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吧林校长，我就是个杀人犯，而且也不想活了。”
    “砰！”
    田明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一团狂风撞飞三百米，而后恐怖重力挤压而来，瞬间就将他压爆成了一滩血雾！
    超凡排行榜第五名，‘田’, 身死！
    “……”
    林羡白沉默着转过头，遥望赤红巨剑上面的李观棋。
    出手的，是那个白发蓝瞳的男人。
    “这他妈叫什么事？”
    只见李观棋正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韩梦瑶，“谁不是跟他一样？谁没有失去父母？他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杀无辜的人？还杀了一万多人？！这不是神经病吗！”
    而韩梦瑶则是柔声安慰着他，只是声音较小，部落废墟之中的林羡白没听清。
    ……幸好。
    林羡白望着这一幕, 面色微微发白，背部被冷汗浸透, 心中只有这两个字。
    幸好，幸好！
    幸好李观棋并非了无牵挂。
    林羡白很早之前，就设想到了今天这么一个情况——如果最强大的超凡之王失去了所有亲人，了无牵挂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lv.30的田明失去亲人，失去生活希望，随手就屠了一座人类部落。
    那lv.59的超凡之王失去生活希望了呢？
    他如果想，甚至能直接屠了整座废土世界！
    这后果太可怕！
    幸好林羡白早就对这种情况有过设想，还为此做了大量的努力。
    所以在当年，除了倾尽最高级别的安保力量，全力保护李观棋父母之外，他还跟韩梦瑶做过不下十几次明里暗里的思想教育, 全都是关于“有爱就去追”之类的说辞。
    事实证明，这是非常明智且正确的。
    韩梦瑶最终还是把李观棋骗到手了。
    如果没有韩梦瑶，如果李观棋和韩梦瑶没有这一份恋人关系的话，那李观棋在如今的废土时代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若是再稍微剑走偏锋, 性格变得和田明一样偏激……呵，那属于人类文明的末世，恐怕才真正开始。
    现如今的废土时代, 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挡lv.59的超凡之王！
    “呼——”
    想到这里，林羡白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子真tm明智。
    “轰！”
    林羡白单手掐印，施展了一個超大型的翻土咒术，把整座部落废墟都掩埋到了地底，也算是为这些死了两天的无辜人类收尸和安葬了。
    “走吧。”
    “继续朝龙虎山前进！”
    ……
    ……
    “气运……在翻涌。”
    龙虎山。
    天师宫。
    空荡荡的殿堂之中，烛火摇曳，散发出晃动且昏黄的火光。
    三清祖师的神像之下，一位身穿道袍的白发老人盘腿而坐，发出低沉且沙哑的嗓音。
    “那个男人终归还是回来了。”
    顾超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珠之中，带着几分疲惫。
    “景阳。”
    顾超忽然提高了些许声线。
    “师父，徒儿在。”
    紧闭的宫殿大门之外，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子嗓音。
    “进来。”
    “是。”
    朱红大门被推开，黯淡的天色之中，一位身穿黑白道袍的俊朗年轻人走了进来，站在顾超身后，神情恭敬地弯腰行礼。
    “你今年多大了。”
    顾超声音沙哑。
    “回师父的话。”
    名为景阳的年轻道士低头说道：“自徒儿被您抱回龙虎山之日起，至今已有二十一年，三月, 零五日……话说，师父？”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顾超的背影一眼，迟疑道：“师父，您前两日叫徒儿去后山关禁闭，可徒儿今日出来之后，怎的……连一名天师军都看不见了？全部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
    “21岁了……”
    然而顾超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低声道：“21岁……21岁……”
