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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地弯起了嘴角。
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花嫁并不讨厌和自己相处,虽然表面上装作对自己毕恭毕敬,但只要稍微撩拨一下,花嫁就会炸毛,然后本性便暴露了出来苏泽觉得这样的花嫁特别好玩,于是经常有意无意地去撩拨她。
关于选妃之事,经过三天的深思熟虑,苏泽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风音因为自己不受控制的灵能力而陷入了自闭,难得遇到一个不害怕他,愿意与他交朋友的孩子,真是天赐的良缘。苏泽想,不如就趁此机会帮他们一把好了,等日后自己离开了这个身体,风音有了花嫁的陪伴,应当也不会太寂寞。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选花嫁为妃,他便大大方方地每日缠着花嫁学琴。他知道下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众人对花嫁的态度。于是这几日对花嫁献殷勤的人越来越多,对她的伺候也越来越体贴到位。
比如刚才这位侍女,便是个心思活泛的女子,苏泽知道她多此一举,无非是想借着花嫁来讨好自己,他便顺水推舟承了她这个人情当然,还有一层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也非常好奇,花嫁盛装打扮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不料进去没多久,侍女便被花嫁推了出来,说里衣自己能换,怎么也不让侍女碰她。
侍女只当花嫁害羞,只能含笑站在门外候着,等花嫁换好里衣之后,才进去帮她穿外衫、梳发髻。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沙沙”声渐起,随即侍女引着一位衣着鲜亮的小贵人缓步走了出来。
花嫁漆黑的长发盘成了繁复的发髻,髻上插了四支雕纹精致的发簪,髻旁各扎一条浅绿色发带,走起路来飘飘扬扬,庄重而又灵动;身上穿了一条浅绒色团花裙,腰束镶金玉带,外套红底暖黄色团花对襟阔袖长衫,裙裾上缀着一个个细小的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音。
这样的花嫁,活脱脱就像注入了灵魂的洋娃娃,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花嫁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装扮,路走得歪歪扭扭,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了,却又不得不鼓着腮帮子极力按捺自己的脾气。
侍女见苏泽盯着花嫁半晌没什么表示,轻咳了一下,低声提醒道:“少尊,花嫁小姐这身打扮好看吗?”
苏泽刚才有些走神,听侍女这么一问,忙拉回神思,笑着点了点头,朝花嫁竖起了大拇指。
“嘁,谁稀罕你说好看了。”花嫁却丝毫不承他的情,嘟嘟囔囔地转身回里屋去了。
侍女一怔:“花嫁小姐,您怎么了?”
“我要赶快换下来,发髻太重了,压得我脖子疼!”
苏泽望着花嫁消失的方向,又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走神,只是因为,看到这样的花嫁,不知为什么,他会联想到之前在哈尔滨买的那个套娃。倒不是说花嫁和套娃有什么相似之处,而是经由这套娃,让他想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一个人陈希扬。
之前一直觉得花嫁的眉眼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像陈希扬,之所以以前没有察觉到,只是因为他从未往男性朋友那方面去想。
心跳的节奏突然乱了一拍,苏泽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故意装作欣赏屋外的风景,其实是在偷偷地做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律。
像陈希扬又怎么了,苏泽默默检讨自己,那百年老妖原本就男生女相,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有什么好脸红心热的,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但一想到陈希扬,他又开始自怨自艾了,都来幻境这么久了,陈希扬也该发现了吧,为什么还不来救自己?
如果继续在这幻境里呆下去,他这冒牌货可就真的要顶着别人的皮囊跟人拜天地入洞房了!
