, 箕亢星的灵气稀薄到了几乎没有的程度, 比末法星球还末法星球，修行全靠地龙。
    地龙即是这颗星球上的神灵, 也是最大的天灾。
    箕亢星沙化得如此厉害，除了气候，恐怕也有地龙几千年如一日不断‘松土’的原因吧？
    想想看，如果在一颗星球上，有一种巨大无比，无可阻挡的推土机，总是毫无理由，随机满世界横冲直撞，城市如何建立？就不怕地龙来了给你推了？
    这种环境别说人没法生存，修真者都不行。
    ——这个世界上，存在75个，地龙不会靠近的地方，这些地方自然就成了修真者的宗门，低阶修士也需要一些生活物资，自然也就需要凡人劳动力，所以这些宗门福地周围，就有会城市。
    李修言远远的看到了山谷里的碧波。
    那是个人工湖。
    水不会消失，只会蒸发和渗入地底，对于修真者来说，搞出一套淡水储存与循环装置不是什么难题，所以他们不用去沙海上和那些流民抢水，实在不行，用真元变也可以嘛。
    总之，水对修真者不是问题，但是通过控制水，他们便能控制这颗星球上的凡人。
    先前对无双城下手的人中，就有无垢福地。
    薛丹来这里，是因为这是最近的福地，他需要探听一些消息。
    李修言跟在他身后，远远落下，然后乔装打扮。
    福地之中，最核心的地方自然是修真宗门，但外围仍旧有不少凡人区域，因为整个福地都被阵法结界包围，所以乍一看之下，这里面，就是个普通的城市。
    阵法结界，主要功能不是防御，而是隔绝弥漫在整个星球的黄沙。
    山谷入口处，有两名看守的无垢福地弟子。
    福地自然不是谁都能进，没人看守外面那些流民就涌进来了，但也不会有多么森严。
    李修言出示过一枚刚才从尸体上找到的名牌，在对方触摸时，一股微弱的真元传导过去。
    “原来是白阳福地的师兄，请~”
    确认过修真者的身份后，李修言被顺利放行，这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无法对三千世界进行细致渗透的症结。
    只出示一枚带有真元力的牌子这我们通过仿制的真元设备也能做到，可万一他让你施个什么宗门秘法呢？
    最简单的法术，我们也施不出来。
    进入山谷，两侧的视野豁然开朗，这是座依山而建的城市，环境还挺不错，房屋鳞次栉比，颇有生活气息，就是……人有点少。
    李修言回忆一番从那些死丹中获得的记忆。
    原来如此，今天是无垢福地的‘祭龙大典’。
    他一路尾行着薛丹，果然在拐进一条小街后，他看到了下方山谷深处的那个无底深渊，以及，围跪在龙渊旁的人。
    说来有趣，地龙从不靠近福地，但每个福地之中，必定存在龙渊。
    而出于一些目前还不知晓的理由，箕亢星上的修真者，每年，都会向龙渊祭祀。
    这边，薛丹走进了山腰上的一座小房子。
    李修言停了下来，跟得太近恐怕不好，就在这里等等吧，再说，他对这个祭龙大典也挺感兴趣的，恰好这是个不错的观察位。
    他和小房子保持着一段距离，目光投向龙渊那边。
    围跪的人群磕头诵念，祈求地龙赐福。
    叽里呱啦的祈福声中，有修真者扛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到龙渊之前，扔了下去。
    活祭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真正奇怪的是，修真者为什么要搞活祭？
    他们也迷信？
    说起来，无双城和先遣队发生的事情，应该也和祭龙大典有关。
    ……
    发回的报告中表明，先遣队在登陆之后，直接去了无双城。
    因为这同样是个最高境界为化神的‘末法星球’，所以渗透倒也没遇到什么阻力。
    但马上，他们便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这颗星球上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但最奇怪的，一定是祭龙大典。
    他们抵达无双城时，那里正在筹备祭龙大典。
    每个宗门举行祭龙大典的时间不定，但祭祀物，一定是本宗弟子，而且是，本宗最有潜力的弟子。
    这就很有意思了。
    元婴孵化虫卵，萌发虫族意识，可一直要到炼虚，虫族意识才会真正成熟，所以尽管箕亢星上的宗门形态各异，有像无双城这样的家族宗门，也有烛龙殿那样的师徒宗门……但总体上，我们可以默认箕亢星没有一个修真者知道‘真相’。
    而同时，宿主是虫族延续的关键，那些被潜意识操纵的‘元婴老祖’天然就会生产虫卵，圈养凡人，箕亢星的环境又这么恶劣……
    所有人都以拜入仙门为终生目标，凡人只要能通过入门考核，亲人都能到福地里去生活，这是改变一家人命运的办法。
    ——修真求仙，自然是要招收有资质的弟子，然后其本人也要心智坚毅刻苦努力才行，对吧？
    可结果呢，每年最优秀的那名弟子，都会被扔进龙渊。
    你说，这里的修真者要不要努力修行？
    先遣队的报告说，他们抵达无双城后结识了那名被选为祭品的无双城弟子。
    一番综合考虑，他们决定策反那个人。
    成功了。
    然后那家伙被扔进了龙渊。
    然后地仙发现了先遣队，他们发回报告，失联。
    接着李修言来到这里，从天柱山下那堆死丹的记忆中他得知了之后的事情……
    那个去龙渊的无双城弟子回来了。
    无双城的掌门家族，薛家，已经没了。
    这个少城主薛丹，是薛家最后的活口。
    ——就在这时，薛丹神色慌张的从小房子里冲了出来，朝着无垢福地的出口跑去。
    李修言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等等，那里面是发生战斗了吗？
    我离得不远，为什么没感觉？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房子里爬了出来，指着薛丹的背影大喊：
