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她安安静静地收拾好地上的一堆烂摊子，于是拿起换洗衣物。
    “学长，我先去医院照顾伯母了。”
    说完，她几步跑出去，声音还抽泣着，似乎很委屈。
    直到跑出别墅，她回了下头看着大门口，眉头紧接着皱了起来。
    学长怎么没有追出来呢？
    而别墅中的封延一直坐在沙发上走着神。
    至于刚刚上了楼的夜莱，她靠着门，身子一下一下地往下滑，坐在地上失神地喘息着。
    她的掌心抚在左侧胸口上，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胸膛里面的那颗鲜活的心脏在拼命地跳动。
    它跳得毫无章法，并且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样。
    夜莱闭上眼睛，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滚烫的眼泪挤过她的眼，无声无息地流向脸颊。
    一滴一滴。
    她忽然回忆起去年初遇封延的时候，她像个上帝一样在回顾那一幕一幕。
    那个时候的她，好像个痴儿啊，每天除了疑惑就是疑惑。
    对这个世界与人类充满了无尽的不解。
    是封延时而怒吼，时而耐心地在一遍一遍地给她做出解释。
    还记得在没离开基地的时候，她好向往外面的世界。
    基地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单调枯燥，甚至让人崩溃。
    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一切都显得那样有趣。
    她心血来潮地赶来这大千世界，却被封延绊住了脚步。
    她也以为封延跟厉痕那群人是不一样，最起码他给予了她无限的信任与尊重。
    可今天他的那一番话，突然让夜莱的芯片分析出了一个词汇。
    从没有哪一刻，让夜莱那样痛恨芯片的分析结果。
    它闪烁出两个红色且发着光的字眼，硬生生地印在她的大脑里。
    ——笑话。
    放在以往，她会以为，那是封延给她讲了个笑话。
    可如今夜莱的大脑突然理解了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
    那个笑话，形容的是她。
    眼泪浸湿了她的领口，夜莱缓缓起身。
    她在房间里收拾好包包于是走下楼。
    这一次，她没有跟封延打声招呼，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看着她换了鞋子准备走，沙发里的男人熄灭了香烟，“你去哪？”
    夜莱脚步一顿，“去做检查。”
    封延眉头瞬间拧起，几步来到她身边，目光紧张，“你哪里不舒服？”
    夜莱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平时那张单纯清澈的小脸儿，这会儿竟多了肉眼可见的疏离。
    感觉到她情绪的封延心口一跳，旋即亲自推开门：“我带你去。”
    “我去找我认识的医生。”
    她只认识陆伯伯。
    封延叹气，“他在的地方那么远，这边我给你定了几个专门给你做检查的医生。”
    “那我就随便找个医院。”夜莱跨出门。
    封延跟着她，“你初来乍到，能认识这边多少人？”
    前面的夜莱忽然停下，她愣在原地许久。
    就在封延以为自己又惹她不开心的时候，女人缓缓回头，
    那一眼，让封延的心生地拧了起来。
    夜莱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明亮清澈的眸暗红着，因为哭过，鼻尖与唇也都是红的，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她一开口，声音是颤抖的：“原来你也知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啊。”
    她吐出口的委屈与难过那么浓烈。
    浓到直接扎进了封延的心里，扯得他喘不过气。
    夜莱的情绪四分五裂，早已不知变化成了什么样子，她轻轻拍了拍心脏的位置，“我这里好难受，难受的让我喘不过气，所以我得去看医生。”
    封延僵在原地。
    后来，夜莱无比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为了让我留下，给了厉痕不少钱。所以我不能死，我不能让你的钱白花，我也明白，在你们这些人心中，我们这一类……东西，不过是有利用价值，一旦价值没了，所有不好的词汇都可以拿来形容我们。”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向别墅大门口去。
    夜莱看着原本明媚的天忽然阴下来，乌云密布，一层又一层。
    就在她迈出大门口时，手腕被人扯住。
    下一刻，她就被封延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夜莱神色麻木，没有半点反应。
    她依旧在仰望着天空，声音呢喃：“封延，在这个大千的人类世界里，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我好相信你，我也不怕任何事压过来，我更相信我有勇气跟你面对一切。”
    “对不起。”
    封延声音微微有些颤，“是我不对，我……我妈出了事，我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我跟你道歉，可以吗？”
    夜莱推开了封延。
    从没有哪个时候，封延在夜莱的脸上看到如此清晰的冷漠。
    “你可以跟我吵跟我闹，我可以哄你。”她第一句这样说。
    “可你不能跟厉痕一样侮辱我，纵使我不是人，我没有你们的共情。但我夜莱只要没有伤害你分毫，你就没有权利那样说我。”
    “最让我不舒服的，是你相信她，都不相信我。”
    封延忍着沉重到压抑的心疼，急切地跟她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
    夜莱忽然笑了，“如果我说她是故意烫我的，你信吗？”
    封延一愣。
    捕捉到他的迟疑，夜莱居然清楚地感受到心里如针扎一样的痛。
    她靠近他，距离很近，风儿把她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吹进了他的耳朵里，“封延，我不想伤害你。”
    “不然今天在你阻止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因为在我的世界中，刚刚对楚玉动手，是我在处理对我产生威胁的对象。而你却阻止了我，那也就说明，你放任对我有危险的事物持续存在。”
    下雨了。
    雨点如同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夜莱却毫无反应，她依旧看着封延，“我的确不是人，我也不懂你们复杂的情绪。我一根筋，我会犯傻，我甚至还会错乱说胡话。”
    “但是封延，我不会害你，算计你，你有危险，我可以不要了我的命。”
    甚至因为留在你身边，我曾不止一次试图抵抗芯片的指令。
    我在冒着被报废的危险去爱你。
    可换来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假心假意。
    夜莱转了身，头也没回地离开。
    她心里好痛，痛得她双眼都在模糊。
    在第二次感受到手腕被拉住的时候，夜莱听见他在打电话。
    封延对着电话说：“封菀，一会儿楚玉去医院，你告诉她，不用让她照顾妈，也不用回来照顾夜莱，让她回家吧，薪水公司会照发。”
    夜莱一愣，徐徐看向他。
    说完后封延就挂了通话，弯下腰抱起她就回了别墅。
    外面在下雨，她不能淋雨。
    封延直视着她，沉默许久后，他道：“我错了。”
    夜莱就那么楞楞地盯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些情绪她似乎已经理解，可又无法通过语言说出来，显得那样的无力。
    “我爱你。”封延轻轻抱住她，嗓音沙哑：“我没想过别的。”
    夜莱的情绪在交织，可她仍旧遵循着内心回应他：“我也爱你。”
    他笑起来，“是吗？”
    夜莱轻轻点头，“是，我就喜欢长得帅还有大病的。”
    封延：“……”
    他忍着无奈松开她，“去休息，我去让佣人给你准备点吃的。”
    夜莱昨夜一夜没睡，的确很累。
    等照顾夜莱休息下后，封延进了书房。
    胡玄的电话准时打进来，问的第一句就是：“封总，测试不进行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封延点燃了一支烟，坐下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先搁置吧，夜莱不开心了。”
    电话那边的胡玄一愣，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可惜。
    楚玉这个人，他们不知道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