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洞天周边。
    此时不少城市中已经发生了小范围骚乱，造成了一些破坏。
    然而，由于这些骚乱、破坏并没有造成什么致命性后果，再加上带来骚乱的不是个人，而是数量庞大的群体，哪怕真的引发火灾和财物损失，分摊之下，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身上业力大涨。
    别说是提升到漆黑如墨引来雷罚之眼的力量，就是鲜红如血也难以抵达。
    这种骚乱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人心散乱。
    古今来抵达灵玉仙主所负责的城市时，这座城市已经戒严。
    仿佛进入了战时状态。
    看到古今来前来，她第一时间迎接，神色中带着愧疚：“古宫主，目前局面虽然暂时被我们控制住了，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我听说你查出了一些问题，事情和一个叫‘自由教会’的势力有关？为何没有将这些罪魁祸首处理？”
    古今来道。
    “这些事虽然很多地方都有‘自由教会’的影子，但……”
    灵玉仙主招了招手。
    很快，她的弟子上前将几份玉简递了上来。
    灵玉仙主将玉简交给古今来，他稍稍感知了片刻，很快明白灵玉仙主没有铲除自由教会的原因。
    因为，自由教会所做之事并没有涉及到犯罪。
    他们拉人入会，也不是什么严刑逼供。
    只是，不愿加入自由教会的人时时刻刻都会有人上门骚扰。
    甚至连骚扰都算不上，而是大量处于这个人圈子周边的亲友、邻里日复一日的劝导。
    如果劝导不行便指指点点，乃至暗地里冷嘲热讽。
    他们甚至不会去正面挑衅，激怒对方。
    一个两个可能动摇不了他人意志，可三个四个，十个八个，乃至到最后生活圈内所有人都对你指指点点时，哪怕这个人再怎么无动于衷，仍然会受到影响。
    若是他精神崩溃情绪失控之下选择了动手……
    涉及到群众事件，即便他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再加上凌霄宫规矩要求的公正审判，最终这个人或许摆脱了骚扰，但被关押、量刑，留下桉底，便是一辈子的影响。
    这种结果多来几次，自由教会再暗中控制一些媒体宣传，自是让那些不愿成为其中一员的人心生畏惧。
    最终无论他是否心甘情愿，他仍会选择加入自由教会中。
    古今来看完这些玉简，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性。
    “现在最大的问题除了这些追求自由者的群体势大，而在于很多人办事束手束脚，在其位，却不敢某其政，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尤其是那些高阶修炼者，他们对雷罚之眼畏惧极深，再加上他们内心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怨言，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花费这么多精力修炼到这种境界，却要过的像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特权？时间一久，他们有种放任自流之感。”
    灵玉仙主叹息了一声：“高阶修炼者往往在很多部门都身兼要职，当他们开始阳奉阴违时，局势就会进一步下滑……”
    “那就直接换了，他们不想做有的是人做。”
    古今来道。
    “问题是那些放任自流的高阶修炼者并不会将这种想法表现出来，甚至，很多人还采用了甩锅之法，下面的人做了事，功劳是他们的，但他犯了什么错，责任又归咎于下属，以至于大多数高阶修炼者看上去都是那么履历辉煌。”
    灵玉仙主摇了摇头：“偏偏他们这种做法会极大寒了下面办事员的心，当那些办事员辛辛苦苦立下功劳却被上层夺走，自己反而因做事而面临责罚时，他们又还有什么积极性可言？尤其是低层官员受民意影响更深，索性，他们也开始随波逐流，最终，整个城市中尽数充斥着蠢政、懒政。”
    她看了古今来一眼：“这些蠢政、懒政，更加加剧了民间的不满，一些城主府的反智操作更是让民间想要挣脱这些愚昧者的掌控，追寻自由，从而让自由教会的势力快速扩大，最终形成了席卷之势。”
    古今来听了，心中明白。
    出现这种情况的最大原因是缺乏监督。
    长生界中凌霄宫一家独大。
    当年的古今来就曾想过，一旦整个世界尽归凌霄宫内，会不会在凌霄宫滋生腐败？
    于是他留下了仙国。
    让仙国势力对凌霄宫形成制约。
    可这些年来随着他的实力增长，影响力日渐提升，仙国众人也渐渐意识到未来谁才会是长生界的主宰。
    尤其是雷罚之眼的存在……
    身为凌霄宫宫主的古今来执掌裁决大权，一次次的对长生界境内进行肃清，就连一些仙主弟子，一旦做出天怒人怨之事都没能逃过审判，这更加让仙国中人意识到了凌霄宫的可怕。