苏泽一想到这件事,就咬着手指开始发愁,洞房花烛之夜,该不会被人强行逼着内啥吧?随即他便释怀了,两个岁大的小孩子,能洞啥房,手拉手并排躺在床上睡一晚上就不错了。
他倒不担心自己对一个小萝莉产生什么不人道的想法,就担心人家小萝莉对他不人道……不过如果对方是花嫁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一想起花嫁,思绪又飘回到陈希扬那里去了,陈希扬为什么还不来救他啊啊啊……
如此一起一落循环往复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选妃大典前夕。
苏泽一边任由侍女给自己穿衣服,一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想,陈希扬估计是不会来了,他真的要顶着这么个短胳膊短腿的皮囊跟人拜洞房了呜呜呜……
繁茜帮他整装完毕,然后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苏泽敏锐地察觉到繁茜眼眸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扑上来咬自己一口。这种怪阿姨的眼神实在太熟悉了,简直就是自己昨天看花嫁时的翻版。
苏泽下意识地想逃。一只脚刚抬起来,便被繁茜先一步抓住了。
“少尊穿上这套衣服真是英俊帅气,要不要照一照镜子?”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繁茜显然不满足于自己一个人欣赏杰作。
苏泽经她一提,才想起来自己自从入了这副躯体之后,还从未正经照过镜子,连风音究竟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繁茜见他不摇头,便当他答应了,立即去捧来一面铜镜,对准了他的脸。
苏泽皱起眉头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古代铜镜的人像辨识度实在低得令人发指,苏泽看了半天,才依靠脑补把那些歪歪扭扭的五官回归原位。
然后看着看着,他心里开始一阵阵发凉这五官咋也这么熟悉,这已经不是似曾相识了,这明明就是自己小时候的脸啊啊啊!
“少……少尊?!”繁茜看见苏泽突然抱着自己的脑袋狂奔而去,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好在少尊失踪事件只不过是选妃大典之前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
苏泽对这座大殿熟门熟路的地方十分有限,过不了多久,繁茜便在万花谷找到了蹲在花丛中掰着花瓣一脸抑郁的苏泽,并成功把他拖了回去。
对于少尊的反常行为,众人包括尊主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婚前恐惧症。这种症状会在婚后自动消失,所以众人一点也不担心。
选妃大典放在神木峰的银琅殿,尊主已经坐在了高椅之上,看见苏泽到来,便笑着示意苏泽坐在他左下手的位置。
面前是一层半透明的帷幔,透过帷幔的缝隙,他看见三名岁大的华服童女匍匐在石阶之下,司仪捧着一大本书卷,叨叨絮絮地不知在念些什么。
尊主将一支通体碧绿的竹杖递给苏泽,低声嘱咐道:“等会三位少妃候选人每人将表演一项才艺,若有你看中意的,便将竹杖指向那个人吧。”
第四章 七星山地宫(十九)
第一位表演才艺的童女是濮阳家族的月迦小姐。
月迦看上去比另外两个童女要大一些,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是个让人挑不出什么瑕疵的小美女,加上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显现出少女发育的征兆,看上去比另外两个童女更妩媚动人些,是长老中呼声最高的少妃人选。
月迦抱了一把月琴,不疾不徐地走到帷幔前,福了福身,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指尖轻轻拨动,就这么自弹自唱了起来。
苏泽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是看旁人的反应,似乎都对这首曲子十分熟悉,尊主还点着指尖轻轻打着节拍。
他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一旁随侍的繁茜,繁茜解释道:“这支曲子名叫《憾灵》,曲调虽然悠扬,却暗含杀意,能灭灵于无形,很受灭灵族女子的青睐,后来逐渐被推广,其他各族也都纷纷传唱,很受好评。”
苏泽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继续听曲。月迦小姐的歌喉婉转动人,如果她带着这样的武器上战场,必定以一敌百、势如破竹……随即他晃了晃头,现在是选妃大典,他怎么就联想到如此血腥的画面去了。
一曲唱毕,围观人群纷纷叫好。月迦似乎甚是清高,自始至终都不曾望过苏泽一眼,抱着月琴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躬身退了下去。
第二位表演才艺的童女是空桐家族的雪涵小姐。
雪涵看起来还不到八岁的样子,粉嘟嘟的十分可爱。但是这小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整个银琅殿几百号人围观,她居然毫不怯场,昂首挺胸地走到帷幔前,手脚并用地爬上高椅,然后就直接站在椅子上,脆生生地说道:“尊主,少尊,雪涵想给大家表演变魔术。”
“哦?”尊主一听,便来了兴致,向前倾了倾身,问道:“雪涵要变什么样的魔术呢?”