    “是，是薛丹，无双城的薛丹，薛……”
    她死了。
    李修言横移几步，看到了室内的景象，几具断尸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是被一剑所杀。
    这里面，都是凡人。
    薛丹进来之前刻意伪装过自己，直至现在伪装也没消除，那个凡人女性却知道他是薛丹……这里是无双城在无垢福地的秘密据点一类的地方，薛丹来这里问情况，结果却是自投罗网。
    这里毕竟是无垢福地的宗门所在，很快，就有几道流光朝着薛丹的方向去了。
    ……
    薛丹一直到跑出无垢福地，才敢御剑而起。
    福地之内禁止御剑，他如果在里面就直接开溜，根本出都出不来。
    但这么做也没有用。
    因为很快，福地结界内就有几道流光冲向他。
    这位无双城少城主，是个草包，不管修为还是心智，都是如此。
    李修言从无双城的死丹记忆中得知，如今他不过筑基境界，在无垢福地内被发现，不管给他多少时间跑，他都跑不掉——天柱山的事情之后，他还敢跑到对自己下手的宗门福地去，这本来，就很愚蠢。
    李修言跟在追逐薛丹的无双城弟子后面，在确定没有更多人追来后，他又跟近了一些。
    前方，修真者的空战已经开始。
    薛丹一个筑基，而追他的五名无垢福地弟子，至少两结丹三筑基。
    他是跑跑不掉，打打不赢，这本该是一面倒的战斗。
    但他的法宝，也忒多了。
    什么飞剑宝塔幡旗像是不要钱一样从怀里掏了往后扔！
    无双城是炼器宗门，少城主当然是个移动宝库。
    这倒还真给追兵造成些困扰，他那个宝塔法宝似乎尤为强大，迎风便长了十丈有余，一砸之下便把两个筑基弟子给砸下了飞剑。
    他要是再强一点儿，本该当场砸死。
    仙二代，真是太菜了。
    李修言看得连连摇头，照这情况看，他被活捉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家伙对我有用。
    于是乎，他找准机会。
    「青莲化剑术-疾」
    青色的流光自后方掠过，无垢福地弟子身首分离。
    接着，白色的真元剑芒暴涨横挥，将另一侧的两名弟子化为尘埃。
    李修言咂了咂嘴……有点儿甜。
    金丹对结丹已经是境界的碾压，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但因为剑刃为纯粹真元凝聚，所以这青莲剑宗的巨剑术每次都得用金丹级别的输出……身体吃不消。
    说起来，我弄死了那么多青莲剑宗弟子，为什么小绿豆就是没有读到万剑术？
    这跟杀怪一样还要看爆率的吗？
    就在这时，前方的薛丹一头撞上沙丘，他的胸口插着一柄飞剑，是无垢福地弟子临死前射出去的。
    ——见鬼了！我明明已经最快速度赶来了，你这么菜的吗！？
    李修言催剑赶上，一抹薛丹的鼻子，没气儿了。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肯定要去无双城，这家伙真的会很有用。
    等等……
    李修言想起了什么。
    薛丹还没死透，救回来是完全可以的——他想到的不是怎么把薛丹救回来这件事，而是救回来以后怎么办。
    如果这个问题想通了他早就出手了，而不是不得以才出手。
    现在，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薛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去过无数次三千世界，读过无数三千世界的任务报告，关于修真者的事情，他很了解。
    他们的世界，本质上就是控制别人，与被别人控制的世界。
    他们有许多控制别人的方法与心得，其中有一种……
    他掏出一支身体修复剂，注入薛丹的静脉——先保住他一命再说。
    然后打开吊坠，der的把小绿豆弹起来。
    “法术列表。”
    ?(???‵‵)?
    它抱着头，一副很痛的样子。
    “法术列表，快点儿~”
    「滴！~」
    「人仙系统-已启动」
    「青莲化剑术-疾-1阶段（已习得）」
    「青莲化剑术-巨-1阶段（已习得）」
    「雾隐法-1阶段（已习得）」
    ……
    它吃新鲜的虫子，吃啥就能吃出啥法术，上面这些，是李修言从参毕星弄到的。
    而下面这些，是刚才从天柱山脚下弄到的。
    「无双炼器法-残篇」
    「烛龙锻体术-残篇」
    「无垢渡元术-残篇」
    ……
    “我要这个！”李修言指着无双炼器法道。
    「无双炼器法-残篇」
    「兑换需……」
    der！
    ?(???‵‵)?
    「您已习得‘无双炼器法-1阶段’」
    ……
    李修言扒下薛丹手上的戒指，人仙系统弹出了提示：
    「青玉戒（真元耗尽）：垃圾的护身法宝」
    他先是运气真元，为其充能，然后……做了亿些小小的改造。
    ……
    半小时后，薛丹醒了过来。
    我不是……死了吗？
    他还清楚的记得飞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那个时候……他好像看到了某种白光？
    可现在，他躺在沙丘上，身边什么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被抓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青玉戒里的声音：
    “桀桀桀~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