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
    白衣残魂看着李观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我不太理解你这个‘仙’的意思，从你的思绪表达来看，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强大生物么？”
    灵魂交流，是互换思绪。
    而李观棋心里想着“仙”，传递而出的思维, 其实就是那种类似于“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存在。
    而在白衣残魂看来，这种存在，就是某种很强大的生物。
    “飞跃山脉和大海，当然。”
    白衣残魂点点头，“我当然可以做到，这并不难, 可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仙’, 因为我是人。”
    “额……”
    李观棋一时语塞。
    他忽然感觉现在情况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前辈，敢问您的来历？”
    李观棋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问别人之前, 应该先自报家门。”
    白衣残魂面带微笑，将手中的黑色圆珠，重新塞回李观棋的胸腔之中，“不如，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还有，你的这个是变异灵根么？这变异程度都有些变态了。”
    李观棋低头看了眼。
    白衣残魂把他的术式器官塞回魂躯之后，黑色圆珠就不见了，他的魂躯再次变成了淡蓝色的半透明状，令人匪夷所思。
    “我叫李观棋。”
    李观棋看向白衣残魂，认真道：“你刚刚拿出来的东西，被我们叫做术式器官，不过它和灵根一样，都能够吸收灵气。
    所以你将其称之为变异灵根……嗯，我个人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
    至于我，我的来历说来话长。
    简单来说, 我生活在一个全都是普通生物的时代，没有任何灵气存在，最近一年……啊不，最近一百年，我们这個时代的灵气才逐渐复苏，而我，我是现在这个时代的最强者。”
    “原来如此。”
    白衣残魂居然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点头，“末法时代彻底到来，大巫祝所言，果然没错。”
    ？！
    大巫祝？！
    李观棋瞳孔微缩。
    虞朝大巫祝？
    所以这个白衣人压根就不是什么仙，而是百万年前的虞朝异人？！
    “嗯……”
    白衣残魂转过头，望着这片逐渐崩溃的空间，轻笑道：“你毁了那棵作为空间根基的魂树，这个小空间要崩溃了，时间不多，那我也就长话短说吧。”
    他看向李观棋，正了正神色。
    “吾乃大巫祝座下三十六玄卫之一，剑道人——齐风！”
    果然。
    李观棋心底一沉。
    这残魂和当初六贵村事件的刘归是一路货色。
    都是来自百万年前虞朝的异人。
    只不过刘归是纸道人，后面从雕像复活之后, 也就勉强四阶修为。
    而这个剑道人齐风, 光是这道残魂, 就至少六阶以上。
    “过去多少年了？”
    齐风看着李观棋，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
    李观棋摇摇头，实话实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对虞朝的印象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传说。”
    之前刘归提过一嘴，说是百万年前。
    但他可不想跟这位剑道人牵扯太多，万一这家伙……
    “不对。”
    李观棋的思绪忽然被齐风打断。
    只见这位面如冠玉的剑道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许你没撒谎，你这个时代，确实对我们虞朝没印象，可至少你个人是有印象的，因为伱手上沾了一名玄卫的血……嗯……”
    齐风凑近李观棋的魂躯，仔细嗅了嗅，然后才后退半步，嘴角微勾，“呵，原来是刘归那个玩纸的家伙。”
    “……”
