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式器官！
    陈越密室之中，仅存的最后一个东西，这个桌面上的半透明海星状物质，赫然便是术式器官！
    “观棋。”
    赤公明看着这个术式器官，皱眉道：“你修为还低，可能不知道，因为在低阶的学术书籍之中, 是不会记载这方面知识的。
    事实上，咒术师的天生术式，其实是来源于人体之中的术式器官，而这个半透明的海星，就是一份术式器官。”
    ……额，不，其实我知道。
    李观棋面色古怪。
    而且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在【森林诡事】副本, 伊森曾经给他展示过三十多个截然不同的术式器官。
    这个半透明的海星, 便是某个咒术学徒的术式器官。
    被解刨出来的术式器官。
    术式器官的存在，其实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高阶咒术师来说，不是秘密。
    咒术界的高层知道术式器官。
    他们肯定也能联想、猜测到，术式器官的移植，也许就代表着天生术式的移植。
    但他们做不到。
    因为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解刨a咒术师的术式器官，放在b咒术师体内，再缝合，就能完成移植的。
    他们还做不到真正的“移植”。
    这其中还包含着大量秘法和步骤，唯有做对那些秘法和步骤, 才能称之为“移植”，才能真正完成天生术式的移植。
    嗯，也不能说咒术界真的就做不到吧，只能说，至少关于这一点, 咒术界还没有公开过成功案例，而且也早就禁止研究了。
    但李观棋亲眼见过。
    【森林诡事】副本，伊森！
    伊森是一元级咒术师。
    起初，李观棋还以为伊森真的是千年不遇的天才，凭一元级的修为，就研究出了“术式掠夺”技术。
    但后来他才明白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伊森和五行级咒术师庄远有关系。
    所以李观棋就猜测，伊森根本不是自己研究出来的术式掠夺技术，而是庄远教他的。
    而现在呢？
    武夫路线的【雷城第一】副本，幕后主使陈越，在他的密室里，居然也出现了术式器官的踪迹？
    并且陈越还自杀了？
    “……”
    李观棋眼眸微眯。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置身于无边黑雾，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试图将他推向某个可怖的深渊，而“术式掠夺技术”这条线，就是通往那只大手的绳索。
    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咒术师路线和武夫路线，各个副本之间，并非毫无联系，甚至在背后, 连接着同一个真相……
    “术式掠夺”技术！
    庄远？
    只是庄远么？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庄远？
    但庄远已经被他送进监狱了啊！
    那可是咒术学院的灵咒天牢, 庄远不可能逃脱！
    “……”
    李观棋看着桌面上那一个仅此的术式器官，不断思索着。
    陈越自杀，四象老祖被灭口，密室被焚毁清空，抹去了所有痕迹，却唯独留下了这么一个术式器官。
    这明摆着就是留给他看的。
    真的是庄远？
    如果是这样，那庄远很明显就是想告诉他，他……其实一直都被注视着。
    可庄远不是被关进灵咒天牢了吗？！
    “嗯？”
    这时，赤公明忽然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枚金色石头，上面雕刻着繁复花纹，此时正忽明忽暗地散发金光。
    “观棋。”
    赤公明拿着金色石头，转头看向李观棋，“庄远的判决书出来了。”
    “判决书？！”
    李观棋连忙看向赤公明，“上面怎么说？”
    赤公明手里握着那块金色石头，贴在眉心闭眼感受了一下，而后就睁眼说道：
    “其它废话就不讲了，庄远的罪名，是《研究黑暗兄弟会召唤夜母仪式罪》，这是属于《研究禁忌罪》的条款之一，这本是重罪，但……不知道怎么搞的。
    总而言之，身为五行级咒术师，至少拥有三四百年寿命的庄远，只被审判院判处了二十年刑期，现在已经关入灵咒天牢了。”
    “二十年？”
    李观棋一愣。
    庄远如果真等二十年之后才能出来，到时候他一根手指都能碾死对方了。
    可真有这么简单？
    “那他的天生术式呢？”
    李观棋又朝赤公明问道：“庄远的天生术式是什么？”
