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胡子拉碴的男人睁开眼睛，他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周围没有威胁才慢慢安心下来。
    雷蒙德身上胡乱绑着些绷带，手法非常粗糙，药也上得歪歪扭扭的，这里光线非常昏暗，只有一张小床，看上去像是牢房一样。
    “醒了？”格恩听到动静打开门进来了，他嘴里还叼着一支牙刷，看来天都已经亮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晕了一整晚？”雷蒙德翻开被窝找着什么东西，然后又探头去看床底下。
    “你晕了一天一夜，这已经过去两天了，放心吧，你的学生都没事，只是你中毒有点严重，我花了好大劲才把你背过来。”
    “这是医院？”
    “你见过环境这么差的医院吗？还有包扎手法这么烂的大夫……”沈铳笑道：“放心吧，他们说你一进医院就发疯，我不敢带你去，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家，她给你弄到了解毒剂，还用光念帮你治愈了伤口。”
    “从光念士的补给列车里弄出来的。好笑吧？十几万的货，就配这么垃圾的防火墙，我直接入侵了他们的送货无人机，带着东西就飞到我家来了。”从门外又走过来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涂鸦卫衣，头上戴着一个头戴耳机，黑眼圈很重，五官却蛮好看的。
    索菲亚也在刷牙，和格恩的动作几乎同步，她平时接过不少更换义体的活，算是略懂医术，也会用光念治愈法，真是个万能的后勤。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直接和学院汇报就好了，搞得和做贼似的。”雷蒙德爬起来在屋里东张西望着，“我的衣服呢？”
    “烧了。”
    “烧了！我穿了十年的衣服！啊……”雷蒙德一脸震撼，激动无比地喊了出来。
    “上面沾满了毒液，也没有别的处理方法了。”索菲亚说道。
    “不要随便碰别人的东西！你小时候没学过吗？”
    “喂，我救了你哎，你就这样说话的吗？”索菲亚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
    “我不需要你救！明白吗？那衣服是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雷蒙德恼怒地吼道。
    “比命还重要吗？”
    “比命还重要！”
    “那送你衣服的那个人，一定希望你好好留着这条命。”索菲亚的语气很平淡，嘴边挂着笑意，倒是对他无礼的举动没什么反应。
    “……”雷蒙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坐倒在小床上，别过脸一言不发，似乎索菲亚一语点到了他的痛处。
    “嘛，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还是收敛一点好，这位光念士大爷。”索菲亚伸出手指做了一个手势，雷蒙德脖子上的念波抑制项圈突然亮起绿光，芯片电路一般的绿色纹路从项圈上蔓延到他身上。
    纹路像一道扫描光一样从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扫过全身然后消失。
    “恢复得还不错，你身体蛮壮实的，你想走可以走了。”索菲亚在旁边的洗手台上洗漱完毕，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发光的东西，“你的光念士徽章给我玩两天，里面的物资兑换点就当你的医疗费了。”
    “全送你了，滚滚滚。”
    “谢啦老板。”
    索菲亚哼着不知什么的小歌脚步轻快地走了，貌似她意外地可以治住这个倔强偏执的男人，雷蒙德对这个笑里藏刀的腹黑聪明女人完全没有办法。
    “小子，你过来。”
    在床上消沉了半天，雷蒙德突然扭头盯着格恩，后者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
    “干……干嘛，你可是帮你们打跑那些人了，我还救你一命，你不会还怀疑我有问题吧？”格恩紧张地走了过来。
    “你，是个影武者吧？”
    “哈？那是啥？什么电脑游戏里的东西吗？”
    “少装傻了，你用的是影念吧？那些奇怪的爪子还有翅膀，上面的味道和念兽一模一样，骗骗新人就算了，我的老鼻子不知道和念兽打过多少年交道了，你骗不了我的。”
    “……所以，你还是要抓我是吗？”
    “不。”雷蒙德条件反射似的掏着兜，没有烟也没有酒，他就像个多动症的小孩一样躁动不安，“影念是原罪，使用影念的人都是疯子，被光念士协会的其他人看到的话，肯定会追杀你的，但我懒得管这些。”
    “为什么？”格恩问道，这个醉汉说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从小就掌控了这股力量，我一直都这样活着，没有任何问题……影念和人的情感、欲望是相互连接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比起虚无缥缈的光念，它更贴近人的内心。”