“让大家都难忘的魔术。”雪涵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两指小手在空中一挥,便见拇指般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立即引来围观群众的啧啧赞叹。
苏泽看了看殿外,天空中明明还阳光灿烂,可是他们头顶却飘起了雪花,这难道真的是魔术?他摊开手掌去接,那些雪花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传来一丝轻微的凉意。
这些雪花晶莹剔透,每一片都是非常对称的六棱形花瓣,像是经过人工雕琢过一般,精致得令人赞不绝口。
雪涵两指小手在空中不断挥舞,那些雪花便在飘落的瞬间组合成不同的图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苏泽以为这就是魔术的全部了,却听雪涵用稚嫩的嗓音继续道:“这些雪花不是普通的雪花哦,它能映射出每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而且只有自己看得见。”
苏泽心底升起一丝好奇,下意识地仔细看那雪花,发现六棱形的花心中竟能隐约看见一张脸。他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顿时吓得抖了抖手他居然看见了自己在现实中的模样!
就在此时,在场许多接了雪花仔细观看的人也都发出了惊呼声,似乎看到了出人意料的影像,有的人面带笑容,有的人惊慌失措,有的人则故作镇定。
苏泽扭头看了尊主一眼,尊主不知看见了什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一撒,雪花便飘落在地。
雪涵的表演虽然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但好在她的表演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司仪立即请花嫁上前表演,以缓和全场的氛围。
然而花嫁只是瞪着自己的掌心发呆,脸色一片煞白。
“花嫁小姐?”司仪轻声提醒了她一句。
花嫁恍然回神,才惊觉已经轮到了自己。她朝司仪抱歉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时,全身虚软,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花嫁今日的表现有些失常。
苏泽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颇有些担忧,花嫁究竟在雪花里面看见了什么,竟被吓成了这样。如果让她以这样的状态表演的话,势必会搞砸吧?
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繁茜,然后站起身,掀开帷幔走了出去。
众人都怔住了,不知少尊想做什么。花嫁看见他擅自走了出来,也怔在了原地。
苏泽径自走到表演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此时繁茜已经吩咐两名侍女将古琴搬了上来,在苏泽面前摆放好。
苏泽看了花嫁一眼,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挑,《灵媒祭》的旋律便悠然而出。
花嫁怔怔看着他,苏泽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但是在选妃大典上公然这样做,恐怕……她暗暗咬了咬唇,面露难色。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一些,甚至有些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原来花嫁小姐已经是内定的人选了吗?”
“听说花嫁小姐在选妃大典之前便在神木峰住了三日,该不会……?”
“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深重的心机!”
“这样的选妃还算公平吗?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话,花嫁能听见,苏泽自然也能听见。但是这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决心。他一边镇定自若地弹奏着曲子,一边抬眸直视花嫁,眼神明亮而坚定。
花嫁渐渐从他的眼中读出了鼓励的意思,她内心哂然而笑,既然事已至此,一切解释都已是惘然,倒不如痛痛快快履行自己的承诺,为少尊献舞一曲吧。
心思落定,她右手一张,一把长剑已握在手中。
“唰”剑锋一甩,划过一道炫目的剑辉,干脆利落的一个起式,便将众人震住了。
……原来是剑舞啊。苏泽虽然小小吃了一惊,但指尖弦音丝毫不见破绽,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花嫁果然很能给人意外的惊喜呢。
和着《灵媒祭》抑扬顿挫的旋律,花嫁仗剑而舞,衣袂翩然,一把长剑舞得犹如一条上下翻飞的银色蛟龙。
原本是祭灵女子极具阴柔之美的舞蹈,却在配上花嫁那英姿飒爽的剑者风韵时,透出几分荡气回肠的豪情,看得众人叹为观止。
一曲舞毕,花嫁收起长剑,单膝跪下叩了叩首,然后退了下去。
全场一片寂静,原本抱怨选妃不公的长老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从帷幔之后传了出来,那是尊主对花嫁给予的肯定。随即鼓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苏泽感觉心情非常愉悦,仿佛自己心爱之物终于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心里满满地充盈着莫名的自豪感。
他起身回到尊主身边坐下,尊主笑着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风音,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苏泽回望他一眼,感激地笑了笑。刚才若不是尊主鼓掌助阵,只怕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收场。
三位候选人才艺表演完毕,司仪请三位童女来到石阶之上,虔诚地匍匐在地,由少尊选择其中一位成为芒宿国的少妃。
苏泽没有再犹豫,执起竹杖,撩开帷幔,指向了最右边的那名童女。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殿堂之上又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长老们有的欣慰,有的愤怒,有的不甘,有的落寞,表情不一而足。
司仪朗声宣布:“少尊选择了端木家族的花嫁小姐作为少妃,请花嫁小姐起身接下信物。”
花嫁缓缓抬起头来,透过帷幔,直视着苏泽。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她的眼中无喜无悲。
看着花嫁一步步踏上石阶,面无表情地从他手中接过竹仗,苏泽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有个细微的声音在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花嫁的神色……让我如此不安?”
