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奇怪。”
    林羡白轻声道，眼眸微眯，“当然可以直接解释为，北方的炼体法一旦流通到南方，就会被天师军耗费巨大代价找到，然后杀掉所有知情人，继续雪藏垄断法。
    也可以解释为, 废土时代，南北不通，双方就是流通不起来，这也可以讲，毕竟南方的幸存者，现如今确实对北方知之甚少。
    看似这两个解释都可以。
    可是李观棋，你应该也知道，实际上这两个都不够合理。”
    “当然。”
    李观棋迎着血红月色，遥望北方，沉默了一下，才道：“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北方跟南方一样，赤血军和天师军一样，都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地位，进行了炼体法的垄断雪藏，遏制三阶人类的大量出现。”
    “萧萧会这么做吗？”
    林羡白轻声问道。
    “我不喜欢猜。”
    李观棋摇摇头，“等我们到了北方的赤血军总部，当面问问就是，没必要在这瞎猜。”
    “也是。”林羡白不置可否。
    “嗯。”
    李观棋不再去想这些事，转过头，望向石崖下方的袁山庇护所。
    幸存的数百士兵之中，那个坐着黑金轮椅的中年男人格外显眼。
    咒术师，两仪阳境。
    一看就是回归现实的超凡者。
    “呃……”
    见李观棋看来，对上他的目光之后，这位中年男人竟是身躯微颤，面露畏惧之色。
    好似方才李观棋凭一己之力，轻松轰杀百万丧尸的场面, 忽然重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但，李观棋其实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说是百万丧尸，其实里边能有二阶战力的还不足万分之一，一阶战力的丧尸也就占个千分之一，剩下的全都是普通丧尸，也就能有个lv.3~lv.5的肉身强度。
    可怕吗？
    百万尸潮，数量是多，听着吓人。
    可都是杂鱼。
    咒术师，特别是灵力到了lv.40以后的咒术师，当他们足以施展大范围的超大型咒术之后，人海战术对这些存在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毕竟这些丧尸又不会军阵法。
    “嘿，你叫什么？是回归现实的超凡者？”
    李观棋直接从几十米高的山崖上跳了下来，站在满是鲜血的庇护所城头上，来到了轮椅中年人的面前。
    “是、是的，我叫陈航。”中年男人连忙回答。
    “陈航？”
    林羡白也脚踏清风，缓缓降落到城头上，望着他笑道：“有意思，超凡排行榜第768名的那个陈航？”
    “正是！”
    轮椅中年人竟是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朝他俩低头致意。
    两仪阳境的咒术师有一堆方法, 诸如功能性咒虫，或者特殊咒术之类的方法，可以让瘫痪的双腿重新恢复运动能力。
    不过还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持续消耗灵力。
    所以对咒术师来说，至少，对仅仅是两仪阳境的咒术师来说，即便可以做到，他们也不会时时刻刻保持瘫痪肢体的运动能力，毕竟灵力要时刻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顶多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暂时地恢复运动能力。
    比如此刻。
    面对李观棋和林羡白，陈航可不敢坐着。
    因为这两人的力量提示早已吓到他了。
    【四象级异血武夫】
    【三才级咒术师】
    武道咒术双修的，诡异世界的系统，只会帮忙提示最高的那一个境界修为。
    目前的超凡者之中，谁是四象级？
    有，且只有一个。
    超凡排行榜的no.1，排位是“众生之巅”的那个超凡者——“王”！
    根据诡异世界的破纪录提示，所有超凡者都知道，“王”是武道和咒术双修的神奇人物，甚至还做到了史无前例的武道四象级，咒术三才级并存。
    所以。
    这个提示为【四象级异血武夫】，刚才却使用了一个恐怖的超大型风属性咒术，轰杀了百万尸潮的白发男，肯定就是那个排名第一的超凡之王。
    而且还有白发蓝瞳这么显著的外貌特征。
    lv.56的超凡之王，难以想象的恐怖强者，等级直接甩飞了所有超凡者，领先超凡第二人足足20级！
    高大白发男的身份毋庸置疑。
    旁边的那个【三才级咒术师】呢？
    现在一亿超凡者里面，能有几个三才级咒术师？
    能有几个lv.30的人？
    【超凡排行榜】
    1.王
    （众生之巅！）
    （等级：lv.56！）
    2.道法自然