    半晌，他才微微提高声音：“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叫天师军，然而这座山里能穿正统道袍的，只有你我二人。”
    “徒儿愚钝。”
    景阳看着这位老人的道袍背影，迟疑道：“因为徒儿，是您的徒儿？”
    “不。”
    顾超轻轻摇头。
    话音刚落，他周身卷起一抹清风，竟是将自己身上的这一袭华贵道袍给撕成了碎片。
    细碎布条散落一地。
    仅剩一袭白色单衣的顾超，更显身子骨的单薄和瘦削。
    “老夫其实早就不配穿道袍了。
    顾超轻声叹息。
    景阳茫然地望着这一幕。
    “三清祖师的教义，老夫也早就记不清了。”
    顾超仰起头，望着眼前的三清塑像，沙哑道：“可你应该还记得，你肯定还记得，并且铭记在心，否则在天师军这片污垢泥潭之中，你不会时至今日，依旧能出淤泥而不染。
    天师军腐烂至根，无药可医。
    但你，景阳，顾景阳，你还有得救……不，不需要救，因为你和他们从来就都不一样。
    道士之名，此刻在这座山里边，唯你一人有资格自称。
    孩子，下山去吧。”
    “下山？”
    顾景阳望着顾超的背影，神情愈发诧异，百思不得其解，“师父，您今日究竟怎么了？徒儿不懂，是徒儿哪里做错了么？”
    “……”
    顾超没有回应。
    “……是，师父。”
    然而多年来的习惯，使得顾景阳从来都不反驳这位老人的意愿，于是此刻也只是问道：“那师父，徒儿下山的任务是什么？”
    “去做一个好道士。”
    顾超的声音，沙哑且低沉。
    说罢，他右手一挥，便有狂风凭空而生，卷起顾景阳，就将他甩向了宫殿之外，一直甩飞数千米，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划过一抹弧度，朝远处的森林飞去。
    然而。
    半空之中。
    顾景阳被狂风卷携着，却是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此时路过了一柄巨大的赤红色飞剑，巨型飞剑上边还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其中一人白发蓝瞳，生得异常高大且强壮。
    顾景阳的倒飞路线，完全是不偏不倚地，与这个白发男人擦肩而过。
    两人皆是侧头，互相对视。
    顾景阳从这个白发男的蓝色眼瞳之中，看见了几分……懵逼。
    “刷——”
    狂风拂过，将顾景阳抛向远方。
    而巨型飞剑上面的李观棋等人也没有做什么。
    “这顾超在干嘛？”
    李观棋看了林羡白一眼，匪夷所思道：“不跑就算了，他把那个男的扔出来干什么？而且你刚刚为什么叫我别拦他？”
    “顾超不可能跑。”
    林羡白摇摇头，平静道：“龙虎山是他的主场，他在这里，借祖师遗宝和阵法优势，尚有一线生机。
    若是离开，必死无疑。
    我和他都是出身天师府的道士，我清楚这一点，他也是。
    否则我也不会同意赤萧萧把这么显眼的赤霄x8开出来了，原因就是顾超不可能跑出龙虎山。
    我们根本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因为那条‘蛇’本就一直都是处于‘惊’的状态。
    相信我，他每一刻都在警惕我的归来，至于我们能否偷袭……呵，不可能的，有天师府的那些遗宝在，我们做不到，即便是观棋你也做不到。”
    “我对你们天师府的宝贝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李观棋轻轻点头，而后看着林羡白又问道：“所以那小子呢？为什么伱刚刚不让我把他抓下来？从飞来的路径看，那小子明显就是顾超抛过来的啊。”
    “那顾超为什么要扔他过来？”
    林羡白反问一句。
    “我认为这个问题，需要我把那小子抓下来问，可你不让。”
    李观棋说道。
    “因为不需要。”
    林羡白转过头，望向近在眼前的龙虎山，望着那座屹立在山巅的宫殿，“顾超明显是故意扔他过来的，是给我看个眼熟，他是想让我留他一命。”
    “所以你同意了？”
    李观棋一愣。
    “顾超会给我一个答案。”
    林羡白淡淡道。
    “……”
    李观棋顿时语塞，无奈地看了身旁的韩梦瑶一眼，对方则是捂嘴轻笑。
    这个林羡白，一靠近龙虎山就变成林道长了，说话云里雾里，还给他“玄”起来了。
    不过算了。
    反正龙虎山、蓬莱、天师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属于林羡白的，他不该管太多，也懒得管。