择日不如撞日,当确定少妃人选之后,神木峰便张罗着让两个孩子拜堂成亲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风顺水地让苏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两人被双双送入了洞房,喝过了交杯酒,繁茜才带着下人们全数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合上了门。
花嫁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苏泽觉得这样沉默的花嫁十分反常,心中有些惴惴,踌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拿来纸笔,写道:“花嫁,你在生我的气么?”
花嫁幽幽道:“我不敢生少尊的气。”
她果然生气了!苏泽扶额,这小丫头脾气大着呢,如果仅仅只是炸毛,说明问题还不算太严重,如果是像现在这样不阴不阳地回他话,那问题就大条了!
他继续写道:“当初你拜托我不要选你做少妃,我却没有做到,这是我的不对,你如果心里生气,打我骂我都成,可就是……别这样跟我生分成么?”
花嫁看了他一眼:“当初我拜托少尊不要选我做少妃,原本就违背了选妃的规矩,少尊完全有权利不答应的,我真没有怪你的意思。”
苏泽噎了一下,心想这丫头片子不要突然变得这么成熟稳重好么,他有点应付不来啊怎么办!
他又写:“今天我擅自搞乱你的才艺表演,你心里也很不爽吧?你原本想表演什么来着?”
花嫁苦笑了一下,抬眼看他:“其实通过前几日的相处,加上仆人之间流传的风言风语,我多少也能猜出你十有会选我做少妃了。所以,今日在大典之上,我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才艺表演,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少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选我了吧。但是我还是算错了一步,没有想到少尊竟会当众抚琴,逼得我不得不舞。”
苏泽讪讪笑了一下,挠了挠头,当初他这么做原本是为花嫁救场来着,却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难怪花嫁当时的脸色这么难看。
他又写:“那你现在能原谅我么,都拜堂成亲了,总不能马上又离婚吧?”
花嫁明显没搞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苏泽比比划划解释了一通,才恍然道:“就是休了我的意思么?我倒是求之不得。”
苏泽黑了脸,有些自暴自弃地写道:“我是不会休了你的,除非你实在讨厌我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话说回来,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就这么讨厌……”他原本想写“讨厌我吗?”但脑子一转,改成了“讨厌风音吗?”
花嫁摇了摇头:“不讨厌。”沉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因为讨厌你。”
而后,任凭苏泽如何追问,花嫁死活不再开口解释个中缘由。两人最终郁郁上了床,一边一个裹被而眠。
第四章 七星山地宫(二十)
这一晚,苏泽心里像是堵着什么疙瘩似的,怎么也睡不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苏泽感觉床的一边微微下陷了一点,随即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
难道花嫁也睡不着?苏泽心想。他闭着眼睛没有动。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便停了,耳边的呼吸声却渐渐清晰了起来,苏泽明显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身体正渐渐朝自己后背靠过来。
她想干嘛?苏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少尊?”花嫁凑近苏泽耳边,低低唤了一声。
难不成这丫头想跟我圆房?苏泽心底闪过一道惊雷,把自己炸了个里嫩外焦。
花嫁见他没什么反应,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少尊,睡了吗?”
