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飞机叠的十分精致小巧，与幼时常见的纸飞机都不太一样。
    封延把糖从纸飞机上摘了下来，然后全部放在了抽屉里。
    胡玄说：“封总，等您伤口好了，我就联系康复师过来。”
    医生说封总的腿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会落下残疾，也就是会变成跛脚。
    封延没敢想。
    没敢想什么呢？
    没敢幻想自己瘸腿走路的样子。
    他自幼锦衣玉食，即便后来跟封正杨的关系不融洽，他也是封家的大少爷，在外面是豪门阔少，无论在学校，还是在一些聚会上，他都是被捧着的那个。
    直至后来工作了，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封总。
    施舍，可怜，同情，不屑，这样的眼神，从来没有人敢落在他的身上。
    如今要突然去面对那些，绕是封延心理再强大，也接受不了。
    这样的突发事件，反而那些一路受挫长大的人才能承受的住。
    封延回过神，“到时候再说吧。”
    胡玄能够感受得到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再多言语。
    劝不得，因为不敢随意提腿的事，生怕封总的情绪绷不住。
    住院的日子有些安静。
    除了封菀孙啸以外，只有莱福有时候会自己偷偷过来。
    是的，是偷偷过来。
    因为没人送它，它也不能坐车，只能纯靠铁腿自己找过来。
    有一次它从书房里翻出来一张五十块的人民币，捏着就往外走，拦了一辆出租车。
    结果等它上车，并准确无误的报上地址，又将五十块放到司机腿上后……
    司机一翻白眼晕倒了。
    当时莱福下了车，把晕过去的司机拖到了后座，于是它坐了进去。
    它正试图要发动车子时，被刘坦拦下了。
    远远的刘坦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离得近了才发现，真的是莱福！！！
    一边把莱福往后拖，刘坦一边问：“你居然还会开车？？？”
    莱福被两个人架着往后走，它大眼睛闪啊闪，“我会不会开车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种心理素质的司机，是如何胜任这个职位的？他晕什么？”
    “他当然会晕！换做是你，一个机器人上了车给你钱，要让你送他去某个地方，你不晕啊？”刘坦没好气的把他弄车上。
    莱福转动脑袋，“那有什么晕的？机器人就不能打车了吗？你算我是谁，我就是头猪，我给你钱了，你为什么拒载？”
    刘坦坐上车，深呼吸：“……你要去哪里？”
    “医院。”莱福目视前方，稳的跟个老板似的，“看封延。”
    抽回被刘坦叙述的回忆，封延嘴角难得的扯了扯。
    “铛铛铛！”
    病房被人敲响。
    封延回眸，“你怎么过来的？”
    “徒步。”
    莱福哒哒哒过来，到他面前时，将左腿一抬，站的十分的稳：“一辆破车压到石头，崩到了我，漆给我刮掉了，怎么办？”
    当时它好想追上去，再报个警说对方肇事逃逸，可是它着急来看封延。
    “让维修员给你补。”封延语气轻松了些。
    “不是同一批的漆，会不会有色差？”莱福的语气似有些凝重。
    封延：“……尽量保持一致。”
    “那就好。”莱福放下了腿，推着他往外走，“透透气去吧，你的脸像死人一样白。”
    封延：“……”
    他已经生不起来气了。
    到了外面，封延问：“更高级的芯片，是不是输入的程序更多？”
    他没来得及询问s级芯片的核心内容，现在也不敢去问了。
    封延甚至不敢想起有关于夜莱的一切。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生活中，处处都有夜莱的影子，比如莱福。
    莱福把他往树底下一推，然后它像棵松树似的站的笔直，“自然是的。”
    “你都有什么程序来着？”封延问。
    “语气程序，表情程序。”
    封延瞅它一眼，“你哪儿有表情？”
    莱福把头转向他，双眼的显示屏突然出现两个向上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笑，“这是微笑。”
    于是，横线又分别向上扬起，莱福说：“这是生气。”
    再于是，横线放平，又出现了两颗水滴在两边，“这是流泪。”
    “停吧。”封延叹气。
    太机械化了。
    “你好奇，我给你看，给你看了，你又嫌弃。”莱福开口就是一顿吐槽。
    “你能把这个纸飞机扔上去吗？”
    也许是难得这么闲，封延一直在琢磨着纸飞机的事。
    莱福捏过纸飞机。
    封延面色一僵
    莱福：“……对不起。”
    它劲儿用大了，把纸飞机捏弯了，它赶紧捋好，“扔去哪里？”
    “我的病房窗户。”
    莱福正对着住院楼，举起手捏着纸飞机瞄准窗户。
    它预备了一会儿，随后嗖的一下——
    封延眉毛挑了挑。
    不愧是机器人，力量与准确度没的说，一个纸飞机都能像扔出去一颗铁球的感觉。
    可惜，到了窗户边，还是掉了。
    莱福哒哒哒跑过去捡起来，自己找了个距离，再次丢出去。
    它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但都没有成功。
    莱福跑回来，“是谁丢进去的？”
    封延摇头，“不知道。”
    “到底是谁！”莱福声音有点大。
    封延皱眉头，“我说了不知道，你不过是升了个级，难道程序员还给你安装了一颗好胜心？”
    “我不觉得……”莱福顿了顿，“一个普通人类，可以丢进去。”
    它都丢不进去。
    那么轻，而且还有风，一个正常人能把它丢出去十米，都算很厉害了。
    更何况那么高，还那么准。
    莱福自我安慰：“一定不是正常人。”
    它想了想，补了句：“没准是头会飞的猪。”
    “哪有会飞的猪？”
    “咔哒！”
    莱福身上的储存小抽屉突然自动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一本漫画怼到封延面前。
    “晴天小猪，带翅膀。”
    封延：“……滚。”
    莱福很听话，转身就走了。
    封延扶额：“送我回去。”
    它停下，扭头，“呵，男人，求我。”
    处于发火边缘的封延好像一瞬间就消气了，他无奈点头：“求你了莱福，送我回去。”
    他好像有那么一刻，接受了自己有了残疾的事实。
    纵然自尊心在崩塌，他想捡却捡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