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好想死啊
九州国西南边陲,人迹罕至的老林深处,有一间破败的小木屋。
屋内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张简陋的青石板床,上面躺着一个白发凌乱的老者。
老者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浑身淤青,七窍流血,双目圆瞪,似是死不瞑目。
一个面容俊秀,约莫十八九岁的青年坐在床角。
“哎,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青年一声轻叹,低声语道:“小峰啊小峰,我早跟你说过,修炼之途,切不可急于求成。”
“境界嘛,突破不了就算了嘛,何必如此激进——”
“不过话说回来,能死在修炼途中,也不失为一种福分。不像我,活了都特么快一万年了,却始终无法打破桎梏,活活受罪,真的是——”
“好想死啊——”
青年唏嘘嗟叹。
他叫秦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于振峰的师傅。
一百多年前,敌国联军入侵九州。不满十岁的于振峰父母双亡,饱受饥荒战乱,奄奄一息之际,被游历四方的秦川救下,不仅治好了他身上的伤病,还传授了他一套炼体的基础武学。
自此,于振峰踏上了武道之途。他天赋虽然一般,却是一个十足的武痴,勤学苦练,境界也一路突破。
时至今日,于振峰已是威震四方的武道大宗师,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突破至武道尊师的境界。
可就是这一步,却困了他足足十六年。也正是因为这一步,让于振峰选择了强行淬体,最终经脉寸断爆体身亡。
但对秦川而言,别说这短短一百多年光阴,哪怕是度过了漫长的近万年的岁月,他依然停留在炼体期。
没错,就是修行的基础境界,炼体期。
按常理来说,炼体是入门,当肉体强度提升到一定程度时,便会经历一次淬体。
在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之后,修者就能开辟丹田,吸纳天地灵气,突破至聚气期。
这才算是真正开始了修行之途。
而秦川在淬体之后,却依旧停留在炼体期。
一开始他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没敢跟师傅说,只能埋头苦修,直到淬体数次之后,秦川终于恍然——
自己的身体,怕是真的有些问题。
他只能求助师傅,可师傅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当是秦川天赋异禀,体质特殊。给他灌了无数毒鸡汤,让他不要放弃,继续修炼下去。
慢慢的,家人死了,朋友死了,师傅失踪了,一代又一代同门被他熬死了。
后来宗门被毁,又历经了一个个王朝时代的更迭,始终无法突破的秦川不得不认命,生无可恋。
更悲催的是,他竟然还死不了,就连自杀都不行。
因为他的肉体在经过一次次的淬体之后,已经强大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断金如泥的刀刃,甚至连他的皮毛都无法割开。
三百年前,秦川经历了第九十一次淬体。但他的境界,却依然停留在炼体期。
也就是说,秦川至今都没有丹田。
而他的身形容貌,则一直停留在第一次淬体时的样子。
到如今,科技发展迅速,各种热武器威力巨大。再加上天地灵气近乎于枯竭,修行界早已沉寂。即便有修士,也大多修为低下,只能说是最基础的武者。
而秦川的修为,也已经长时间停滞不前了。
不过,现在秦川也不会去想什么突破不突破的事了,一死了之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上次见面,你还是意气风发的武道协会会长。如今,却是我送你上路——”
于振峰一生痴迷武道,从未娶妻,无儿无女。只在晚年的时候,收了一个弟子。
按照他的遗愿,秦川会将其遗体火化,并把骨灰交由其弟子安葬。
秦川伸出右手,食指轻颤,指尖上燃起一道青色的火焰。木屋内的温度居然不升反降,仿佛刹那间进入了寒冬一般。
就在这时,秦川的耳朵微微一颤,他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数百米外的山下传来。
“居然会有人找到这偏远之地来?难道是小峰的徒弟?”秦川收起了青焰,木屋内的温度顿时恢复了正常。
秦川走到木屋外,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一行五人出现在了视野中。
四男一女,其中有一个面色发绀、印堂发黑的老者,气喘吁吁,尽显疲态。另外几人则是中青年,女的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一个中年男子看到了站在木屋门口的秦川,立刻快步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我们来自青州武道世家赵氏,特来拜见于老前辈,这位是家主赵乘龙。在下赵康,这是我妹妹赵雅——”
秦川没有搭理赵康,而是侧目看了一眼赵康身后的老者。
很显然,那老者才是这行人的主心骨。
“你们来晚了一步,于振峰已经死了。”秦川淡淡的说道。
“什么?”赵康惊呼出声,他身后的几人也是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上个月我在青州武道大会上见过于老前辈,还跟他说过话,他的状态很好——”赵康根本不信秦川的话,他歪着身子往木屋里望。
“于老前辈肯定在屋里吧,我进去看看!”说着,赵康就要进屋。
但秦川挡在了门口。
“让开!”赵康低喝一声,他伸手想推开秦川,可还没碰到人,一股巨力就凭空袭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你——”
赵康还想上前,却被赵乘龙喝止
“赵康,不得无礼!”