    李观棋面色微凝。
    这都能发现？
    但应该没事。
    如果有事的话，模拟器不可能没显示，既然模拟器对齐风的出现只是一笔带过，那就说明齐风的出现无伤大雅。
    “你运气不错。”
    齐风负手而立，微微一笑，“我和刘归有大仇，如果换做其他玄卫在此，你可能就没命了，然而对我剑道人来说，你杀了纸道人，如果放在当年，你甚至可以到我的剑宫里来领赏。
    不过……”
    他眼神一黯，“现如今的我，已是一介残魂，什么都给不了你。”
    李观棋眨了眨眼。
    不对啊。
    还有好多东西能给啊。
    比如各种功法知识之类的？
    “你想要我的传承？”
    齐风好似一眼看穿了李观棋的心思。
    “如果前辈愿意传授的话。”
    李观棋很想行礼，但他现在被齐风定住了魂躯，根本动弹不得。
    “我当然愿意。”
    齐风笑了笑，“如果能在死前拥有一个传承者的话，何乐而不为？”
    李观棋顿时面露喜色。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是一僵。
    不对啊。
    如果齐风真的给了他身为“剑道人”的传承，这么重要的事情，模拟器没道理一笔带过。
    “但我不能。”
    果不其然，齐风又摇了摇头，“并非我藏私，而是我不想害了你。”
    他看着李观棋，认真道：“既然你这个时代，灵气开始渐渐复苏，那就代表你们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每逢大世初开，必有气运降临。
    气运这种东西，看似虚无缥缈很是神秘，但说白了，就是给你好运气，别人碰不上的东西，你随便就能碰上，别人突破不了的境界，你能轻松突破……等等等等。
    气运，可比我的区区传承好多了。
    但是……时代气运，必须是时代之子才能获取。
    何为时代之子？
    就是生于这个时代，学习这个时代知识的人。
    我是虞朝的剑道人，但是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消亡，现在，是属于你们的时代。
    你若是修炼我的功法，那你就没法获取这个时代的气运了。
    这是舍本逐末。
    你方才说了，你目前是这个时代的最强者，那么你应该获得了最多的气运，若是转修我的功法，这些气运便会瞬间跑光。
    得不偿失。
    时代气运，远比我的区区剑道传承要珍贵。
    也许你现在还不懂，但将来……如果你能一路收割气运，走到最后，那也许你在某一天下午，看着天上的白云朵朵，会想起我今日所言。
    然后，你可能会笑着跟你身边的同伴说，‘幸亏当初那个姓齐的老不死没传授我虞朝功法，不然可就耽误我一辈子了。’
    哈哈。
    就这样吧。”
    说到这里，齐风转头看向周围，望着这片崩溃程度愈发严重的黑雾空间，眼神恍惚，“这里，要碎了。”
    李观棋望着他，有些茫然，但也有些明悟。
    所以邪凰没骗人。
    邪凰给韩梦瑶的建议，是让她跟着时代走，修炼一元级到九宫级的异血武夫之路。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取这个时代的气运，它是在为韩梦瑶着想。
    若是邪凰的一家之言，以李观棋的性子，实在也很难相信邪凰言语的真实性，但现在虞朝的剑道人齐风也是这么一个说法，那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基本确定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学习上个时代的老东西，是一条死路。
    时代需要进步和更新。
    唯有学习新东西，才能得到时代的认可，获得气运。
    而这是什么时代？
    这是一个属于异血的时代。
    即便是咒术师的术式器官，也是异血跟核辐射的融合产物，本质上还是异血的变异物。
    无论是邪凰那个纪元，还是虞朝异人的旧事物，都不应该再继续使用了。
    “要崩溃了……”
    李观棋仰头看了眼暗红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天穹，然后看向眼前的剑道人齐风，好奇道：“这片空间崩溃之后，你会去哪里？回到原来的空间夹缝么？”
    “回？”
    齐风面带笑意，轻轻摇头，“没地方可回了。”
    他眼神飘忽，带着一抹追忆，“当年我奉大巫祝之命，前往空间乱流之中，缉拿一名反叛的玄卫，与其酣战数日，最终与他同归于尽，他被我当场湮灭神魂，但是我……呵，也只剩下一缕残魂罢了。
