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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霖,他当天上门就真的是偶然么?如果是偶然,那元宝为什么会在衙门里?难道虞棠海真的是元宝杀的?
想起那小子温顺的面孔,沈延生心里有些不大相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杀人犯呢?他不过就是一品街的一个小男妓而已。
虞定尧看他这样沉默不语,以为是他有意要护着那位朋友,因而又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胸口上捶了两下,带着哭腔乞求道:“沈大哥,沈大哥你要帮帮我啊,我要给叔叔和小麻子报仇,我不能让他们白死了!”
虞定尧一边讲一边哭,嗓子是哑的。沈延生见他这样痛苦不堪,心里头更是五味杂陈的说不出难受。俯身过去抱住他,口中安慰道:“你放心,要真是跟他有关系,我也不会放着不管。这几天你先安心在家里住着,我去衙门打听打听,一旦有消息,马上就来告诉你。”
从虞府出来,沈延生并没有获得一点良心上的轻松,反而因为更加扑朔迷离的真相而心情沉重。
司机看他脸色不好,自然不敢多言语,闷头把车往回开,快到家的时候,沈延生忽然改了主意道:“先不回去了,你跟我去趟仇报国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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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振霖在一脸期盼的表情中迎来了孟小南,从人进门开始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恨不能递了帽子又给他端茶送水,只希望能早一刻从人嘴里听到最新的消息。上午的时候,就听茶房说孟小南出去了,到了这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光是看孟小南脸上那安然的神色,乔振霖就觉得元宝不会出什么大事。在一张沙发上坐定了,他忍不住挨过身子去,问道:“小南……电话的事情……”
孟小南敞在沙发上解领带,一边解一边抬起眼睛瞟过来一眼,正色满面道:“你大少爷托我办事,我还有不尽心的道理?”
乔振霖说:“话不是这么讲,这事还是得靠着你的面子。”
“我的面子,我几时在你心里是有面子的人了?你不还总说我思想龌龊么?”借着平常的气话拿捏他,孟小南绷着脸色道。
乔振霖让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把客气话全都咽了回去,坐在沙发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无可奈何的说道:“那些都算我说错了,你就快把元宝的事情告诉我吧。”
孟小南卖关子似的笑了笑,终于在这单面倒的胜利中看到了乔振霖的失落,于是用手抽着脖子上的领带道:“他让人诬陷了,等过两天我就能把他接出来,没什么事,人好着呢。”
乔振霖一听,眼睛也亮了,脸上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过去摁了手在孟小南身上道:“你说真的?他真的没事?”说完,他又自说自话的点着头,“本来也没事,他胆子这么小,怎么会和那种事情扯上关系。”吃下了这颗定心丸,他也不焦躁了,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往房间里走进去,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才想起还没谢谢孟小南。于是转回来说道:“你吃晚饭了么,我同你一道去吃一点,谢谢你为了这事多费心。”
孟小南仰起脸,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道:“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还记得要请我吃饭。”
乔振霖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沙发扶手上的领带又往孟小南领口系上去。一面用指头勾着领带结,一面说道:“你也不要这么嘲笑我了,想吃什么都行,现在就去吧,晚了那些酒楼打烊,我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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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难得可以休息,明天又要出门去了,所以打算在今天把结局写出来,如果今天写出来,今天就可以让大家看到本文的完结,如果没写出来,哈哈哈,那我们就再等个一两天。奋笔疾书还是挺爽的。
104第九十九章
孔小姐一个人坐在装有镜子的化妆桌前面,依次的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拿起来嗅着味道。这间小楼她和丫头住了好几天,是比之前的饭店要舒适许多,每天固定的时候还有人送饭菜过来,因此她终日的只要等着佣人上门,就可以衣食无忧。
然而日子是清闲,却也没多大的趣味可言,本来还可以四处上街游玩,可这几天镇内突然出了一些事情,白天和晚上都有点人心惶惶,她一个大姑娘要出门,也不是这么方便。更何况给她找这房子的赵宝栓又特别吩咐过她不要到处乱跑,于是带着点被人金屋藏娇的意思,她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天。
这种待遇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喜滋滋的,满怀着希望与心思打扮自己,然后乖乖的在家里等人上门。可是一等就等了这许久,赵宝栓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要说上她这楼里来了,就连偶尔的一通电话都没有。
放开手里的瓶子,孔小姐叹了口气,又把旁边的电话拿起来摆到耳朵边听听声音,这电话是好好的,并没有故障的意思,于是满脸失望的放下,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看那院子里的丫头。丫头站在个花架前收拾那几盆新送来的鲜花,小剪子一个枝杈一个枝杈的剪过去,闲下来一扭头,发现自家小姐坐在窗户旁边,正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别人都说身病易治心病难医,自家小姐害的就是心病,还是心病中最棘手最顽固的一样――相思病。寻常药品不能达到效用,非得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来点化才罢。
听着孔若三番四次的发出叹息,丫头心里也有些惋惜,于是一手掰着花枝,一边转过头来问道:“小姐,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回去?”