    “嗯？”
    忽然，李观棋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身体里……或者身体外？
    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暖烘烘的气流朝自己涌来，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莫非是顾超在搞鬼？！”
    李观棋面色剧变。
    “是气运！”
    韩梦瑶的眼睛忽然变成红色，踮起脚尖，凑近李观棋，在他周身耸了耸鼻子，细嗅一番之后，笃定无比道：“气运在朝你涌来，而且丫头身上的气运在飞速流失，全都跑到你身上了。”
    “额……”
    李观棋看着她那耸动的小鼻子，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你的是望气术，没想到是‘闻’气术……咳。”
    他正了正神色，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此时周身这股“暖烘烘”的感觉。
    这就是气运加身？
    以前他可没感觉，现在都有直接的触感了。
    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一轮的气运争夺，不再是斩杀咒灵，而是破解禁忌之地。
    而他毁灭了那个黑雾世界半空间，第一个毁了禁忌之地，完成了第五轮的气运争夺条件，拿到了第五……或者说，五轮加起来的气运，包括韩梦瑶身上的绝大部分气运。
    并且这个气运分配看起来还挺智能。
    禁忌之地怎么没的？
    ——摘掉灵魂树的冥魂果，灵魂树崩溃，禁忌之地随之毁灭。
    然而亲自去摘掉果实的是邪凰，是韩梦瑶的魂体，照这么来看，毁灭禁忌之地的应该是韩梦瑶。
    但最终，气运却是来到了李观棋身上。
    这说明气运争夺没有半分投机取巧之说，不存在谁帮谁的事情。
    如果不是李观棋，韩梦瑶不可能摘下冥魂果。
    所以，归根结底。
    韩梦瑶能摘下冥魂果，毁掉灵魂树，毁掉禁忌之地，靠的还是李观棋。
    于是，这一轮气运，就还是会给到李观棋。
    争夺气运，没得帮，完全是“按劳给予”。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点值得注意。
    那就是林羡白。
    在这件事上面，林羡白的帮助也很大，为什么气运不给他？
    因为他身具《天衍神策》，这玩意儿是灵根类功法，是上个时代的事物。
    按照邪凰之前所说，修炼上个灵根时代的事物，就无法成为这个异血时代的天命之子，无法获取这个时代的气运。
    林羡白无法成为天命之子。
    所以气运，只能是李观棋的。
    “呼——”
    李观棋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气运加身的过程。
    而他脚下的巨型飞剑则是早就停了，悬停在龙虎山的上空，一动不动，没有降落，也没有离去。
    至于龙虎山？
    此时的龙虎山，寂静无比，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就仿佛山里的所有天师军全都消失了一般。
    “顾超。”
    林羡白望着寂静的龙虎山，眼眸微眯，“你还真狠。”
    “我也没感觉到身为最强天命之子的福利啊，右臂神脉的桎梏依旧在。”
    没多久，李观棋缓缓睁开双眸，湛蓝色的眼瞳之中，有着几分诧异，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韩梦瑶，“为什么我跟你不一样？境界桎梏还在啊，右臂神脉没法直接开。”
    韩梦瑶则是眨巴眨巴眼睛，略显茫然。
    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轮到李观棋，而且是拿了第五轮气运的李观棋就不行了。
    或许……是要等等？
    “好久不见了，李先生。”
    这时，龙虎山之巅，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一位身穿白色单衣的枯瘦老人缓缓走出。
    【四象级咒术师】
    顾超。
    “嗡——”
    李观棋懒得跟这老头废话，二话不说便是一记灵魂攻击，四阶巅峰的魂力凝聚成弑神剑，瞬间刺入顾超的识海之中。
    然而。
    顾超的识海深处，他的灵魂本体并没有任何灵魂防御术，却有一枚实体玉佩环绕身侧。