    我在空间乱流之中，让自己的残魂与某片空间夹缝融合，虽然得以在那片空间夹缝里苟活，而不至于神魂消散，但也注定无法离开。
    我本来在想，等着大巫祝来救我。
    可他没来。
    按照你的说法……嗯，看来是末法时代到了，毕竟在我出发前，大巫祝就经常心神不宁，时而念叨着末劫降至。
    也罢，不想这些了。
    总之我当年为了自保，选择让自身残魂与某片空间夹缝融合，寄生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抱歉，我到后面是真的算不清年月了。
    千年？万年？十万年？
    反正就是前段时间，忽然出现了一阵奇异的空间波动，然后附近的空间夹缝就全都融合在了一起，化作这片半空间，包括我寄生的那片空间夹缝。
    于是，我现在就相当于寄生在了这座半空间上面，和它是同生共死的状态。
    而你……”
    说到这儿，齐风看向李观棋，微笑道：“你刚刚毁了那棵魂树，这片半空间也要崩溃毁灭，这座半空间一毁，和那些残魂一样，寄生于此的我，也将随之消亡。”
    “这，我……”
    李观棋顿时神情复杂。
    “无妨。”
    齐风这个将死之魂却是神情淡然，“别那副表情，死亡这件事对我来说是解脱，我只是贪生怕死而已，所以才硬撑苟活了这么多年……呵，说来可笑，以这种状态苟存于此，真能算是活着？
    其实我早就该懂，这根本就不算了。
    所以，死了也好。”
    齐风看着李观棋，轻笑道：“至于你，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唯有一段忠告，不妨听听？”
    “晚辈谨记在心。”
    李观棋下意识地抱拳行礼。
    也正是这个动作，才让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行动已经不受限制了。
    “剑意。”
    齐风朝李观棋轻轻一笑，“你的身上，有一股剑意，我能感觉到，那是一股充满了海啸狂暴的剑意，是你观水而悟的么？很好，很不错的剑意，但是终究还差了最重要的东西。
    法则。
    剑可通道。
    要我说，自然是纯粹的剑气为最上乘，直通剑之法则的本源。
    但是这个太难，还不如循序渐进。
    比如，剑意。
    既然你观水悟剑，何不继续看深一点？
    如果你能领悟水之法则，也许对你现在的那一道水属剑意来说，会有意想不到的的变化。
    言尽于此。
    说多了，就成教导了，我可不能教你我那个时代的旧东西了。
    自己悟吧。
    悟出属于这个新时代的新东西。
    嗯……”
    齐风仰头闭眼，轻声呢喃，“究竟多少年了？我的时代早已消亡，我认识的亲友估计也已逝去，我等这么多年，等什么呢？
    大巫祝没来找过我，她也没来。
    很好。
    至少，让我心里有点希望。
    也许并非她不来……而是，跟大巫祝一般，末法时代降临，来不了。
    很好，很好。
    这个结局，很好。
    李观棋。”
    齐风看向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感谢你的到来，告诉我末法时代真的降临了，很高兴能在临死之前见到你。”
    “别了，我刚认识的未来朋友。”
    “嗡——”
    话音刚落，齐风就化作一片白光，融入周围的白色光芒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很快，周围的白光也逐渐消散，重新恢复成阴暗的黑雾世界。
    除此之外，李观棋的前方不远处，一道七彩的漩涡传送门也凭空出现，缓缓转动的七彩漩涡，仿佛通往着另一个世界——齐风移过来的传送门。
    “剑道人，齐风……”
    李观棋望着黑雾深处，眼神闪烁。
    “虞朝三十六玄卫。”
    蓝焰小鸟从他的胸腔里飞出来，站在他肩膀上看着他，“观棋，我有预感，纸道人和这个剑道人，绝不是最后的虞朝异人，也许我们还会遇见更多的虞朝玄卫。”
    “那就让他们来。”
    李观棋嘴角上扬，轻笑道：“如果是朋友，远来是客，如果是敌人，那就虽远必诛。”
    “走吧。”
    “我们该回家了。”
    李观棋迈开步伐，和蓝焰小鸟一起，径直飞入前方的七彩漩涡传送门。
    ……
    ……
    “轰！”
    这一次穿过传送门，动静不小，甚至李观棋和韩梦瑶都感受到了一股灵魂撕裂的剧痛感。
    好在痛感不久，很快就消失了。