孔小姐摇摇头,用两条雪白的胳膊垫在下巴底下,懒洋洋的答道:“昨天刚打过,今天还打它干什么?”
丫头又问:“老爷还没回来?”
孔小姐道:“爸爸上南京去了,南京离着这里远,再说了,他哪次去了南京是很快就回来的?”说着,她埋怨似的撅起了嘴,不知道是在气孔德荣去了南京,还是南京绊住了孔德荣,让她连个可撒娇的对象都没有了。
孔德荣最喜欢这个女儿,成天跟个宝贝似的供着哄着,现在忽然出来这么多天,自然是着急得不行。然而偏巧赶在这个时候南京还把他召回去开了好几天的会,弄得他明知道孔若在罗云,也不能亲自的赶过来把人接回去,实在是有些情非得已。
不过父亲这样焦头烂额的无法抽身,倒是有一半遂了孔小姐的心愿。因这父亲总是对她过分溺爱和保护,也不许她和异性有过多接触。
之前在学堂里上学的时候,有几个男学生一起来家里做小组讨论作业,孔德荣就派了几个副官过来在旁边盯着做保护,男学生既怕他们那凶巴巴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样受人监视是受了侮辱,所以做了一次作业之后就再也不肯登门。事后孔小姐家风严苛成了他们调侃玩笑的谈资,一说起来,就是花开正盛,却无奈枝干上老刺纵横,观赏尚可,要是冒着危险伸了手,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孔小姐这样一朵美丽的鲜花,一般人摘不动,可鲜花小姐努力盼着来摘的人,却又不屑动。任凭她明着暗着秋波不断暗示连绵,赵宝栓在她面前也始终是一副油水不进的样子。说也说,笑也笑,只是都带着距离,仿佛是光把她当做一位普通朋友来招待,丝毫也没有想要越距的意思。
他不越距,孔小姐怀揣着一份炽热蓬勃的爱情却是忍不住。可天天相思病似的在心里挂念,又让她在内心里颜面全无,所以这一头热的感情慢慢的由期待变成忍耐,关在她娇俏玲珑的身躯里,简直快要酿成一场疾风骤雨。风暴的中心是爱情,而周围狂卷不止的气浪则是她求而不得的失望。
丫头见她这样不高兴,用手拨了拨那两枝色泽娇嫩的花蕾,一面宽慰似的说道:“小姐,要是你实在想家,我们就去跟赵团长说说,让他派人送我们回去不就好了?”
送回去?送回去她就输了!