    （一人之下）
    （等级：lv.36！）
    3.拳问苍天
    （世界第三）
    （等级：lv.32！）
    4.christopher（lv.31）
    5.田（lv.30）
    前五人，仅有的五个综合等级超过lv.30的超凡者。
    lv.30的，不一定是三才级咒术师。
    但是三才级咒术师，必定有lv.30。
    “请问……”
    陈航迟疑地看向林羡白，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您是那位‘田’，还是‘道法自然’？”
    “？？？”
    李观棋和林羡白都懵了。
    因为超凡大学创立之后，林羡白作为校长，是在全国媒体的镜头前公开露面，表示自己就是全球超凡第二人“道法自然”的啊，他身份完全是公开的。
    那可是全国直播，怎么可能还会有超凡者不认识他？
    “啊，那您一定是林校长了！”
    这时，陈航看他俩的反应，却是忽然说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观棋有些诧异。
    “我、我脸盲，有人脸识别障碍症，分不清谁是谁的……”
    陈航神情尴尬，颇有几分羞愧。
    “……”
    林羡白语塞。
    “咒术师路线的副本是什么？”李观棋没在意这些，直接问道。
    “嗯？”
    陈航一愣。
    他有点不懂。
    这位为什么会不知道咒术师路线的副本？
    难道……这位武道咒术双修的超凡之王，上次选的是武道路线？
    “【女妖之乱】”
    陈航没有多问，直接回答道：“我在咒术学院上了两个月的课，然后全班同学在教师的带领下，前往一座妖魔森林狩猎，目标是一头三才级的风魔女妖。
    be结局就是在团战里死掉。
    普通的he结局，则是跟着全班同学一起，斩杀女妖。
    完美结局呢，则是需要在战斗结束后，得到教师的肯定，也就是打出类似于团战mvp的表现吧。
    还有一个特殊完美结局，是在战斗之前，就独自离队，独自前往女妖巢穴，在所有同学到来之前，一个人斩杀三才级的风魔女妖，狠狠震惊同学……额，不过，没有人解锁这个结局。”
    说着，陈航隐晦地瞥了李观棋和林羡白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他一直以为，特殊完美结局肯定得有一个“王”，大概率得有一个“道法自然”的。
    结果是这次都没有。
    然而陈航又岂能得知，这两人早已甩开了他们，开启了专属的任务系统，不再参与统一的副本。
    陈航也不算什么默默无闻之辈了。
    他是一亿超凡者之中的佼佼者，超凡排行榜第768名的人物。
    可即便是这种人物，在李观棋和林羡白的面前，也只能仰望。
    他们这些人走得不慢，真的不慢。
    只是林羡白走得太快。
    而李观棋，走的速度更是离谱，综合等级直接甩了林羡白20级，而林羡白又甩了身后所有人好几级。
    “道法自然”还可以仰望。
    可“超凡之王”，他们这些人仰着脑袋都看不见。
    都高到云端里头了。
    “那么，陈航，你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李观棋忽然问道。
    “我……我不知道。”
    听得此言，陈航的表情顿时复杂下来，“一百年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而且这个世界好像也彻底变成末世了，到处都是丧尸，这个城寨的人，还全都穿着兽皮和布衣。
    我是从姚城来的，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丧尸，我家的那栋楼也塌了，我的老婆孩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
    也许，也许我女儿成为了异血超人类，活了一百年。
    又也许，也许，她们娘俩早就被丧尸吃掉了……”
    说到最后，这个中年人低下头，声音哽咽，双手捂着脸，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的失态被其他人所看见。
    “走吧。“
    这时，林羡白忽然用传音入密的咒术跟李观棋说道：
    “这里没什么逗留的必要了，再聊下去，也只是徒增悲伤，不用担心他，这里可是废土，三阶就能当大型聚集地的老大，两仪阳境的咒术师，在哪儿都能得到尊重。“
    “嗯。”
    李观棋轻轻点头，然后看向附近的袁山庇护所首领，袁平丘，也用传音入密的咒术，朝那位大汉说道：
    “这个坐轮椅的，可以轻松战胜二阶异血超人类，而且还可以帮你们庇护所净化饮用水的水质，至于能不能留下他……就看你们袁山庇护所怎么做了。“
    “呼——”
    “呼——”
    说罢，李观棋和林羡白同时召唤狂风，迎着血红月光，飞向天边。
    ……
    ……