赵乘龙缓步走到门前,拱了拱手,恭声道:“小友,吾等并无恶意。来于老前辈的闭关之地叨扰实属无奈,还望小友能传个话——”
见赵乘龙有礼有节,秦川的语气也稍有缓和,“不是我不让你们见,于振峰真的死了。”
说着,秦川微微侧身,赵康见状立即冲了进去,一眼便见到了石板床上死状凄惨的于振峰。
“不,不,这——”赵康凄厉的叫了起来,冲着秦川大喊:“于老前辈怎么会死?他,他可是武道界的传奇,唯一一个三次淬体的神话啊——”
听到赵康的叫喊,赵乘龙的身子也剧烈颤抖了起来,他来拜访于振峰确实是逼不得已。
他在修行中遇到了桎梏,十余年都无法突破。后又得了一场大病,虽已康复,但身体每况愈下。
赵乘龙自知大限将至,便动用了全部的资源,耗费重金,终于找到了于振峰闭关的住所。
正如赵康所言,于振峰是九州武道界公认的传奇。
而对修行者而言,淬体代表了新生。
而于振峰打破了武道常识,历经三次淬体,肉体力量强大至极。即便是在现有境界停滞不前,寿命也可至数百年。
赵乘龙拜访于振峰,便是想寻得二次淬体的方法,以期续命。
可哪曾想,当他们想尽办法寻到于振峰时,这个九州武道界的传奇,竟然已经死了。
无尽的绝望笼罩在赵家每一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女孩赵雅,更是泪眼汪汪,挽着赵乘龙的胳膊低声抽泣了起来。
秦川一脸淡然,他打量了一番赵乘龙,淡淡的说道:“你困在先天境巅峰十余年,吞服了大量的丹药又未完全炼化,导致杂质淤积于体内,堵塞经脉,甚至部分筋肉已经结节。”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于振峰还活着,你也无法承受第二次淬体,更别提续命了。”
赵乘龙闻言,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便大喜过望。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想要通过淬体续命,更是只字未提自己的身体状况。
而秦川居然一眼便看穿了。
“小友慧眼如炬,还请明示。”
赵康也急忙问道:“兄弟,我爷爷要怎么才能突破境界?”
秦川暗自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如此执着于境界的突破?”
“其实,人各有命,生死由天。”
“任何事情都不可强求,尤其是修行,更应顺应天意自然。”
“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明示的!”
秦川很无奈,于振峰也好,赵乘龙也罢,不过是困在一个境界十数年而已。
而他已在炼体境困了近万年了,又有谁能给他明示?
“算了——”秦川不愿多想,他摆了摆手,道:“你们走吧。”
“你,你一定是于老前辈的弟子吧?”赵雅突然出声,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肯定知道怎么救我爷爷对不对?”
“对对对,于老前辈肯定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你。兄弟,想想办法,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赵康急声道。
“我不是于振峰的弟子。你们走吧。”秦川有些不耐烦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放下姿态求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们赵家可是——”
砰——
秦川直接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你——”赵康有些恼怒,他用力的敲门,大喊:“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女人?只要你能帮我爷爷续命,我们赵家能答应你任何条件!”
“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秦川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靠!”
“赵康——”赵乘龙叫住了赵康,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于老前辈已逝,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最后的宁静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们走吧。”
赵乘龙神情落寞,似已认命。于振峰死了,他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可是——”
“走!”
赵康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服从。
回去的路上,赵雅眉头紧锁,自语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怎么可能,这深山老林的,离我们青州两千多公里路呢。”赵康很是愤然。
赵雅想了又想,突然眼前一亮。
“我想起来了,上个星期学校的消夏晚会,他上台表演节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