赵宝栓对她退避三舍的态度是这样的明显,不要说她自己,就是这个只在旁边看的丫头,恐怕也已经猜到了□分。这样的情况下,要她主动的去向人请辞,显然是一点颜面也没有。
感情上讲,她是想要赵宝栓的挽留,可从道理上说,她也不该走得这样可怜兮兮。孔德荣虽然只是个土地似的小军阀,但在晋州境内怎么也说得上小有势力,自己作为他的掌上明珠,既然已经这样厚着脸皮跟到罗云镇来了,走的时候就更不能静悄悄的毫无理由。
这场无从谈起的恋爱已经炽热的如同一场战役,阵型和策略都摆出来了,可以这样收回去么?收回去岂不是彻底的大败北?
心里是这样想,她脸上也露出不满意来,扬起脸睨了丫头一眼,冷声斥道:“怎么了,我都没说要走,你倒是先不耐烦了?是不是嫌这里活少不够你做的?”
丫头听她这样说,知道是自己一时口快撞了人家的枪口,因而红了红脸,小声说道:“我哪有这样想,不过是替小姐你发闷而已,这两天镇上不太平,不然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倒是可以出去走一走。”
孔若倚在窗户边望了望院子上方一碧如洗的蓝天,并没有对这番话产生什么共鸣,闷声不响的扭回屋里,侧身躺在了一张漆皮沙发上。
这一天直到中午,孔小姐都没有再跟丫头说一句话,而丫头自知得罪了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再开口。院前奔院后忙,她是把这小楼里能做的该做的活都做了一遍,及至门口响起汽车的声音,才放下袖口的卷边熟门熟路的直走到门口去迎接。
打开大门,她并没见到平常那个总是来送饭的佣人,只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小青年,手上拎着个食盒,正往这边走来。丫头站在原地望了两眼,发现这人她也见过,不就是赵团长的副官么,那个自称姓李的小眼睛副官。
小眼睛面目严肃,腰杆子绷得笔笔直,帽檐下的两腮因着油水的供养而泛着健康的颜色。虽说端着架子笑也不笑,但丫头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不但没这么想,反而还更要理解他。
他那样小的眼睛怎么还能笑呢,一笑起来眼睛眯成道缝,岂不是更小了?
这样想着,她笑嘻嘻的走上去,对着来人作了个揖,然后说道:“李副官,今天怎么还要劳烦您亲自过来呀。”
瞎眼把食盒递到她手上,跟着往大门边走了两步:“我们团座今天在酒楼里同几个朋友吃饭,顺便要厨子做了几样吃的叫我送过来。”
丫头把食盒在手臂上挎着,感谢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李副官进来喝杯茶再走?”
客气的发出邀请,丫头粉白的面孔扬起来,正对着屋檐上直射而来的阳光。瞎眼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觉得这小丫头长得红扑扑胖乎乎,是个很有福气的模样。虽说姿色上同那位孔小姐差了老大一截,但终究还是实惠,加上娇滴滴软绵绵的腔调和一脸温和的笑,这样一说一笑便能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望着人家暗自出神,瞎眼不自觉的笑起来。丫头见他嘴角止也止不住的直往上勾,便伸手向里面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李副官,你可不要笑我呀,这楼里我都打扫过一遍了,很干净的。”
瞎眼一听,心里对这小丫头的好感又加了几分,微微仰头朝门内望了望,摆摆手道:“坐就不坐了,我就是顺便来替我们团座问候一声,你们小姐,最近还好么?”