    在李观棋的弑神剑刺来之际，那枚玉佩竟是化作一抹金光护罩，将顾超的灵魂牢牢保护在内。
    “锵！”“锵！”“锵！”
    弑神剑反复刺了几下，竟是没能对这金光护罩形成半点伤害，连一丝荡漾都无法造成，反而本身的魂力在数次攻击之中，被不断地反震磨损。
    李观棋破境四阶灵魂，还提升到了四阶巅峰，本以为这级别的魂力凝成弑神剑，足以大杀四方，却不曾想这第一次出手，竟是吃了如此大的一个瘪。
    完全没用啊！
    “有意思。”
    李观棋不再纠结于灵魂攻击，收回了弑神剑的魂力，站在巨型飞剑的剑尖，俯视下方站在宫殿广场上面的顾超，轻笑道：“我的灵魂攻击，足以破开五阶灵魂的防御，却破不开你的那一枚玉佩……呵，天师府的宝贝可真棒。”
    一边笑着，他一边朝身旁的林羡白传音入密：
    “tmd，能挡五阶灵魂攻击的玉佩，这种宝贝你都舍得放在龙虎山？！是我早塞进自己腰包里了！“
    “嗯？”
    林羡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同样传音入密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碍于天师府的祖训，我没法……哦！是我没说清楚，‘天师府的祖训’这玩意儿，你不会以为就是张天师留下的几句遗言吧？不是，完全不是，这玩意是实打实的封印！
    这个封印的全名就是‘天师祖训’。
    类似于诡异世界的言咒术，言咒封印。
    当初张天师施展这个言咒封印，规定他留下来的所有神物，全都只能在龙虎山的范围内使用。
    一旦带出龙虎山，神物就会自动飞回来，若是强行控制不让回，它就会自爆，所以我压根就没法带走啊！“
    “……”
    李观棋顿时语塞。
    “还有，你说的那个玉佩，应该是封神玉。“
    林羡白又道：“那个玉佩会封印自身灵魂，使得自身魂力无法使用。
    但同时，那股封印也是双向的，除了封印自身灵魂之外，还能够保护自身灵魂。
    藏经阁里的记载是‘可挡至强神魂侵袭’，我以前还不知道这具体能挡多强的神魂，只不过看你现在这么说，那至少也能挡个五阶灵魂攻击了。“
    “好嘛，只能放家里的宝贝。”
    李观棋无奈一笑，这回倒是连传音入密的咒术都懒得用了。
    “是你吗？”
    这时，韩梦瑶忽然略显迟疑地走了出来，看着下方的顾超，“超凡9年，梵蒂冈大教堂，那个蓬莱巡夜者，是你？”
    “韩小姐。”
    顾超布满皱纹的苍老脸庞之上，浮现几分笑意，“很高兴您还能记得我，我真的很荣幸，我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被凤凰女王记住。”
    凤凰女王，是韩梦瑶在末世前的名号了。
    “我没想到顾超就是你。”
    韩梦瑶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会呢？当年在那座大教堂外边，那个为了抵挡咒灵入侵，为了救人，完全不顾自身生命的年轻人，怎么会是恶名昭彰的蓬莱王顾超？！”
    李观棋、林羡白、赤萧萧三人，听得此言皆是一怔。
    “人都是会变的。”
    顾超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云淡风轻的笑意，“当年的我还很年轻，还很傻，还有一腔热血，可我的热血没有给我带来回报，梵蒂冈……呵，对，就是梵蒂冈那一次。
    韩小姐你看见了，那一次，为了抵挡咒灵，我体内的咒术之核受损。
    但你还有没看见的。
    那一次，蓬莱派出了300个人。
    等您教堂赶来支援的时候，我们只剩下30多人，很多人都已经战死……包括我的队友，两名队友。
    您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时候，你身后躺着的那两具女特种兵的尸体，就是我的两名队友。
    一个叫魏兰心，一个叫于清萍。
    兰心……嗯，就在她战死的半个月之前，我才和她刚刚确定恋人关系。
    甚至在出任务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和她坐在湖边，望着月亮展望未来。
    她死了。
    战死在教堂之外。
    这有什么？
    没什么的。
    从我和她加入巡夜者的那一天起，就预想到了这个结局，战死，光荣战死，她作为一名巡夜者，这其实不是一个坏结局。
    清萍也是。
    我们三人都是巡夜者，重伤，战死，皆是荣耀。
    可是……可是，她们战死了，应得的荣耀，却不见了。
    呵，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