苏泽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默念:“我不是怪蜀黍,我绝对不是怪蜀黍……”
又静了片刻,花嫁低声自言自语:“看来是睡着了。不过……还是再加一道比较保险。”说着,她伸出一只手,在苏泽眉心轻轻一弹。
苏泽只觉一股清幽的香气飘入鼻间,随着他的呼吸渐渐渗入他体内。过不了多久,脑子便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感觉花嫁轻轻跳下了床,凑到他面前细细看了他片刻,轻声道:“风音……再见。”
不是“少尊”,而是“风音”,这似乎还是花嫁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苏泽在意识模糊的边缘苦苦挣扎,同时暗暗唾弃自己,他都被那丫头暗算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此时的花嫁已经穿上鞋子,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了。
别走啊!苏泽在内心怒吼,你把我弄晕了算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忽然“噗通”一声,屁股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拉回了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睛,恍了恍神,才发现自己居然从床上滚了下来,还好首先着地的是屁股而不是脸。
他揉着屁股爬起来,也顾不上琢磨自己怎么就突然破除了花嫁对他施下的昏睡咒,摇摇晃晃地追了出去。
因为是洞房初夜,繁茜怕两个孩子相处尴尬,便带着众人全数撤了下去,以至于屋外一个值夜的人也看不到。
苏泽不知道花嫁去了哪里,但还是凭着直觉追了过去。
他穿过一道道长廊,登上了神木峰最高的祭台,果然看见花嫁独自一人抱膝坐在祭台之上,望着远方幽暗的山峦怔怔出神。
苏泽猛然想起,这座祭台位于神木峰最北侧,祭台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深夜寒风猎猎,吹起花嫁宽大的衣袍,衬得她的身子更加轻盈单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她为什么会坐在那上面?苏泽很想喊她下来,但是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怕打祭台之下的铜鼓。
“咚、咚、咚!”鼓面沉闷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如此喑哑。
鼓声终于惊动了祭台之上花嫁。她回过头,看见苏泽的瞬间,明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有料到苏泽居然没有被迷晕。
随即,她了然又自嘲地笑了笑,是呢,自己这么点法术,在少尊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苏泽不停地冲她打手势,示意她赶快下来。
花嫁站了起来,转身默默望着苏泽。她临渊而立的漠然姿态更是让苏泽紧张得一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风音,”花嫁轻轻开口,“对不起。”
苏泽拼命摇头,心里满是怒火,他才不要听花嫁说什么对不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想不开跑来悬崖边玩刺激?
花嫁似乎被苏泽认真的表情逗乐了,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风音,我对你说过的吧,我不可以嫁给你的……不,确切地说,我不可以嫁人的。”
这话越听越玄乎,苏泽内心咆哮着: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仿佛听见了苏泽的心声,花嫁又是轻轻一笑,笑容却盈满了苦涩:“因为……我不是女孩子啊,我是如假包换的男孩子呢。同样身为男孩子的我,怎么可以嫁给少尊呢,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苏泽蓦地睁大了眼睛,这一瞬间他很惊讶,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那么惊讶。
男生女相什么的,陈希扬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随即他感到万分懊恼,之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当初都已经想到花嫁这孩子眉眼与陈希扬相似了,为什么就想不到他其实是个男孩子呢?
其实欺君之罪又怎么了,只要他去为花嫁求情,相信尊主也不会真的对花嫁处以严刑的,什么都有转圜的余地不是么?
苏泽出来得急,没有带上纸笔,他不容多想,咬破了手指便要在祭台的石板上写字。
花嫁俯身握住了他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被咬破了的手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花嫁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发带为他包扎伤口,“你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我的,这个我知道。但是……”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浓郁的悲伤:“但是……有些事情,比那个更加严重,一旦戳破了,会连累很多人的,包括我那代族长舅舅,还有我们端木家族所有族人……”
苏泽听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会那么严重。
花嫁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今天我在雪花里面看见了什么吗?那是铭刻在我骨血里的东西,是我明明心里清楚,却又极力不愿承认的事实。”
花嫁说着,抬眼看向苏泽:“风音,其实,我是……”
祭台之上突然狂风大作,迷了苏泽的眼。呼啸的风声将一切东西席卷而去,包括花嫁未说完的那句话。
苏泽眨了眨眼睛,前一刻还温柔地为他包扎伤口的花嫁,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的心脏停滞了片刻,手脚阵阵发凉。
不会的,不会的……他哆哆嗦嗦地爬上祭台,跪在祭台的边缘,睁大了眼睛朝悬崖下看,可是那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衣袍,差点将他从祭台上掀翻下去。
“花嫁”声音终于冲破咽喉,冲破多年来无形的束缚,化作一声声嘶哑而绝望的呼喊,瞬间又被吹散在夜风之中。
陈希扬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淤痕在符宁止的治愈术下很快淡了下去,原本受到限制的灵能力也很快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
如此高强的治愈术,陈希扬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了看符宁止,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但我不会回答的。”符宁止率先开口堵住了他的问话。
陈希扬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想问我的真身是什么,不是么?”