    “老夫看看。”
    赤公明继续紧握金色石头。
    李观棋则是忐忑地等待着。
    咒术学院的传统规矩，被关入灵咒天牢的罪犯，都要被审问出自身的天生术式。
    这也算是刑期之外的惩罚。
    咒术师最需要保密的就是自己的天生术式，而犯罪者的天生术式，会被直接公开在判决书上边。
    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法通过撒谎蒙混过关。
    因为咒术学院拥有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测谎仪。
    测谎仪在咒术学院数千年的历史里，经过无数高级咒术师一次又一次的完善改良，想瞒过这东西不亚于痴人说梦，在99.9%的情况下，此物都能准确判断罪犯有无说谎。
    当然，世上没有绝对的不可能。
    还是会有那么0.01%的可能性被骗过去。
    李观棋总觉得，庄远的天生术式，可能就是这一系列事情的解谜关键。
    “上身。”
    赤公明手握金色石头，平静说道：“庄远的天生术式，就是能够附体到别人身上，操控他人行动……不过，根据判决书上面的说法，他这个附体很特殊，不是直接占据别人身体。
    而是类似于，附身的同时，催眠受术者。
    所以判决书上面为这个术式的命名，是“上身”二字。
    还举了个例子。
    比如，庄远上身张三，用张三的身体做了一顿红烧肉。
    等庄远解除上身术式之后，张三并不会感觉有什么异常，甚至会觉得这顿红烧肉就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因为，张三保留了被上身这段时间的记忆。
    只是他感觉不到自己被上身，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被他人操控了身体，反而会感觉这些事情就是自己做的。
    ……这个术式很可怕。”
    说到最后，赤公明眉头紧锁，“庄远用这个术式，完全可以上身他人，借他人之手杀人。
    由于‘上身’术式的特殊性，这个被上身的人，非但不会觉得自己被控制了，反而还会认为就是自己杀的人，这岂非完美犯罪？”
    果然！
    李观棋听到这里，面色已经极其复杂。
    原来如此。
    真相大白。
    伊森！
    伊森在进行术式掠夺的技术？当然不是！
    是庄远！
    庄远使用天生术式，上身伊森，借伊森之手，在那片森林里进行着“术式掠夺技术”的研究。
    由于“上身”术式的特殊性，导致庄远在离开伊森的身体之后，伊森非但不会感觉到异样，反而会认为自己是天才，以为是自己“研究”出了这个技术。
    伊森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工具。
    彻彻底底的真·工具人。
    庄远只是用伊森的身体，去另一个隐蔽的地方，进行研究而已。
    然而伊森却以为自己是天才……可笑，又可怜。
    嗯？
    不对。
    李观棋皱起眉头。
    还有一个疑点。
    如果庄远的“上身”术式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要雇佣黑暗兄弟会的杀手？
    完全没必要啊。
    以他的“上身”术式，但凡想杀个人，都是天衣无缝的完美犯罪，根本查不到自己身上，完全没必要浪费钱雇佣杀手。
    一定还有什么限制。
    “那限制呢？”
    李观棋连忙看向赤公明，急切道：“这个‘上身’术式一定还有什么限制的！”
    “当然。”
    赤公明轻轻点头，“他只能上身比自己灵魂弱很多的生物，一般来说，五行级的他，上身四象级就是极限，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额。”
    这位老人略显迟疑，“这个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限制，庄远这个术式，是无视距离的，他只要上身过一个人，那么无论相隔天南地北，他都可以再次上身。
    而最后的‘限制’，就在这里。
    比如，庄远上身了张三，那他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再次上身张三，哪怕张三和他相隔天南地北。
    但，假设他中途上身了一次李四，那他一开始和张三建立的灵魂连接，就彻底断了。
    除非庄远再次用手触碰到张三的身体，否则他就无法再次上身张三，只能上身李四。”
    这就对了！
    李观棋环顾四周，看着这间陈越的密室，眼眸微眯。
    陈越，就是继伊森之后，庄远的第二个受术者。
    伊森死后，庄远就上身了陈越，时常借用陈越的身体，在远离南疆的大洛雷城，继续进行他的技术研究。
    不过这里有一个疑点。