    茫茫夜空之上，血月还未消失，血红色的月光，透着几分诡异森冷。
    李观棋和林羡白御风飞行。
    这回林羡白倒是正常了许多，单纯御风，不再脚踩“飞剑”做他的仙侠梦了。
    “我们国家的超凡者，现在大部分应该都在城市里，还没找到现存的人类聚集地。”
    林羡白忽然说道。
    “不过城市早就变成了一个个生命禁区。”
    李观棋神情平静，回道：“以目前超凡者的水平，在城市虽然不至于马上就死，但更加不至于称霸城市，他们迟早会遇上三阶的丧尸、咒灵和妖魔种的，如果运气差一些，只怕遇上就挂了。”
    “希望他们能聪明些……”
    林羡白无奈轻叹。
    李观棋没有再说什么。
    “呼——”
    二人驾驭狂风，迎着血红月光，不断朝远方飞去。
    然而。
    在飞了几分钟之后。
    李观棋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说林道长，咱们这是往哪儿飞？”
    “嗯？”
    林羡白满脸诧异，“从袁山庇护所出来之后，我一直在跟着你飞啊，而且一直不都是你带路么？”
    “……”
    “……”
    二人沉默了一下。
    “草。”
    李观棋满脸无语，从空间项链里取出了指引光球。
    “嗡——”
    指引光球散发白光，调转方向。
    李观棋和林羡白二人随即也换了方向，跟着光球全力飞行。
    然而飞了不到一分钟，李观棋就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玩意儿怎么感觉像是原路返回？
    事实上，的确如此。
    几分钟之后，李观棋和林羡白又飞回了袁山庇护所的城头。
    城头之上，那些个正在清扫战场的士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他俩。
    袁山庇护所的首领，那个袁平丘早已不见踪影。
    而超凡者陈航还在。
    此时的他，坐在自己的黑金轮椅上面，停在城墙的一个偏僻角落，望着远处在血色月光下泛着一片红艳的森林，背影孤寂。
    见此一幕，李观棋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他知道，是他之前的那一句“何去何从”，让这个几乎有99.9%的概率失去老婆女儿的中年男人，陷入了思想的挣扎。
    是啊。
    何去何从呢？
    李观棋也没了父母。
    可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韩梦瑶在等他。
    那个女孩替他给父母养老，痴等了他足足百年。
    李观棋想去见韩梦瑶，想亲自带着那个女孩，去父母坟前跪一跪，说这是他选的女孩。
    这是他现如今的动力源泉，唯一的动力源泉。
    可是对陈航，对千千万万个“陈航”们来说呢？
    这些超凡者一回来，就看见现实过了百年，世界大变，再也不是他们所熟悉的模样，失去了所有亲人，没了来处，没了归处。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尚有归途。
    父母去，则人如浮萍，飘摇无所依。
    “……”
    李观棋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陈航的轮椅旁边，坐在地上，陪他一起遥望远方。
    因为指引光球，此时就悬浮在陈航的身后。
    他早该想到的。
    指引光球是模拟器的奖励，作用只有一个——带他走上正确的路，直至到达观梦庇护所。
    既如此，这颗光球之前带他来袁山庇护所，就不可能是为了让他帮助袁山庇护所解决尸潮，这压根不是光球的作用。
    光球先前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单纯的因为，陈航这个人也到了附近。
    所以，指引光球带李观棋过来找的，根本不是袁山庇护所，而是这个陈航。
    “大人。”
    半晌，陈航才看向地上的李观棋，声音沙哑，“您……”
    “别叫大人了。”
    李观棋笑了笑，“这里又不是诡异世界，咱们这些个家伙也不是废土时代的人，别把尊卑观念搞得那么森严。
    我叫李观棋，木子李，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观棋。
    航老哥，你比我年长好几岁，干脆直接叫我观棋吧，至少……让我找回一点百年前的感觉。”
    “哈……”
    陈航苦笑一声，“好，那我就大着胆子叫了。”
    “观棋。”
    这位中年男人揉了揉湿润通红的眼眶，平复好心情之后，才看向李观棋，认真道：“你去而复返，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嗯……”
