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恩抬起手，幽绿色的符文沿着他的手臂显现出来，火焰倒映在奥特朗的眼睛里。
    “你眼力不错。”格恩晃了一下就把火焰收了回去。
    “如果我没看错。”奥特朗一手拖着下巴，眼神上下打量过格恩的全身，“你的护腕也不是普通的东西。”
    “好吧，实话实话，我要把它带回维瑟拉学院的异常研究部，让它得到最妥善的处理，这种失控的古代遗物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
    “那你觉得……我算是心怀不轨的人吗？”奥特朗叹了口气，格恩坚决的态度让她有些失望。
    “我谁也没办法相信，力量会让人失去理智，哪怕是再坚定的人。”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关于我的身世，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或许你听完之后会有别的想法。”
    奥特朗拿出一个念波限制项圈戴在了脖子上，上面亮起的是很干净的绿灯。
    “看到了吗？”奥特朗摘下项圈，语气中满满的哀怨，“我是个正常人，这个外域中多的是和我一样的正常人。”
    “那为什么你们会被放逐？”
    “你真相信控制局的鬼话吗？数不清的像我这样的人，就行中世纪的猎巫行动的一样，世上真的有女巫吗？只不过是消除异己，控制舆论罢了，上位者们靠控制局消灭掉威胁自己的人，同时能够形成高压态势控制民众的声音，一举两得不是吗？”奥特朗感慨道：“我和兄长、父亲一同被流放到这里，那一年我才五岁。”
    “我的家族是救世之战后新兴的势力，我们靠分析念波数据起家，现在或许已经很常见了，但在那个年代这是一门不常见的技术，凭借着技术积累我们逐渐有了一些地位，但也被某些人盯上了，他们希望我们交出手中的技术，并且接受收购案，我父亲当然严词拒绝了，想不到等待我们的居然是这样的命运。”
    “怎么会这样……”格恩听完她的话大受震撼，他当然知道控制局内部贪腐不堪，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被流放之后的日子过得很苦，我父亲一直在想办法联系外界，希望能找到关系把我们救回去，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没有人愿意冒险帮我们，现实就是那么残酷。那个时候我们常常吃不饱饭，被各个帮派欺压，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外域活下去的样子……事实也确实如此，父亲终究没有等到他的朋友履行承诺，没有任何人带我们回去。”奥特朗说起这段往事表情很是平静，仿佛只是在念一个和自己无关的童话故事，“兄长把他埋葬在了外域的边界，他一辈子都望着远处的城市，死后亦然……梦想终究是梦想，可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得活下去，为此有时候就要放弃幻想，哥哥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是一个来自城市的孩子，却要逼迫自己比外域人更加凶狠霸道，他战斗起来很不要命，因为他知道，惜命的人才最没资格在外域活下去！”
    “这个红鬼会也是他这些年一手创立的吧。”格恩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一个少年在荒野之中靠着头脑和一双铁拳打拼出来的故事。
    “对，他本想一直这样在外域活下去，永远不染指文明世界，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他死了。”奥特朗长叹一声。
    “他是怎么死的？”
    “被刺杀的，是控制局的人。”
    “你怎么知道？”
    “外域没有身手那么好的刺客，那几个人都是顶尖的光念士，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死了，在保护严密的红鬼会总部中。”奥特朗拿出一个银色的小长条，那东西像是某种信息存储器，“为了这个，这是念波测量的源代码程序。”
    “源代码……难道这个……”格恩拿起刚刚奥特朗摘下的项圈，控制局一直都有一套测定人体念波的系统，他们就是根据那个来划分精神指数的，四种颜色的分级也是根据这套系统。
