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下桑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该死！发生什么了？
    那个老家伙亲口承认《上阳台帖》不是李白真迹，这些华国人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个老家伙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同声传译呢？
    泉下桑田感到无比焦急。
    人和人的喜悦是不相通的，泉下桑田看着台下的华国人大声欢呼，只觉得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它和这个世界分隔开，令它有种窒息的错觉。
    它焦急地问道：“谁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它发现很多华国人看它的眼神都从憎恶转变成怜悯和嘲笑了，这让它感到强烈的不安，它迫切想知道林秋书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人中不是一个能听懂汉语的人都没有，但他们全都没有理睬泉下桑田，而是一脸震惊地望着林秋书。
    他们喃喃道：“这不可能......”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言语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绝望。
    泉下桑田急坏了，它心想什么不可能，倒是说清楚啊！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什么都不理会它？
    那个老家伙到底说什么了？
    泉下桑田实在忍不住了，它面露凶相，一把抓住身旁一个能听懂汉语的人的袖口，用近乎命令的口气质问道：“竹野君，告诉我，华国人到底在欢呼什么？”
    这位被称为竹野君的人全名竹野建男，是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副馆长。他眉毛一挑，毫不留情地将泉下桑田的手拍掉。
    啪！
    这一拍是用了大力气的。
    泉下桑田疼得龇牙咧嘴，但也清醒了一点，它没有发作，而是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
    它看着竹野君愠怒的脸庞，一股强烈的懊恼涌上心头。
    我怎么敢的啊？
    竹野君可是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副馆长，家族中有好几位实权议员，在国内不说手眼通天也可以说是人脉极广了。
    我竟敢质问竹野君，还粗鲁地抓他的袖子？！
    竹野建男冷漠地看着泉下桑田，冷冰冰地说出一句让泉下桑田险些心脏停跳的话：“桑田君，你的把戏玩砸了。”
    泉下桑田大惊失色，他心头那缕驱之不散的不祥预兆真的应验了。
    玩砸了？
    这怎么可能呢？
    故宫博物院的院长刚才不是亲口承认《上阳台帖》不是李白真迹了吗，换言之就是认可《清远楼帖》是李白真迹！
    它们明明已经成功了啊！
    怎么会玩砸？
    它着急地问道：“竹野君这话什么意思？”
    竹野建男面色阴沉地对泉下桑田说：“林院长不是说《上阳台帖》不是李白真迹，而是说故宫又找到了一副李白真迹。”
    泉下桑田的神情蓦地凝固了。
    竹野建男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桑田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泉下桑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不可能！”
    它的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和惶恐不安。
    它敢于撺掇东京国立博物馆来魔都跟故宫硬碰硬的原因就是它认为《清远楼帖》不可能被证伪，立于先天不败之地。
    但《清远楼帖》的无敌金身是建立在故宫没有其他文物能佐证李白字迹的情况下。
    一旦故宫获得另一件李白的书法作品，哪怕只是一件碑刻，故宫都可以根据上面的字体来确定《上阳台帖》和《清远楼帖》孰真孰假，而且得出的结果将毫无争议。
    故宫在这个关键时刻宣布找到了另一件李白真迹，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意味着故宫确定《上阳台帖》是李白真迹，所以才在这个时候突然把另一件李白真迹拿出来，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假如《上阳台帖》不是李白真迹。
    故宫一定会赶在大会发布前就对外界透露另一件李白真迹的消息，自己把《上阳台帖》否定掉，不给东京国立博物馆寻衅滋事的机会，从而降低社会影响。
    竹野建男面无表情地面对记者们的镜头，但声音却充满了怒意：“桑田君，你不是保证故宫没有任何手段能甄别《清远楼帖》的真假吗？”
    泉下桑田害怕得直哆嗦。
    它的确做过这个保证，但谁能想到故宫会突然找到另一件李白真迹呢？
    这一刻，它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它出发来魔都以前，已经有人为《清远楼帖》报价五亿美金，而且是立刻就能交割的现金。
    但它以为《清远楼帖》能踩着《上阳台帖》上位，所以拒绝了这个报价，毅然决然地带着《清远楼帖》来到了魔都。
    原本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
    就在两分钟前，它以为大局已定，甚至开着麦克风发出了猖狂的笑声。然而刚才大笑时分泌的多巴胺还没消耗殆尽，它就得到了这么大一个噩耗！
    故宫！得到了第二件李白真迹！
    泉下桑田的心情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就坠入地狱，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一旦鉴定《清远楼帖》为假......
    这已经不需要猜测了！
    故宫等会儿肯定会把《清远楼帖》鉴定为假，不然他们根本不会拖到这次大会上才宣布找到了第二件李白真迹！
    可《清远楼帖》一旦被鉴定为假，势必会身价大跌！别说五亿美金，五千万美金都未必有人愿意要！
    能跟《上阳台帖》平分秋色的《清远楼帖》才是香饽饽，被鉴定为假的《清远楼帖》不过是根鸡肋！
    没有哪个富豪会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一件被鉴定为假的书法作品！
    因为丢脸！
    泉下桑田面如死灰，它感到无比绝望。
    它的企业急需一大笔资金渡过难关，至少也得两三亿美金，它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清远楼帖》上，可这个希望眼瞅着就要破灭了......
    更糟糕的是竹野建男正用想吃人的眼神凝视着他。
    这不意外。
    东京国立博物馆原本虽然也有来魔都举办唐宋书画展的打算，但从没想过跟故宫撞车，现在的安排完全是它撺掇的。
    它跟东京国立博物馆保证故宫不可能将《清远楼帖》证伪，东京国立博物馆才决定跟故宫正面碰一碰。
    结果这一碰直接给东京国立博物馆碰得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