    而他俩的灵魂也直接从黑雾空间，回到了别墅的二楼房间之中，只不过那座七彩传送门，却是在将他俩送回来的瞬间，就轰然崩溃，化作一阵七彩荧光渐渐消散。
    “灵魂归位先吧。”
    李观棋和韩梦瑶化作的蓝焰小鸟穿墙而过，回到客厅的离魂炉旁，各自回归肉身。
    很快，沙发上的韩梦瑶就眨了眨眼。
    而地上的李观棋，也缓缓站了起来。
    他俩魂归肉身，离魂炉的护魂效果也随之消散。
    “呼——”
    李观棋拿起离魂炉的盖子，探手从炉中取出了沐魂石，随手一缕清风，便将燃烧的沐魂石熄灭。
    “真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林道长能不能送我。”
    李观棋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离魂炉，然后把这炉子和沐魂石都收进了空间项链。
    要还给人家也得先收起来的嘛。
    “嗯~”
    韩梦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把较好的身材曲线展露得一览无余，“还是有肉身的感觉舒服，那种只有灵魂的体验，实在太‘单薄’了。”
    “那接下来呢？”
    李观棋上前抱住她，亲了几口之后，轻笑道：“回外界么？”
    “这么快？”
    韩梦瑶一愣，“可我都还没有带你好好地逛一逛城市，我只是开车载你看了一圈而已，城市里还有好多好多高科技你没看过呢，比如研究所，比如环天过山车，比如人工海底，比如……”
    “有机会的，我们还有机会去看。”
    李观棋抱着韩梦瑶，柔声道：“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但是……现在不行，外边还是末世废土，还有数之不尽的百姓在丧尸和怪物的爪牙下艰难求生，南方百姓还处于天师军的压迫之中。
    我要去改变这一切。
    梦瑶，比起这个世界，我更在乎你，所以我在废土和你之间，选择了先来找你。
    但是我现在已经找到你了。
    所以……我现在需要去承担我的责任，去做我该做的事，外界的末世废土，还需要我。
    用林道长的话说，就是这个末世的人类，需要一个‘超凡之王’来做精神支柱。
    超凡之王不能再和自己的老婆亲亲抱抱了。
    哈。”
    说着，李观棋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得去拯救世界。”
    “……”
    韩梦瑶沉默了一下，“我终于懂了。”
    “什么？”
    李观棋一愣。
    “以前，超凡一几年的时候。”
    韩梦瑶轻声说道：“那时候，我是全球超凡第一人，经常环游全球，去各种地方执行救援任务。
    那时候，我击败了各种咒灵和妖魔种，我真的觉得这是荣耀，可我父母却觉得我陪他们的时间太少。
    我那时候不理解，拯救世界啊，救人啊，他们不应该开心吗？不应该为女儿自豪吗？
    可我到现在才明白，这当然不会开心。”
    说着，韩梦瑶轻轻抱住李观棋的腰，低声道：“我爱的人去拯救世界，把时间都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陌生人，却没法陪伴爱他的人，面对这种事，谁又能开心呢？”
    “……”
    李观棋一怔。
    “放心。”
    顿了顿，他才笑道：“我不会离开太久，我只会去做那些林道长做不了的事情，比如杀死蓬莱王顾超之类的事情，至于他能做的，就都交给他吧。
    李观棋只适合做一个打打杀杀的超凡之王。
    至于拯救世界，治理民生，重建人类文明的伟大救世主，有一个叫林羡白的帅哥更适合做。
    等我。”
    李观棋亲了韩梦瑶的额头一口，“我很快就回来。”
    “嗯？”
    韩梦瑶却是蹙着眉头看向他，不悦道：“人家都等你一百年了，你还要我等？你还是不是人呀？”
    “好像是哦。”
    李观棋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笑道：“那就……咱俩一起？”
    “当然要一起！”
    韩梦瑶嘴角上扬，面露跃跃欲试的兴奋笑意，“这些年我虽然没法回信，但萧萧一直都在扔纸团，南方蓬莱王的事情我也听她说过，正好，去龙虎山走一趟，让你瞧瞧我现在有多厉害！”
    “那就走吧。”
    李观棋也笑了笑。
    “打开传送门，咱们回外界，去龙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