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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航在窗边坐了下来,看着眼前哀嚎惨叫的马武,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之意。
马武此人,通灵的天分虽高,但心术不正、阴狠毒辣,便是他兄长马相,都是被他利用的对象。
平时自命不凡, 自认为运筹帷幄,实则只是疏懒战阵,只会些旁门左道罢了。
这种人的意志通常都不会太坚定,别说和马相比了,便是比之赵武,只怕都要差着一大截, 因此要对付他的话,用迷魂术正好。
而迷魂之术则必须配以专门的音律语言, 你可以只喊简单的‘一二三四五’这类数字。
当然,最好还是让人猜不透你的意思,引人遐想,于是辛辛苦苦写了这首诗……坦白说,林书航感觉念得有点羞耻,中二之风扑面而来,但没办法,就这文化水平,总比直接念诗仙的侠客行,然后让今后的诗仙无诗可写要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该死!该死!你该死!”马武惨叫哀嚎着,鼻涕眼泪齐下,但嘴里却极其硬气,咆哮道:“杀了他!杀了他呀!黄洪,叫兄弟们来杀了他!只要杀了他,雒县唾手可得!”
黄洪便是中年商贾了,此时不敢吭声,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可看到林书航的目光淡淡扫过来,却又立刻站立不动。
倒是那两个被断剑的侍女, 此时捂着胸口、忍着内伤从地上挣扎起来,可中了林书航的刀气,内脏已裂,此时即便扶墙而立都十分艰难,谈何攻击?
“废物!一群废物!”马武气得要发疯,倒似连伤口都没此前那么疼了,他看看林书航,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此?有人出卖我?”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看向旁边呆站着的黄洪,吓得黄洪连连摆手,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冲他不停磕头。
“哼,谅这废物也没这胆子。”马武喝道:“那是谁!”
“这还需要谁吗?”林书航微笑着指了指空无一物的空中:“这么粗一条蛊线,瞎子都已经看到了。”
养蛊人和蛊虫本就是一体,相互间既有心灵感应,亦有灵线相连,当然, 正常人是看不到的, 除非学以同样的蛊术, 比如养蛊人自己和同门师兄弟就感受得到……
马武的嘴唇忍不住颤了颤, 他知道林兴业是炼气士,且段位还很高,比他哥马相还厉害,且又拿到了放在他哥身上的巫蛊天书………
但那可是巫蛊天书啊!以他马武的聪慧,当年光是为了理解上的文字,都花了足足两三年,还在川蜀之地四处寻访蛊师,可这林兴业,拿到巫蛊天书不过才两三天……他居然就已经掌握了上面的蛊术?
这、这家伙是个怪胎吗!
“嘿!你是很厉害,我和马相居然都接连栽在了你手里。”马武气喘吁吁的冷笑:“但那又怎么样呢?你赢了却不敢杀我,杀了我,你身上的金蟾蛊便会立发,要你的命!”
“真让我失望。”林书航笑着说道:“我原以为你会说‘我虽栽在你手里,可雒县今日却会遭受灭顶之灾,连我也要给你陪葬’呢,那多少还有点男子气概。”
马武一怔,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原本是想继续掩饰下去的,让林兴业以为他只是来替马相报私仇,抓到了他就是解决了大麻烦。
那等马上正午时分大军攻城,必杀这林兴业一个措手不及,不但可以救他马武,还可以屠尽这雒县七八万人,到时候再将这林兴业剁成肉酱喂狗!
可没想到……攻城的计划竟然被这林兴业事先知道了?还是说,对方只猜到一点,现在是在诈自己,想从自己嘴里套出有关攻城的细节来?
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两柱香的时间,虽说义军人多,但乌合之众而已,倘若城中提前防范,那自然是不利于义军的。
“你说什么?”马武忍着断臂之痛,哼哼唧唧的冷笑道:“雒县会有灭顶之灾?嘿嘿,那我可还真是期待,真想亲眼看着你这混蛋是怎么被人大卸八块的!”
他话音刚落,楼下、街道上已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听先是街上有人不断的喊道:“奉功曹之令,全城紧急戒严!所有平民立刻返回居所,街上若发现任何闲杂无家可归者,立刻逮捕!”
林书航的表情淡然,可马武本就已经相当难看的脸色却猛然变白。
此时还未到正午,城外的大部队尚且未到,却将街面直接清空,那他们先前布置到城中的那些人就等于失去了一切遮掩的屏障,他们可没有什么房子可藏进去,都是租住在客栈里。
所以,要么返回客栈保命,但那距离城门就太远,到时候打起来,他们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可要留在街上,如此清空的街道,分分钟就会被抓。
原以为对雒县而言无解的午时作战计划,居然被人家如此轻松的破解。
“林兴业!”马武猛然提高了音量,厉声骂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赢不了!小小雒县,守军不过数百,待我大军到时,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了你们!待我……”
他话音未落,街上又是一阵飞马蹄声。
紧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将领,陆陆续续的冲上了二楼来。
最先上来那人冲林书航一抱拳,兴奋的说道:“大人!城东十里外的三道口果然发现了大批贼寇汇聚!人数约莫有八九千!探马刚才来报,贾从事率一千五百刀兵,依大人之令突袭,业已将之杀散!”
“报!南门外十二里处果子林里发现了大批贼寇,别部范司马依功曹之令,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硫磺之物,放火烧林,贼寇死伤无数,暂时无法统计!”