    时至今日，一个普通民众只要高呼一声，自己是遵循着凌霄宫的规章制度行事，就连那些天人、圣者，也得乖乖低头。
    管你什么天才、绝世人物、驻世真仙，在凌霄宫的规则面前统统被强势镇压。
    当那些有能力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反倒是那些以凌霄宫规则为由，大行其道的普通人肆意妄为时，局势堕落之快自然可想而知。
    “你们可有解决之法？”
    古今来道。
    灵玉仙主看了古今来一眼。
    问题就在古今来身上……
    确切的说是雷罚之眼“公平公正”对任何身上业力漆黑如墨者的审判上。
    所以……
    解决方法，只有古今来自己。
    但这番话灵玉仙主不敢说。
    因为，这就相当于让一个国家的皇室、皇帝，自己革自己的命一样。
    她不知道这其中会涉及到多少利益，但皇室之所以尊贵，皇帝之所以至高无上，就是因为中央集权。
    一旦权利有了监督，有了管制，那他们还称什么至高，谈什么无上。
    民告官时，官员再有过错，他会判自己死刑吗？
    他只会先一步将其弄死，当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甚至立下规则，不许告官，告官者死，以儆效尤。
    当然，这些规则必须得是潜规则，明面上还是得维持自身光明正大的形象。
    就像灵玉仙主管辖的这些城市，很多高阶修炼者明明称的上尸位素餐，但上面查下去，绝对是兢兢业业为民请命的好官。
    心想着，灵玉仙主最终回了一声：“此乃自古以来人族社会所面临的难题，无解。”
    古今来的心神笼罩着这座城市。
    尽管城市已经被封锁，但无数地方仍然有罪恶滋生。
    这一刻，他甚至在怀疑，他定时祭出雷罚之眼扫荡长生界、玄仙界究竟是对是错。
    不过仅仅片刻，他的眼神已经坚定起来。
    尽管雷罚之眼的出现导致很多高阶修炼者开始不作为，但有一点功绩，谁也无法否决。
    那就是自从有雷罚之眼后，再没有什么人胆敢滥杀无辜、肆意妄为，即便为恶，都只能偷偷摸摸，不敢造成太大影响。
    或许人心永远难以满足。
    但……
    相较于二十年前，长生界生灵在生命安全保障方面已经好上太多。
    如果他真的选择了撤除了雷罚之眼，撤回了规则的公平公正，二十年前那近乎封建时代般的统治，必将再度笼罩长生界每一个角落。
    “只是人心永远不会满足罢了。”
    古今来说着，心神着重笼罩在自由教会一处看上去颇为正常的据点上。
    “另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人心败坏，速度再怎么快，也不至于在几年内转变，这个时间尺度，少说得跨越几十年才是……可偏偏，仅仅几年时间，自由流派的人就发展到了这么大的规模，不止灵玉洞天城市群，其他洞天城市群同样如此，无非是规模不及这边罢了。”
    “你是说……自由教会背后有人？”
    灵玉仙主微微一怔。
    “有。”
    古今来道了一声：“太快了，在人与人信息交流并不怎么通畅的情况下，这一幕快到不像是自然衍变。”
    他目光一转，很快落到了自由教会一个主教身上。
    这个主教修为不高，只有天人境界，身上的业力……
    似乎也有所控制，连鲜红如血层次都没有到达。
    因为他往往命令他人为恶，这种间接影响增加的业力比自己动手低很多。
    再加上他很注重经营自己的形象，平日里积德行善，哪怕这些行善之举并非真心实意，但对业力的冲刷却颇有成效。
    古今来直接运转虚空投影术投射到了这位主教身上，搜寻起他的记忆。
    不过当他查看起这位天人的记忆时，似乎引起了他的心神反噬一般，一位天人，居然主动的对抗起了他的真灵。
    尽管仅仅片刻，这位主教的灵魂就被古今来的真灵碾碎，但这种异常仍然让古今来察觉到了什么。
    他细细感知了片刻，下一刻，足足达到大道金仙第五阶段的心神之力席卷而出，犹如洪流顺着一道涟漪，冲击而去。
    当他冲开这阵涟漪的刹那，依稀中，仿佛进入了一片类似于真实灵界般的世界。
    而几乎在他冲入这片世界的瞬间，一股强大到比之他来不知道强横多少倍的心神之力镇压而下。
    这股心神之力仿佛有千钧重担，明明相隔不知多少距离，仍然如同巍峨神山般，撞中他的心神，直让他闷哼一声，心神之力被迅速击溃。
    “古宫主！？”
    一旁的灵玉仙主忍不住惊呼。
    古今来并未回应，心神之力被击溃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心中的震动。
    他的眼中惊异起伏。
    “不！那不是真实灵界！”
    他无比确信，那绝不是真实灵界。
    不是真实灵界，却又拥有真实灵界的特性。
    那是……
    “神国！”
    神灵的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