    “对，不仅仅是这个项圈，后面还有无比庞大的一个系统都是根据这里面的源代码设计的，直到现在它还是控制局的核心。”奥特朗晃了晃手上的小玩意，那小小一个银色方块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整个控制局都是根据这些代码进行运转的，所有的解释权都在他们手中，即使颠倒黑白别人也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但有了奥特朗手中的这一份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代码泄露，控制局所干的脏活就无法掩盖了，其中不知道多少人会被牵扯进去，控制局的那些高层们一个都逃不掉。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赶尽杀绝的原因，哪怕是奥特朗他们一家被流放到了外域，控制局也还是要派出杀手斩草除根，为的就是把这份源代码彻底销毁，如果他们知道上一任红鬼王把最后一份代码交给了妹妹，恐怕暗杀还会继续，直到这个秘密彻底消失为止。
    “所以你想要报仇？”格恩摇了摇头，“太天真了，你们离开的这些年，控制局已经壮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要你踏出外域，就会发现无处不在都是他们的眼线，你手上可能有点资源，但要和控制局抗衡实在是以卵击石。”
    “我知道他们的实力很强，但你也要知道，我手里握住摧毁这个巨人的致命弱点……我想知道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当然不是站在控制那边的，我也很讨厌那些家伙，以前我差点也被送进纠正中心了，至于我是不是站在你这边，要看你的做法。”格恩说道，“如果你想拿这根手杖跑回去复仇，大肆破坏一场然后被击毙，恕我不能赞同你的选择。”
    “哈哈哈哈。”两人的对话越来越严肃，奥特朗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哈哈，我看上去像是这么蠢的人吗？虽然这种做法确实很爽快，换做是十年前的我可能真的会这么干吧。”
    被她的笑声带动着，格恩也大笑了起来，红鬼会的人已经将仓库内的武器都搬上了车，幽魂帮的人刚刚被打退，随时可能发起报复，现在是正面应战的最佳时机，奥特朗也不多做停留，她给了格恩一个小木盒子，里面是一个微型通讯器，格恩随时可以用这个联络她。
    “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不会安安稳稳当一辈子白袍狗。”奥特朗接过手下递来的外套披上，侧过脸给了格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很快我会统一整个外域并且重新构建秩序，你会用得上我的，那个时候你也得心甘情愿让我利用。”
    “相互利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关系。”
    “不错，你很懂行。”
    奥特朗带人离开了恶魔湾，清点完战果天都已经蒙蒙亮了，这场夜袭行动整整进行了一夜，露比和炸弹鲨也进到了城中。
    他们那边几乎没有什么折损，念兽猎犬也只伤亡了十来只，毕竟提前布置好了大量的陷阱，士气全无的溃军一头扎进炸弹鲨布下的口袋里，基本上只有挨打的份，他们两人战绩斐然，俘获了标本猎人的逃兵百来人，剩下都逃进无人的荒野沼泽里了，基本上生还无望。
    露比看着满目疮痍的恶魔湾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这些年做梦都想铲平这里，一夜之间真的实现了，她反而感觉心中空洞，仇恨让她活到了现在，仇恨消失了，她反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了。
    “骨空死了吗？”露比走到格恩面前，后者从空荡荡的仓库里走出，微微点了点头。
    “死了，连渣都不剩了。”虽然骨空的死状和尸体非常奇怪，但格恩还是更愿意相信她确实是死了。
    露比低下了头，想说些什么却又停顿了一会，格恩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缓缓开口道：“只可惜我没能亲手杀了她，连尸体我都没看到，我只感觉这一切好虚幻，像是一场梦。”
    “不是梦，而是梦该醒了。”格恩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共享过彼此的记忆，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和愤恨，可这些终究不应该伴随你终生，一切都结束了，你应该学会面对它，这可能会很难，可能很漫长，但这是不可逃避的。”
    “……你说得对。”露比沉思了许久才终于勇敢地点下头，“都结束了，恶魔湾，还有该死的骨空，她已经死了，无论是像这样直截了当的死去，还是千刀万剐痛苦的死去都是一样的，生活……终究还是要留给活着的人。”
    “跟我走吧，我们回城市。”格恩嘿嘿一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和我一样的人，离开这里，你会得到新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