    李观棋沉吟一声，思索几秒之后，才迟疑道：“你……额，这两天，你回归现实之后，有从什么人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么？”
    “根本没有。”
    陈航满脸诧异，“姚城全都是丧尸，我从姚城出来之后，就在山里一直转，直到今晚，这个袁山庇护所，是我看见的第一批活人。”
    “那就是什么东西？”
    李观棋又问：“你有捡到什么东西么？不局限在现实世界，诡异世界的，有什么特别的么？”
    “额，没……诶，好像还真有！”
    此言一出，陈航却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捣鼓着手上的空间戒指。
    最终，他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一个纯金奖杯。
    “这是我在诡异世界得来的，如果非要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跟你有关系的话，就是这个了，上面有你名里的一个字。”
    本来李观棋还不知道陈航为什么要把这个奖杯给他。
    可是当他接过奖杯，看见奖杯基座上边的刻字之后，他就彻底明白了一切。
    【观瑶】
    一个“观”字，一个“爱心”，一个“瑶”字。
    “瑶……”
    李观棋左手拿着奖杯，右手食指轻轻拂过这个遍布斑驳痕迹，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纯金奖杯，神情复杂。
    观瑶。
    这是巧合吗？
    指引光球都带着他来这儿了，那就肯定不是巧合了。
    这奖杯，绝对和韩梦瑶有关。
    “冠军奖杯？”
    这时，后边的林羡白见此一幕，却是愕然道：“这是超凡大学的冠军奖杯？！”
    “嗯？”
    李观棋诧异回头，“你认识这个？”
    “当然！”
    林羡白点了点头，走到他身旁，凑近看了看奖杯，然后笃定道：“这就是超凡大学的冠军奖杯。
    当初超凡大学开学之前，我在学院内部，跟一群校领导商量了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年末大比，打擂台。
    谁最强，谁就是本届校园冠军，会得到很多奖励，还有一个奖杯。
    其中，那个奖杯的样子，就是我亲自设计的……对啊，就是你手上的这个，我亲自设计的，不可能有错！
    而且你看基座那行字，观瑶。
    这行字当然有可能是巧合。
    毕竟世界上，名字里有这两个字的也不止你们这一对。
    可是再加上这个冠军奖杯的外观，那就百分百不是巧合了，这就是你和韩梦瑶啊。
    观瑶，观棋爱梦瑶，什么奖杯能刻上这种字？
    这绝对是我设计的那个奖杯！”
    林羡白越说，语气越是斩钉截铁，“因为这也是我提出来的一个方案，让校园冠军，凭自己的意愿，自行选择奖杯上面刻什么字。”
    “额。”
    李观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奖杯，看着这个遍布斑驳痕迹，已经很旧很旧了的冠军奖杯，有些迟疑，“所以……”
    “所以，这是在我们离开期间，韩梦瑶为你打下来的。”
    林羡白指了指奖杯，“不信你把它翻过来，看看基座底面，下边绝对刻着年份。”
    李观棋随即照做。
    奖杯翻过来之后，底面赫然刻着【超凡1年】的字样。
    “你看，没错吧？”
    林羡白双手环胸，轻轻点头，笑道：“这就是超凡大学的冠军奖杯，而且刚好是咱们离开的第一年，超凡大学开校的第一年，也是超凡大学的第一座冠军奖杯。
    韩梦瑶是那一届的校园冠军，拿下奖杯之后，还要求刻上你和她的字，中间加上了一个爱心，这明显是为了纪念你这个男朋友啊。
    这就是爱情吗？
    啧啧，真是让人羡……嗯？”
    说着说着，林羡白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李观棋的脸色并不好看。
    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应该的乐成傻狗。
    “喂，你女朋友这么爱你，在你消失之后都对你念念不忘，但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羡白看着李观棋，满头雾水。
    “因为你说，这是超凡1年，韩梦瑶在超凡大学打下的校园冠军奖杯。”
    李观棋看着手中这个遍布斑驳痕迹的老旧奖杯，咬了咬牙，眼神复杂地转过头，看向坐在轮椅上边的陈航。
    “可这个奖杯，是陈航老哥从诡异世界带回来的……”
    这个刻有【观瑶】字样的奖杯，对于韩梦瑶来说肯定意义重大，绝对会贴身保管。
    那么……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遗留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