丫头想了想说:“小姐挺好呀,就是天天的不能出门,在家里闷得慌。”
瞎眼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并不能对这丫头的话做出应答,而丫头在那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探究的意思。自家小姐那心思,真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偏偏赵团长那边是个锯嘴葫芦,一点风声不走。眼巴巴的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这小眼睛既然总跟在赵团长身边,借着机会巴结巴结,总不会是件坏事。
丫头抿着嘴微笑,一手揪着辫梢绕了几个弯,开玩笑似的说道:“李副官,你天天的跟着你们团长跑东跑西,知不知道这镇里什么地方最好玩?”她这样说话,两只眼睛都包含着期许与好奇的光芒,瞎眼盯着那目光里的内容一愣神,回道:“好玩的地方是多的很,不过不好去。”
丫头眨眨眼睛,正要继续开口,却听楼里面孔小姐正在叫她。于是向着门内扭了扭脑袋,把胸前两条长辫子甩得在衣服襟子上滚了两滚,回过来说道:“我们小姐叫了,麻烦李副官回去告诉赵团长,就说我们在这里住的还挺好的,叫他有空了也可以过来坐一坐。”
说完,小丫头挎着食盒往门里面进去,两扇大门并得剩下道缝,又从里面探出头来,对着瞎眼摆了摆手:“谢谢你啊李副官。”
瞎眼站在门口,被这一句接一句的李副官喊得心窝尖子上一层一层的起波澜。就跟湖水心里投了个碎石似的,无法平息了。情不自禁的扬起手来对着那小丫头摆了摆,他忽然觉得自己高大威武了许多,是个铁骨铮铮的大男子汉,可以顶天立地的存在。
及至那丫头彻底的消失在门后,他站在原地依旧是失神一样的看,看了一会儿暗自偷笑,他身后的司机却是忍不下去了,滴滴答答的摁着汽车喇叭,一面从车窗玻璃后面探出脑袋和胳膊来:“李副官,赶紧的走吧,团座不还给你交代了活要做嘛?”
瞎眼听他这不耐烦的语气,狠狠的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然而眼睛实在太小,这一眼还及不上人家平常睁眼看的架势。故而没什么威慑力,不过司机知道他是这样一个闷骚的性子,不能冲只能哄,便笑着说道:“李副官,行行好,我一会儿回去还得送团座去军政处呢,您给个方便不行?”
主动的服软拔动了瞎眼的步子,挺身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这小眼睛终于昂首挺胸的朝着车边走过去。等到一只手拉住了车把,他又回过头朝那小楼里看了一眼。楼是赵宝栓让他置办的,只说叫孔小姐先住着,至于住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住着一概没有交代。
想起刘炮前阵子刚娶了个女人过门的事情,小跟班就猜想老大是不是准备着娶这小姐过门呢?要真是这样,倒是可以把那个丫头讨过来。
坐在汽车里独自的打着小算盘,小眼睛微微的把面孔向下一垂,嘴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乐不可支的时候,他已经快忘了上一个被他称作“嫂子”的沈延生,而沈延生独自的在家里面对了门房刚送来的一堆信笺,心里面也是不知作何滋味的打起了乱仗。
信笺是在这天吃过早饭的时候和报纸一起送达的,门房最近对镇内的消息尤为上心,故而总是要在第一时间对这些东西做个简单的分类。这当中有一个信封尤其特殊,用厚实的牛皮纸做的封皮,顶上还盖着军政处的大戳。门房看了一眼,就把它从报纸堆中捡出来,特别照顾的摆到了最上面。
沈延生坐在客厅里,一手正捉着一副茶碗往跟前的花梨木小几上放。看到门房送报纸进来,便把那手顺势扬起来,一面说道:“这世道,报纸越来越厚,人情倒是越来越薄。”
门房笑了笑,把那一堆东西交到他手上回道:“可能是镇上最近新鲜事情多,好几家报馆都出了别刊,专门登一些新奇好玩的。”
沈延生用眼睛扫着浮面上的几则大标题,猜想这门房可能早就把这报纸都读了一遍,故而也不再继续跟他搭腔,怕他正在兴头上,一时口舌汹涌的说了个干净,等到自己再看不就索然无味了么。因此先从那堆中捡了最上面的信封来看,他本打算等人走了才去看报纸,谁知道手里的信纸甫一展开,他脸色就变了一变。
