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不是确定他不是喜欢夜莱，我都会以为他……”
    久久不发言的宏怀一开口嗓子有些哑。
    白君坐在那低着头，双手不安的来回搓。
    青川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别担心，也别想太多，走一步算一步。”
    “我不担心。”白君声音很低很低，好在他们几个耳力都好。
    走廊中，偶尔有人来来回回的穿梭，消毒水的味道很浓，让人反胃。
    过了许久，白君缓缓道：“她要是术后再也不能自理了，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青川愣了愣。
    不仅是他，包括对面坐着的金央与宏怀也诧异了下。
    他们当然感觉的到白君在意夜莱，但没想到，在意到了这种程度。
    那种在意，已经不是仅仅看在同类的情分上了。
    金央忽然笑起来，“哪儿轮得到你呀，还有我们几个呢，再者说，那个封延又不是没能力，小夜莱不会没人管的。”
    她那样虚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醒了睡，睡了醒，精神状态似乎永远不能平衡。
    她偶尔还能往外面看一眼，可那一眼，几乎打垮了白君。
    那么……
    那么陌生的眼神。
    婴儿状态？
    说好听点是婴儿状态，说难听点就是傻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她什么都不认识了，浑身是伤，而且手还在不受控制的抽动。
    白君在那一眼之后，再也没敢去看她，只等着她睡着了再默默地看看。
    她还不能从里面出来，状态太差了，随时都有心跳变成直线的危险。
    “小夜莱？”
    青川站在窗外，看着正在看着这边的姑娘。
    她眼仁很白，清澈无比，只是精神状态有点差。
    那懵懵懂懂的眼神，真的像极了初生儿，一点留恋都没有，只飘过一眼，下一秒就会游走到别的地方去，并且全程没任何多余的表情。
    陌生的不能再陌生。
    纵使他们心酸，不忍，心疼，可也没有表现出来。
    ai只要不是发怒，其余的情绪都能死死的压制。
    他们轮流的在窗外与里面的姑娘眼神交流，哪怕她什么都不懂。
    青川叹口气：“哎，不认识我了，好难过。”
    金央瞥他一眼。
    他知道，虽然青川用玩笑的口吻，可心里是很难过的。
    谁都不认识了，哪怕是厉痕站在那里，她也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可厉痕每次来，都能那样看着她很久很久。
    青川在人类社会太久了，有些情绪要比他们几个感知的更敏捷。
    在厉痕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青川递给他一支烟。
    厉痕接了过来，下一秒，竟做了一个让青川有点没反应过来的举动。
    他坐下了。
    坐在了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厉痕素来干净，并且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力不从心的状态，他永远温润儒雅，哪怕发火，也不会做出这样不顾形象的举动。
    青川默默地陪着他坐下，无言的抽着烟。
    很奇怪，他从厉痕身上感觉到了挫败与难过的情绪。
    挫败，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夜莱那样一个ai吗？
    难过，是因为很可能要失去夜莱了吗？
    青川没问出来。
    是厉痕先开口的：“我不意外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青川侧头看着她。
    “我见过她这个样子。”厉痕回忆了下，“那年她好像是六岁？就在垃圾桶旁边趴着。”
    厉痕的目光空洞了许久，可却没再开口。
    青川突然有好多疑惑，但他知道，那些不是他应该问的。
    一支烟燃尽，厉痕也没有吸几口，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恢复成了往日厉总的风范。
    他甚至没有回头，抬腿就走了。
    青川却留在原地很久很久。
    -
    两三天的时间，他们几个轮流在窗户边用眼神与表情逗弄着小夜莱。
    可无一例外，她永远都是懵懂的样子，哪怕是医生护士进去，她也是那副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
    打针换药做检查。
    哪怕流了血，她也只是手抽动的更厉害些，其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都不会哭。”青川忍不住了。
    其余几人皱了皱眉，心里疼的紧。
    这哪里是婴儿智商？
    这就是傻了！
    疼了都没反应！
    是被打傻的吗？
    还是因为芯片？
    可不应该是芯片的原因，之前也有过芯片摘除的时候，夜莱并不是这样啊。
    白君眼睛熬的吓人，金央看不过去，“你赶紧回去休息休息，这幅样子再把小夜莱吓着。”
    后来还是金央与宏怀架着他离开的医院，不然白君不走。
    晚上的时候，青川上了一趟楼。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透过门窗看见里面的封延刚下床，试着走动，但挺不直腰，应该是胃太痛，动作一大，就扯着的痛。
    旁边的封菀扶着他，试探着一点点走。
    几圈下来封延应该是适应了，就不需要封菀搀扶了。
    青川没有敲门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封延没事了就好。
    晚上八点多。
    监护室里的小夜莱还没有闭眼睛，双眼反而睁的特别亮。
    青川走回来，他张开嘴巴，无声说：“他很好，他很健康，你不要担心。”
    可很显然，小夜莱看不懂，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馈。
    不过青川还是松了口气，听不懂更好，万一封延有事，她岂不是在里面要急死？
    就在他准备坐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抬眼看去，随后错愕：“你……”
    封延还穿着病号服。
    他脸色虚白，腿好像在发抖，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也不知道是身体不适疼的，还是急的。
    后面的封菀与刘坦紧跟着下来的，封菀声音颤抖：“大哥……”
    刘坦查完回来，竟发现夜莱小姐就在同一家医院，封延毫不犹豫的冲了下来。
    金央与宏怀怔怔的看着，那个男人像是忍着痛意，一步步疲惫的走过来。
    “……她怎么了？”
    封延走到一半停下来了，那腿，好像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青川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封延等了半天没有人回话，他努力迈出去腿，走到了玻璃窗前。
    透过玻璃，里面床上的女人身上贴了好多东西，仪器也摆了一堆。
    她迷茫懵懂的目光正在环视四周，根本没有焦点。
    几人都凑了过来，看着夜莱这样谁都不忍。
    封延呼吸都快忘了，看着她身上那么多伤，几乎一瞬间，眼前就模糊了。
    他伸出手摸在玻璃上，像是想隔着这些距离，摸到她的脸。
    这时候，夜莱的目光游移了许久，最终落在了玻璃上。
    他们的视线，无意间碰了上。
    陌生，又懵懂的眼神。
    “她醒来以后一直就这……”青川的话还不等说完，就顿住了。
    监护室病床上。
    夜莱在看见封延的那一刻，好像反应了好一阵子。
    后来，她看着封延时，嘴角很浅很浅，很浅的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