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莱头晕脑胀，整个人像是乍到这个世界一样，看哪里都觉得迷茫，可她的耳畔、大脑里，全都是封延的影子。
    他一定是出事了。
    因着芯片是被她强行启动，思维还处于缓慢迟钝的状态，以至于一个出口她找了十分钟才找到。
    当寒风扑面吹来的时候，夜莱的眼睛清明了一瞬。
    可脚下仍是一软，她冷不防从基地大楼门口的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夜莱！”
    身后，听见了那一声危险警报的白君一路追出来，当即看见滚下台阶的女人。
    她甚至都来不及回一下头，忍着掌心被石子划破的疼痛，以及为了撞检修仓的玻璃罩割破流血的手背带来的痛。
    “你去哪儿？”白君几步跑过来，眼神焦急。
    夜莱推开他，目光茫然，心头阵阵发慌，她处于混沌的状态，说不出来一句话，却只知道要去见她。
    “拦住她！”
    后面传来一声染着愤怒的吼声。
    夜莱的理智在这一刻有一丝的犹豫。
    可不过两秒钟，她仍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听见厉痕的吩咐，基地里安保迅速上前，“请你停下！”
    夜莱脸色虚白，呼吸都有些断断续续，她如今的感觉犹如刚做完全麻的病人，强行站起身走路的样子，视线里的一切都有些恍惚，唯有那个强大的意识在支撑着她。
    面前出现了十几位安保在阻拦。
    夜莱努力攥了攥手指，她忽然抓住白君，扯着他的衣服随手抽出了白君后腰藏着的一个东西。
    那是只要不是在检测的时候，白君从不会离身的东西，是基地特发的。
    “夜莱！”白君惊呼一声。
    夜莱甩开那根伸缩的铁棍，她横扫所有阻拦她的安保，嗓音无比枯哑：“让开。”
    厉痕几步冲过来，目光发凉，他微微咬牙：“夜莱，你要干什么？你不听话了是吗？”
    夜莱迟缓地扭头，看着厉痕许久，她才发出声音：“老板，恳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很快回来。”
    “为什么？”厉痕一步步靠近，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深的可怕，“你要去做什么？”
    在得知夜莱居然能够自主强行启动芯片开机的时候，厉痕的心慌了一阵。
    他到底是低估了夜莱。
    “我……”夜莱攥了攥铁棍，“我的朋友，出了事，我要去看看他。”
    厉痕当然不会同意，“什么朋友能有你的命重要？”
    她都能自己控制芯片了，厉痕怎么可能敢轻易放她走？
    如果不找到原因，他是不会再让夜莱离开基地的。
    寒风刺骨，天边的雪越来越重，片片坠落，浮在了夜莱的肩上、发上。
    她的脸色与白雪相比还有过之。
    夜莱很清楚厉痕的性格，她的眼底映着红丝，赤红如血，无比阴鸷。
    青川他们与陆乘也都赶了过来，看到夜莱与厉痕对峙的那一幕，心都提了起来。
    在这个基地，厉痕就是王，任何人与ai都不可以违抗他的指令。
    夜莱这样做，无异于在惹怒厉痕。
    那后果……
    陆乘惊呼一声：“小夜莱！”
    厉痕的眸光瑟缩了下，连带着脚步都向后退了退，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噗咚——”
    夜莱忽然双膝弯曲，对着厉痕跪下了。
    她低着头，像个虔诚的信徒。
    这一刻，风雪呼啸，猛烈地刮着她本就单薄的身子。
    “老板，我求求你。”
    是的。
    夜莱也知道，在基地里，没有人可以忤逆厉痕地决定。
    她有强行离开这里的能力，但她不能。
    因为那样的话，她要面对的，很可能是被厉痕强行拆毁。
    她还有封延。
    这时候的夜莱，终于感受到了忙碌的芯片传输给她的一个处理信息——
    退让。
    她的退一步，保全厉痕的面子，或许他能在这个时候放她走。
    厉痕的震惊很快消失，紧接着逼进大脑的是一丝丝怀疑。
    他走到夜莱面前缓缓蹲下，手抬起她的脸，“告诉我，是去见谁？”
    夜莱面色平静，包括眼神都没有半分闪躲，“我曾经放在封菀身上一个芯片，那个芯片碎了，她出事了。”
    “封菀？”厉痕似是不信，“她就那么重要？”
    夜莱看着他，很久才道：“重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找不到这么回答的理由。
    总之，她没有说出封延的名字。
    “多久？”厉痕看了眼腕表。
    夜莱的呼吸终于顺畅了几分，“我去去就回。”
    厉痕到底是给了她机会，“我会派人去接你。”
    下一刻，夜莱头也没回地起身，阔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天在下雪，阴暗一片。
    基地门口数十人目睹着那样傲然的夜莱，是如何跪下祈求的厉痕，又是如何毫不犹豫地离开的。
    白君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厉痕的身上。
    在夜莱走后，厉痕转回身，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ai。
    他两腮微鼓，咬牙道：“你们应该清楚，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夜莱的所有反应，不得不让他开始怀疑，甚至忌惮。
    四位顶级ai齐齐低头，“是。”
    他们不敢。
    所以有那么一刻，他们突然很钦佩夜莱的勇气。
    等厉痕慢慢地走回大楼，白君紧盯着他。
    “拦着她。”
    很细微的三个字清晰地落进了白君的耳朵里。
    不仅是他，还有离厉痕更近的其他ai。
    他们已经检测完，可以自行离开。
    基地大门口，四人准备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白君突然对青川说：“车给我。”
    青川一愣，他刚刚也听见了老板的吩咐。
    厉痕吩咐人拦着夜莱。
    老板那样敏感多疑的人，本就不喜欢违抗他指令的人，又怎会轻易成全夜莱？
    所以他的决定并不让他们感到意外。
    而刚刚老板能当场答应夜莱，无非是做给那些正常人类看的，他在意ai的忠诚，也同样在意他的面子。
    “车给我。”白君又说了一遍。
    青川忍不住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白君顾不得其他，他已经看见基地的后门有人驾车离开了。
    他忽然抢过青川的车钥匙，几步跑上了车。
    青川急得直跺脚，赶紧冲过去一起钻进了车里。
    白君发动车子，猛踩油门顺着路向前追赶期间拨通夜莱的电话。
    夜莱刚走，那群人一定会找一个人烟稀少的位置把她拦下来的。
    “白君！白君！！”
    青川死抓着把手，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白君踩着油门，直奔着基地里的两辆车撞了过去！
    “砰——”
    一道撞击的声音惊动了前方刚拐走的夜莱。
    与此同时，夜莱接到了白君的电话。
    那边一阵杂乱的声音，还有青川哀嚎的痛苦声音，她神色有些沉：“白君？”
    过了几秒钟，白君才缓缓道：“没事，你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