    “这话你去和审判庭的那帮老顽固说，第二天你就会被绑起来烧死。”
    “我只是，想知道它背后的秘密，我想用它做一些事情，守护一些我想保护的人，和你们光念士一样。”
    “只是？哈哈哈，保护一个人，有时候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我就没有做好这件事。”
    “所以你一直喝酒？”
    “不，我一直都是个酒鬼，只是以前喝酒是为了开心，现在是为了给自己找罪受，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舒舒服服地活着。”雷蒙德苦笑着看向空无一物的墙角，眼神空洞，干瘦的脸庞看上去颓废无比，“你想当光念士吗？”
    “当然。”格恩说道。
    今天一早他就收到了一个噩耗，正因如此他一天都没有睡，一直在想这件事……柯利弗已经被控制局的人收押了，虽然失去了考核名额，可这件事也让学校承担了不少责任，舆论的压力也很大，毕竟出了个差点神堕的学生，全校的名额被全部取消。
    也就是说，包括海琳娜在内，他们所有人都没办法参加今年的军校考核了。
    本来格恩还以为柯利弗被带走了，名额能回到自己手里，谁知道这回闹大了，大家都别玩了，海琳娜和其他几个人估计都要选择留校等明年的机会……格恩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光念士的世界，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们不是英雄，只是一帮……有了武器的浑蛋，世界等着我们这般浑蛋拯救，所以我们可以肆意妄为，可我们都知道，我们什么也拯救不了，世界在日渐崩溃，而我们束手无策。”雷蒙德沮丧道：“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满怀热血，之后只当是鸡血撒在地上。”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一帮浑蛋，你们差点害死我妹妹，也毁了我的一生，一个恶魔住进了我的心脏里，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为了不疯掉而和它战斗。”格恩的回答出乎雷蒙德的意料，后者端详了他，露出饶有兴趣的笑。
    “那你还想当光念士？你不会是想报仇吧？就凭你？”雷蒙德嘲讽道。
    “我不想报仇，报仇也没意义，我只是想要改变这一切，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格恩一字一顿，话语中充满了力量。
    “你要怎么改变？”
    “我不知道，但至少要成为你们的一份子再说，一棵腐朽的大树，只能从内部松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呀。”雷蒙德捂着脸，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你要去考军校吗？”
    “今年是去不成了，我弄不来名额。”格恩叹了口气。
    “你如果去军队的话，你的影念很快会被人发现，你混不下去的。”雷蒙德直白道：“你来我们维瑟拉学院吧，如果你当我的学生……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瞒天过海。”
    “学院是不会从民间公开招生的吧？”
    “当然，因为要保证生源的纯净，除非是资质非常优秀的人才，可以得到光念士家族的举荐，否则连门槛都摸不到，你如果想的话，我没准可以帮你个忙。”
    “你可以举荐我？”
    “我不行，我已经和家族决裂了，现在是闲散废人一个，一点权力都没有。”
    “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个红头发的暴躁小傻妞你见过了吧？她可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出生，九黎城加西亚家族的独生女，只要她帮你忙的话，绝对没问题……维瑟拉的入学试炼就在下个月。”
    “……你为什么要帮我？”格恩有些疑虑，“你看上去……不像是知恩图报的人。”
    “有某个和你差不多的笨蛋，也是个影武者。”
    “送你衣服的那个人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雷蒙德直接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体，把绷带扯下来就往屋外走，“三天后的节日庆典上，去那棵大树那边找她，她会给你试炼的推荐信，当然，维瑟拉的考核可比军校还要严格，这个学院可是天人家族创办的，能不能活着通过，就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