“报!西北向的榆林果然发现了大批贼寇,人数有一万六七千,我率两千铁甲已尽破之,斩敌五六千,余者尽散!已令军士收缴物资,我特来汇报!”
他们每说一句,地上的马武脸色就变白一分,大军分三路而进,正是自三道口、果子林和榆林而来,人数分布也与刚才那几个人所报一模一样。
此时再看向旁边淡定喝茶的林兴业,马武的脸上已然不止是愤怒和不甘了,更有畏惧、惊恐。
这林兴业,竟对义军的动向了如指掌至此?
而且,他居然没有选择守,而是直接攻!趁义军刚到指点的集结点,正在战前最后的放松时突然杀出,且还夹带着火烧果子林这类断子绝孙的招数……
可这雒县哪来的什么一千五刀兵、两千铁甲?
“如此全线大捷,生擒黄巾乱党数千,斩首万余,只数日间便将益州黄巾之乱平定,真乃不世之功!”
最后那个传报将领剑眉星目,身材健硕,年约三十出头,此时单膝跪地抱拳道:“此前林功曹来巴郡传令,我因功曹年幼资浅颇有怠慢,险些误了军机,今日见功曹之妙算,方知严某一叶障目了,此役若非功曹处处料敌先机,西川危也,幸之甚之……严某特来向功曹请罪!”
林书航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严将军大破贼寇,斩首过万,正是功臣,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旁边的马武此时已经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一脸的呆滞,连断臂之痛都已经有点忘掉了。
输了,一败涂地,别说攻城了,他调遣的这三路义军,甚至连接近城门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全部干掉,可是、他这总指挥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等等!
这是巴郡来的兵?还有,此人姓严,是严颜?
西川的几个屯兵点,比较靠近雒县的也就只有绵竹和巴郡,绵竹此前已经被马相拿下了,虽有数千官兵,但要么被杀死、要么就已经投降落了草,眼下附近的雒县等各地,除了雒县还有这个八百人的军营外,其他地方都只剩下县衙里的一点官差了。
但要说从巴郡调兵过来,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四天时间,可四天前的凌晨,马相才刚开始攻雒县呢,他林兴业要去巴郡搬救兵,除非那天早晨就已经派人出发才差不多!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当时才刚刚火烧马相、取得大胜,然后就已经预算到四天之后的义军二次攻城?
且连义军要在何处汇聚、要分几股都已经算清楚了?于是才提前交代严颜他们要来多少人、要兵分几路进发、要在哪里拦截敌人……
这真是、真是去他妈的……四天前,就连自己这个主帅都不知道会不会打、要怎么打这仗呢!
此人、此人是鬼魅精怪、能掐会算不成?!
想到此处,他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林书航,可却听楼下又是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通报。
“刺史大人到!”
“主簿大人到!”
“掌监大人到!”
通报间,只见这益州的各级文武官员纷纷赶到,竟是齐聚这小小酒楼。
郗俭大笑着朝林书航走了过来:“贤弟略施小计,便平定益州之乱,亲擒贼首、前后斩获黄巾首级数万,救我益州百姓于水火,如此不世奇功,某定当表奏朝廷,少说也要为贤弟博一中郎将不可!”
郗俭绝对是最兴奋那个,毕竟这林兴业可是他亲手从一个白身提拔起来的,这番提携之恩,可算是押中了个大宝。
且此人又是自己小三的弟弟,不但本就关系亲近,可在官场中为自己一大助力,且就算自己想要将何香菱娶进门,有这林兴业站台,他家那个母老虎怕也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简直就是一箭数雕。
身后那些官员们也是一个个满脸堆笑:“恭喜郗刺史、恭喜林功曹……”
可话音未落,林书航已举起手来:“刺史大人且留步,莫要再靠前了。”
郗俭微微一怔,随即见林书航指着地上断了手、满脸苍白冷汗的马武说道:“此人是一个极强的巫师,擅长用蛊……”
巫、蛊。
巫蛊本就是川蜀之地流传出来,在这里,光是提到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让人闻风丧胆。
郗俭的脚指头都不自禁的抽了下筋,下意识的一哆嗦,不敢再朝马武和林书航靠近,其他官员莫不如此,甚至还有吓得差点就转身下楼去的。
严颜则是皱了皱眉头:“败军之将,巫师又如何?别人怕,我可不怕,我来替功曹结果了他!”
说着,严颜拔剑出鞘,却见林书航再一摆手:“我已中了此人巫蛊之术,蛊主相连,杀他,我死。”
话音落时,整个二楼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这不是林功曹特意请到酒店来,一边汇报战果、一边享受庆功的吗?怎么……
林书航此时才缓缓站起身来:“请刺史大人和大家到此,并无别的意思,一则马武躲藏此间,我自当到此擒拿,二则此人诡计多端,若监禁关押必生祸端,因此绝不能容他活着走出去。”
马武脸色铁青,四周则仍旧安安静静的,不少人长大了嘴巴。
这林兴业,一会儿说中了这人的巫蛊之术,杀这人就等于杀他,一会儿又说绝对不能放他活着出去……这,几个意思?
但见林书航微微一笑,冲四周微一拱手:“因此特请大家来此间,想交代几句后事,若有惊扰冒犯之处,付讫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