陈希扬耸了耸肩,还真被他猜着了。
“我的真身是我的秘密,如果轻易告诉了别人,我也就离危险不远了。”
陈希扬恍然:“就类似于……妖怪被人类知道了自己的真名,就会被叫出自己真名的人类所驱使是一个道理是么?”
符宁止黑了脸:“不要把我跟妖怪什么的相提并论。”
“哦,”陈希扬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的身份比较高贵,是我唐突了。”
符宁止知道自己再多说也只有被调侃的份,撤了手转身便走。
“别生气,”陈希扬在他背后友好地笑了笑,“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帮我疗伤,我欠你一个人情。”
符宁止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真是个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的年轻人啊。陈希扬心里觉得有趣,这样的人看起来真是太好欺负了。
“苏泽,苏泽你怎么了?”身旁突然传来聂臻的声音。
陈希扬听他叫唤“苏泽”,忙转头去看,见聂臻趴在苏泽身边,似乎苏泽有了什么动静。
他快步走过去问道:“苏泽怎么了?”
“好像有点恢复意识了。”聂臻道,“你看,他在流眼泪。”
陈希扬细细一看,果不其然,苏泽虽然还紧紧闭着眼睛,但是双眉紧蹙,双唇微微开阖,低声念叨着什么,眼角缓缓淌下泪水,似乎非常伤心。
陈希扬帮他拭去泪水,然后轻拍他的脸颊,“苏泽,苏泽你醒醒!”
“花嫁!”苏泽突然大喊一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陈希扬和聂臻都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苏泽双眼无神地呆坐了片刻,眼眸中渐渐恢复了焦距。然后,他看见了陈希扬近在咫尺的脸。
那熟悉的眉眼,与梦境中的花嫁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花……他默默念着那个已经消失在幻境中的名字,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陈希扬的脸。
“……”陈希扬被苏泽如此悲情地注视着,肉麻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炸裂开来了。
但看在苏泽昏睡这么久终于醒过来的份上,他抽了抽嘴角,还是强行忍住了发飙的冲动,平心静气地问道:“苏泽,你在做什么?”
“陈希扬……”苏泽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嗯?”陈希扬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苏泽觉得这样还是很不真实,他又一把抱住了陈希扬,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了对方温暖的体温,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陈希扬原本想把这个一醒来就上演琼瑶剧的神经病摔出去的,但是察觉到苏泽手脚全都冰冰凉凉的,猜想他是不是在梦境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心里又软了下来,问道:“苏泽,你到底怎么了?”
“刚才,我梦见你跳下了悬崖,我还以为你死了,真吓死我了。”
“我怎么记得,你刚才是喊的花什么来着?”
“哦,在梦里你有个新名字,叫花嫁。”
陈希扬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了两声:“哪个变态给我起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名字,还是说,这名字其实是你潜意识里给我起的?真没看出来,原来你是琼瑶她老人家的孙子啊。”
“咳……”苏泽讪讪轻咳了一声,被陈希扬的毒舌问候了一番,他终于彻底回过魂来了。
这时他才恍然想起,他们还身处古墓之中,这个,他在梦境中真切感受过的地方。
第五章 皇甫风音(一)
苏泽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身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还包括在哈尔滨邂逅的杨臣修和符宁止。
他一时有些脸臊,刚才他眼里只有陈希扬一人,脑子还十分混沌,便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地跟陈希扬搂搂抱抱。想必自己的举动都被这些人当笑话般看去了,当下得无以言表。
陈希扬却没有他这么复杂的心思,苏泽能醒过来,他便心头一块石头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