这是一封推荐任职的推举信,大致意思就是希望他能暂时的担任一下罗云镇的镇长一职。和信一道寄过来的,还有那天在酒席上一道出场那几位的联名书,更有一页是姓王的胖巡阅推荐劝勉的意见。三重重压之下,沈延生忽然后悔自己竟然看也没看就这么拆了信封。这时候该怎么办呢,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依照仇报国和启东的关系,自己怕是要让他拖着下水去做坏人,可不答应,他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傀儡,也不会轻易的就善罢甘休。
门房在旁边站着,看他默不作声的不理人,就把头一低走出去,及至到了门口,就听沈延生说:“你一会儿去给隔壁送个信,要赵团长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情跟他商量。”门房点点头,想起前两天司机说的话,就有些好奇。先生和赵团长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留人过夜,不好的时候竟要情面不讲的直接撞车,这样子的忽冷忽热,实在让他感到十分疑惑。
走到门口去,正好看见隔壁的小白车往道内开进来,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算等人进门就直接去捎口信。谁知道没等车上下来人,赵家院门中就冲出来一个佣人,对着车窗玻璃里的悉悉索索一顿耳语。耳语过后,那白车又重新的开起来,在道内打了个弯,飞快的开走了。
门房往外走出来,那佣人正好往回进,低着头也没看见他,及至一把让门房抓住了胳膊,才略显惊吓的抬起头来。
“哦……原来是你呀,有什么事嘛?”
门房朝着白车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我们先生有事找赵团长,麻烦能不能给捎个口信,就说让赵团长看着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过来跟我们先生叙一叙。”
这两家原本就是经常走动,所以佣人也见怪不怪,一听门房这样讲,就指着那道口说道:“真不巧,你要是早来一刻我就把这口信捎了,刚才赵团长刚回来一趟,不过没进门又有人找,这不是忙着出去了么。你这消息,怕是要等到他回来才能转达了。”
门房摆摆手说:“这不要紧,你可记着给我说就行了。”
佣人点点头,同他告了别。两人各自回到家里去,门房在院子看到了沈延生,在那一块地方踌躇着打着转。一看到他,立即开口问道:“口信捎过去了?”
门房点点头,沈延生也安心似的折返回堂间内,然而走了几步,似是临时改了主意,把步子向外一转就要出去。门房见他身上只穿了一身平常在家才穿的裤褂就知道他大概是要往隔壁院里去,便跟到门边说:“口信是捎了,可他们赵团长刚出去,给错过了。”
沈延生一听,整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了。距离上一次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多天,这之后赵宝栓再也没登过门。要说忙,也没有忙成这样子的,更何况他们还是邻居,过来看一看说两句话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是连这样的几分钟都抽不出来了么?还是说虞棠海遇刺那件事情跟他也有关系,如今利用完了自己,就没了继续交好的理由了?
心里面难受至极,他又感到无比后悔,因他这阵子发现自己对赵宝栓的情感有变,简直有点接近恋爱的模式。赵宝栓不来,他就想,想得发了狂,他就什么事也做不成,吃饭不成,喝茶不成,就连睡觉也没法安稳。好像赵宝栓忽然的成了他的主心骨,衣食住行喜怒哀乐全都跟着转,他自己无法掌控。
门房看他这样子,以为一定是有急事,因而小声的上来问道:“先生,你要是实在着急,我再过去打听打听,问问他们赵团长什么时候回来,你心里也好有个底。”
沈延生对着他摆摆手,慢慢的往堂间里回去。他也是个要面子的,如果真是赵宝栓那边单方面的用完了他,他也没必要再去跟人揭这一层破廉耻的窗户纸。好像一说一问,仇报国的猜测就成了真。真到了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如果赵宝栓厚着脸皮请他去吃喜酒,他也要去么?他肯定是不想去,可是不去就像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反而显出那样一种刻意的在乎来。要是让赵宝栓知道了,不是会在心里更加的嘲笑自己么?