    陈越都在雷城住三百多年了，为什么会在去年，被庄远摸了一下，从而导致被上身？
    这有些奇怪。
    但李观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多奇怪。
    也就坐个传送阵的事情而已。
    庄远只需来回一趟，就能永久保持和陈越的灵魂连接，随时可以上身，在大洛的青州雷城，做他想做的事情。
    所以，庄远其实是不愿中断自己和陈越建立的灵魂连接。
    可那时候他既要杀李观棋，却又不想留下任何嫌疑，所以就只能雇佣黑暗兄弟会，买凶杀人。
    事情到这里，真相基本大白。
    可李观棋不能指控庄远，不能指控他在进行“掠夺技术”的禁忌研究。
    这个研究是死罪，可他没法指控。
    这不是证据不证据的事情。
    而是庄远已经有成果了啊！
    庄远已经可以通过术式器官的移植，来随意调换天生术式了！
    如果这项成果被发现，他真的会被判处死刑吗？
    可能会在名义上被判处。
    但他绝不会真的死亡。
    人都是自私的。
    一旦庄远的研究成果被发现，那么一定会有强大无比，甚至是九宫级的强者暗中救下他！
    到那时，李观棋才是真的拥有了一位可怕无比的敌人，留下了最大的后患。
    “草！”
    李观棋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密室墙壁上，面色难看。
    原来如此！
    怪不得庄远要留下一份术式器官给他，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一切，就是想看他不爽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该死的庄远！
    “观棋，你怎么了？”
    赤公明见此，不禁关切问道。
    “额，没、没什么事。”
    李观棋逐渐冷静下来，笑着摆了摆手。
    因为他忽然想通了。
    他怕个毛啊！
    庄远还要在灵咒天牢关个二十年呢。
    等二十年后，他杀一个五行级咒术师，那不是跟玩儿一样？
    庄远千算万算，算不到他李观棋是拥有通幽之血的天才。
    这算算那算算的，算得太多其实没什么大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比如当今大洛神武帝，虽然身为皇帝，但一辈子也就登基的时候玩过心机手段，因为足够强，很多阴谋诡计就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李观棋一下子心情舒畅。
    “嗯？”
    但很快，李观棋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
    因为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得到答案。
    为什么陈越会自杀？
    李观棋转过头，看向密室地面，看向陈越的尸体，眉头紧锁。
    ——陈越察觉到了他和赤公明的到来，担心研究暴露，所以毁灭了一切研究资料，然后自尽？
    不，这他妈太扯淡了。
    比这个更具备可能性的结果是：
    庄远入狱之后，就一直在上陈越的身，庄远控制着陈越的身体，察觉到了他和赤公明的到来，于是控制陈越毁灭资料，杀死四象老祖，然后“自尽”，杀死了陈越，彻底灭口。
    但如果是这样，那就证明庄远的这个“上身”术式，哪怕是在灵咒天牢里也能使用。
    正常来说，在灵咒天牢的罪犯，修为被封，是用不了天生术式的。
    但一来，天生术式不讲逻辑，庄远的“上身”术式如果真能在修为被封的情况下使用，虽然奇怪，但也无话可说。
    二来就是，李观棋没心情想这些了！
    黑暗兄弟会！
    当初庄远在南疆总校被捕的时候，传音入密威胁他，说自己很快就会出狱，等出狱后就会重启黑暗仪式，重新雇佣黑暗兄弟会的杀手来追杀他。
    但这是假的！
    如果庄远真的能在灵咒天牢里发动‘上身’术式，那压根就不用等出狱。
    陈越。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庄远一定已经通过控制陈越，重新布置了一个黑暗仪式！
    “赤前辈！”
    想到这里，李观棋连忙看向赤公明，“我怀疑庄远的‘上身’术式在灵咒天牢里也能使用！
    而且！我还怀疑他已经通过控制别人的身体，重新布置了一个黑暗仪式，重新雇佣了黑暗兄弟会的杀手来追杀我！”
    “？？？”
    赤公明满头雾水。
    他完全想不通李观棋是怎么“怀疑”成这样的。
    但他也懒得想了。
    赤公明已经认为，李观棋的天生术式，就是类似于“预言”之类的能力。
    这小子说什么，干脆直接信了，懒得想那么多。
    “你其实不必担心。”