有点灰心丧气的,沈延生直上了二楼的卧室,头重脚轻的往打同床里面一倒,两只眼睛痛苦的闭了起来。
他胸口上郁着一团闷气,两只手分别的摆到胸口去揉,却怎么揉也揉不散。越揉心越凉,最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急匆匆的转到一侧的壁橱中去翻箱倒柜。
整齐摆放的衣服下面,有一只带锁的大皮箱。把皮箱拎出来甩在床上,他嘴角一抿,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微微的撅着嘴蹲下去摆弄着上面打转的密码锁,他一格一格的拨,好像拨得不是数字,而是他自己心里那些坑坑洼洼的坎。拨到最后皮箱“啪”的一声弹开来,他的眼泪也莫名其妙的从眼眶子里弹了出来。
箱子里只有两把枪,一把大的是卡宾枪,一把小的是盒子炮。这都是赵宝栓送给他的。卡宾枪的枪托上还绑了一圈红绳,带点突兀的俏皮。
沈延生眼泪滴答的伸手去摸着这两样武器,心里别扭的简直要喘不过气。他时常的藐视爱情,可爱情这东西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要了他的命,这真是极其讽刺。
倚在床边蹲了一会儿,他吸吸鼻子把眼泪擦下去,又把皮箱收好了。然后站起来去浴室里洗了脸,重新给自己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服。
罗云镇镇长的位置,他肯定不好坐,一旦坐上去就意味着和仇报国一样,着了日本人的道。他虽然不是个志向崇高的爱国主义青年,可在利于义的取舍上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看似登了高位,实则却给自己在灵魂上铐了一套枷锁,这样的事情他不能做。
彻底的收拾过头脸,他带着早上收到的信件和那枚光洁闪亮的银色怀表坐上了自家的小汽车。之前他也去见过仇报国,但不是为了任职这件事情,而是因着虞定尧的缘故,去帮忙打听衙门里的情况。不过该了的事情还是得了解,既然仇报国和那位王巡阅已经把事情提到了台面上,这就意味着他再不有所行动就不会有反转的余地。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趁着最后再搏一把。
他曾想着只要有赵宝栓在,自己就能同他拧成一股劲,可这想法一深入才发觉当中错误的严重性。
拧成一股,是要像夫妻那样齐心协力的意思?
可即便是他愿意委曲求全的做这个“妻”,赵宝栓又是真心可以接受么?他毕竟不是女人,再好再宝贝,生不出孩子续不成香火,这样断子绝孙的未来,不是谁都可以忍受的。
这样想着,他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只把半张面孔转过去对了光亮如新的车窗玻璃,悄无声息的看着外面或动或静的景物和人流一样一样的朝后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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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了一天……看了电影吃了饭,电影看的是那个狄仁杰啥啥龙的……基情四射啊,槽点也挺多。还没吃晚饭,先去吃晚饭了~今天就更这么多……吃完晚饭再写~~哈哈哈,祝姑娘们节日愉快!
105第一百章
孔德荣在这一天的时候悄悄的到了白家岙正在筹建中的火车站。这一带的铁路刚修了个头,所以这火车站根本没个正经样子。既没有火车,也没有站点标志,只有块大木板子上写了白家岙几个字。
不过孔德荣也不嫌弃,他是坐着自己的汽车来的,还比既定的行程提早了一天。发给罗云的公文上说他应该在明天抵达,然而这样迫不及待的就赶过来,为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孔若。
孔若看起来文文静静,也受过良好的教育,谁知道学堂只让他把个安静的小姐送出去,回来却成了个自作主张的新女性。跟着赵宝栓跑到罗云镇来,恐怕说出去只会让他这个土皇帝颜面无光。赵宝栓有没有资格高攀是一码事,他孔家小姐屈尊降贵的主动献殷勤却碰了一鼻子软钉子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孔小姐得不到爱的回应自是苦恼无比,可在孔德荣看来,这样毫无回应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他宁愿赵宝栓是拿孔若做了押宝的筹码也不愿意他们真的就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车队从三河县出发,先前走的是平整的大道,在半途转成山路,这几辆卡车便让黄土与灰沙吹了个土头土脸。孔德荣坐在车厢内,神情同山丘似的身量一样,是庄严而肃穆的。可庄严肃穆只是个外表,内心里跑马似的无法安宁,早就把他一颗心提前的运到罗云镇去。
即将见到孔若,他欣喜若狂,可见了孔若之后,临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王瑞安。
王瑞安新当上巡阅使,北边好几个大省已经被他跑了一遍。说是替政府视察各地工作,其实就是一路的捞着油水收买人心。孔德荣最看不惯投机取巧的小人,王瑞安就是其中一个,几年功夫从一个政府抄写员误打误撞的混成了什么狗屁巡阅,这样的人除了一张嘴和一肚子坏水,能有什么本事?
车子一路开,沿途的山上已经好几座被挖出了土黄色的斜坡,轰隆隆的引擎在山道上一掠而过,很快就到了罗云镇外。
来路上一塌糊涂的景象,孔德荣早就料到三四分,可当车子开上特别铺就的大道,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道路打扫的很干净,两旁是栽得郁郁葱葱的树木,树木底下站了十好几个学生装扮的女孩子,着装是统一的布褂裙子和半腿高的白棉袜。女孩子手上捧着花束,批红接绿的连成一道小型花墙,一看到车队冒头,便非常统一的把手里的花举了起来,一摇一晃又成了一片花浪。
开车的司机见到这样的情景也是一愣,当即开口道:“主席,前面这么多人,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停一停。”
孔德荣从车窗内向外眺出去,视线在那漂亮的仪仗队里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那队伍前面还站了几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由左往右下去,依次是赵宝栓,孟小南,还有他老朋友的儿子乔振霖。
孟小南是怎样机灵又通达的一个人,孔德荣早就心知肚明。而在看了眼前这样体面又说不上过于隆重的欢迎场面之后,他对于这白脸男人的认识又更上了一层楼。于是对着司机一抬下巴,说道:“他们都迎出来了,我还有不下去的道理?”
司机把车停妥当,孔德荣也在两个副官的护送下走到了大道上。这地方其实离罗云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欢迎的十分低调。正好应了孔德荣悄然行动的意思,又不会在礼节上显得有所疏忽。
孟小南跟在赵宝栓后面朝着孔德荣这边迎上来,这样的场合他不好主动做担当,只能陪客似的把自家少爷引到面前,再由乔振霖来开口同孔德荣打招呼。
乔振霖的样子温文尔雅,是孔德荣心中女婿的不二人选。如今肩比肩的和赵宝栓摆在一起,愈发的显出一种公子哥的高贵来。
这次从南京回来,孔德荣其实带着一桩任务,天女散花似的满世界发委任状,最终目的是要把县镇下的一些地方部队收编起来,重新组成一支专属中央的晋军。这样一来他这个省主席的名号也不会放空,同时的又把自己手上的兵权和周围的势力做了个平衡,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差事。
不过这样的好差事并不好做,罗云刚死了虞棠海,局势和人事上都面临着一场大洗牌。他作为新上任的省主席,当仁不让的就该出面干涉,可王瑞安先他一步嗅到了动向,架着中央的大旗往镇里来,恐怕打的也是正义的援助牌。
孔德荣本来就看不上王瑞安,在这种时候遇上自然又有一场风波不断的暗战。既然是暗战,必定有事情不能拿到明处来说,至于那些可以提到桌面上的,孔德荣就不能轻易的放过去了。非得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仔细的捋清楚摆平顺,才能给自己撑起一方颜面。在这许多的事情中,首当其冲,便是虞棠海遇刺这一件。虽说事后仇报国已经对消息进行了迅速的封锁,可该要的真相,还是得让它有一个水落石出的机会。
一行人另行换了车辆在这天傍晚时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