    赤公明看着李观棋，稍稍思虑之后，淡然一笑，“实话跟你说吧，老夫是五行级大圆满的咒术师，除非庄远能雇佣黑暗兄弟会的五星杀手，否则你跟在老夫身边，就无需担忧安危。
    而庄远肯定雇不起。
    这是一个很容易反推出来的结论。
    假设他真的雇佣了一个五星杀手，那你早就死了，现在不可能还站在老夫面前说话，即便是老夫自己，都挡不住五星杀手的暗杀，而你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四星杀手？
    呵，也许，他此刻就在某个暗处盯着我们？
    但是有老夫在。
    以四星杀手的暗杀能力，的确可以越过老夫来杀你，事实上，刚刚老夫离开了客栈，离开了你和鹿儿，如果要下手，刚刚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并没有。
    因为四星杀手，承受不住老夫的怒火，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躲不掉老夫的追杀。
    他可以杀你，但杀完你之后，他也得死。
    一笔买卖而已，赔上命就太亏了。
    所以，观棋，现状其实很明朗。
    绝对没有五星杀手。
    而四星杀手，即便有，只要你不离开老夫的感知范围之内，他就不敢杀你。”
    说到这里，赤公明轻轻拍了拍李观棋的背，微笑道：“你根本不必担忧。”
    李观棋眨了眨眼。
    是这么个道理啊。
    而且急则心切，他现在才想起来，以庄远“上身”术式的限制，庄远只能上身陈越。
    所以布置黑暗仪式的，也只能是陈越。
    但现在陈越死了。
    虽然李观棋没找到黑暗仪式的布置现场，但是身为委托人的陈越身死，这一件暗杀委托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黑暗兄弟会的杀手？
    即便有，在陈越身死的瞬间，这个杀手也该得到“夜母”的委托取消提示，就此离去。
    虚惊一场。
    李观棋现在的情况是安全的。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继续跟在老夫身边。”
    赤公明轻笑道。
    “倒也放心，而且晚辈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李观棋也笑着回道。
    “是啊。”
    赤公明轻轻点头，“毕竟，以你这个修为急速突破的情况，也没法再回学院了。”
    李观棋笑容一僵。
    “每个人都有秘密。”
    赤公明看着李观棋，沉声道：“不要再回学院了，你的秘密，很多人会觊觎，老夫会保密，但你不能确保下一个人也能保密，所以，藏好它，也藏好你的身份。”
    “……”
    李观棋心中一凛，连忙行礼，“是，多谢赤前辈。”
    幸好，他还有“变形”术式，可以借此来改变形体，伪装身份。
    看来以后在南疆的生活，都得用假面貌示人了。
    “你真的放心么？”
    赤公明忽然又道：“庄远那家伙，心思太多，除了黑暗仪式之外，他也许还有其他的后手，可以用来对付你。”
    “嗯？”
    李观棋有些诧异。
    有时候，听人说话，要注意分辨。
    而赤公明这番话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赤前辈，您到底想说什么？”李观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夫总归要回学院，但你不能回去。”
    赤公明看向他，眼眸微眯，“所以，也许……你需要一个强大的贴身保镖？和老夫一样强大。”
    李观棋一怔。
    五行级的赤公明。
    五行级？
    “前辈。”
    李观棋一下子就想通了，不禁愕然道：“你难道是说王燕青统领？”
    王燕青，出身大洛吏部尚书的王家，血脉强大，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五行级的强大武夫！
    “你先前不是说，我们也得去救她吗？”
    赤公明神情肃穆，看着李观棋认真说道：“那就去，事实上，老夫一直都想让那孩子离开赤血军，离开赤家。
    现在大洛王朝局势动荡，赤家同样身处漩涡中心。
    她一介女流，不应该继续留在鱼龙混杂的军队之中。
    救她一命。
    像今天跟鹿儿解释一样，把前因后果跟她说清楚。
    燕青不仅是五行级的强大武夫，同样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到时候用这份恩情为由，让她贴身保护你，陪你走一段人生，既能保护你，也能给她一个离开赤血军那个伤心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