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一个月后。
    晚上，九点半。
    超凡大学，武道馆。
    大部分情况下，需要武道馆这种场地的课程，基本不会在夜间教学。
    然而在这个大部分学员都已经回宿舍休息的时间段，武道馆内却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重有力的击打声。
    昏暗的武道馆内，只有一处地方开了灯——铁人桩。
    其实严格来讲, 应该是“超级合金钢人桩”，具备一元级异血武士的硬度，毕竟寻常的钢铁，可扛不住异血武士的全力击打，哪怕是不入品的也不行。
    “砰！”
    “砰！”
    “砰！”
    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穿着特制的紧身训练服, 在一根铁人桩面前挥汗如雨，拳腿化作残影, 接连轰击在铁人桩的铁架上面，发出阵阵沉闷声响。
    韩梦瑶！
    此时她将长发扎成高马尾，每一次挥拳出腿，长长的马尾辫都会随之飘动，额间的几缕发丝，则是早就沾满汗水，紧贴额头。
    “呼——”
    韩梦瑶眼神认真，呼吸有力且均匀，虽然在铁人桩面前疯狂演练武道招式，但剧烈的运动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呼吸。
    她始终严格按照老师教导的呼吸法，进行着战斗训练。
    “砰！”
    “砰！”
    “砰！”
    挥拳、抬腿！
    越是击打铁人桩，韩梦瑶的脸色就愈发不悦，仿佛胸腔里有一股委屈、一股恼怒在燃烧。
    “砰！”
    为什么不见我？！
    “砰！”
    我在你家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星期！
    “砰！”
    你连见都不肯见我嘛！
    “刷——”
    想着想着，韩梦瑶的眼瞳深处忽然迸现一抹火焰，右腿抬起，在半空之中扫过，如同钢鞭般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尖啸！
    与此同时, 她整个人瞬间长高变大。
    一下子, 韩梦瑶就从1.58m的娇小女孩，变成了1.78m的高挑御姐，彻底没了小女孩的柔弱，反而英姿飒爽，眼神锋锐如刀。
    异血沸腾，改变形体！
    并且她身上的黑色训练服也随之扩大，再次完美贴身。
    超凡大学配发的训练服，特制的记忆弹簧面料。
    “砰！”
    韩梦瑶神情倔强，那一条修长笔直的右腿狠狠扫出，竟是直接将超级合金钢制作的铁人桩，一腿踢成了两截！
    “砰！”
    被拦腰踢断的铁人桩上半身激射而出，重重砸向武道馆墙壁，深嵌其中！
    硬度堪比一元级异血武士的铁人桩……断！
    这些天，凤凰之心的力量在不断滋养着韩梦瑶的肉身，此时她的身体素质，已然完全达到了一元级的标准！
    但这是凤凰之心的加成。
    实际上，她并没有获得“铜皮武境”的一元级武道境界，依旧在门槛外边徘徊。
    不过这才更显她如今肉身天赋之优越。
    不入品的武道境界, 却能无视境界的桎梏限制, 获得一元级的肉身强度！
    凤凰之心的力量，在逐渐将她这个人类，改造成难以想象的……凤凰体！
    “呼、呼、呼。”
    韩梦瑶看着眼前断裂的铁人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不断从脸上滑下，顺着下巴滴落在武道馆的场地上。
    “呜哇——”
    不知怎么了，忽然她就委屈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双手胡乱抹着脸庞，可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时候你亲我、救我！现在又不肯见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那可是人家初吻！初吻啊！”
    “呜呜……”
    韩梦瑶一下子跪坐在地，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女孩，大声哭嚎。
    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李观棋就像消失了一般，既没有回家，也没有来超凡大学。
    “嗯？”
    哭着哭着，韩梦瑶的哭腔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红肿的眼睛，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愣住了。
    只见她的影子忽然扭动了起来，从边缘里冒出了几个黑色的小尖尖，逐渐汇聚成三个黑影小字：
    “对不起”
    韩梦瑶似有所感，猛然转身！
    她先是一怔，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紧接着反应过来之后，眼中泪水便再次夺眶而出，哭得比刚才还大声。
    “呜哇——”
    “……”
    出现在女孩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裤，纯白短袖的高大青年，低头看着面前委屈大哭的女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此人不是猎杀了一个月咒灵的李观棋，还能是谁？
    “三次。”
    李观棋蹲下身子，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韩梦瑶的脑袋瓜，柔声道：“第一次的小巷里，第二次的校园里，第三次的六贵村……三次险些身死，梦瑶，听我说，在我身边的人，注定不得善终。”
    “……”
    韩梦瑶娇躯顿时一颤，哭泣停止。
    她擦了擦脸上泪水，仰头看向李观棋，委屈巴巴道：“我总是在拖你后腿，对么？”
    “不，是我总在连累身边的人，也就是你。”
    李观棋轻轻摇头，声音沙哑，“第一次在小巷，如果不是因为我靠近了你，你就不会吸收我身上的灵力，也就不会被一元级的咒灵盯上……
    第二次在学校，如果我没有回一中上学，也许那头两仪级咒灵，不会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展开领域，危及全校……危及你。
    这第三次更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非要带你去六贵村，你根本就不会回老家，不会遇到苏醒的刘归，不会……不会遇上，所有的危险事情，你本来都不会遇上。”
    说着，李观棋就准备收回放在韩梦瑶头上的右手。
    可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就在半空之中被韩梦瑶一把抓住。
    女孩就这么抓着他的手，倔强地盯着他，“可我是吸灵之体，那时候我还无法掌控吸不吸收。
    第一次在小巷，就算没碰到你，超凡者那么多，我也会在街上碰上别人，不经意间吸收别人的灵力，最后还是会被咒灵盯上。
    最终是你救了我。
    第二次在学校，那头两仪级咒灵本来就蛰伏在一中，不是那天动手，也会在另一天动手，我们还是会被它杀死。
    又是你救了我，还救了全校两千多个人。
    第三次，六贵村。
    如果真像林道长前几天跟我说的，我被我奶奶故意耍手段，催产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被定为是这一代大小姐的话，那么刘归迟早有一天会苏醒的，早晚会找上我。
    这一次，还是你救了我，提前杀了刘归……”
    说到这里，跪坐在地的韩梦瑶向前挪了几下。
    这个女孩就像只小猫般蜷缩在李观棋的怀里，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胸膛上面，小声道：“明明就是你一直在救我，怎么可以说是连累我，你救了我足足三次，放在古代，我都得以身相许三次了。”
    说着，她还主动牵起了李观棋的右手，十指相扣。
    “那天跳机的时候，你说，我们总是莫名其妙的碰见，要么因为这个，要么因为那个，命运总是让你我相遇。”
    韩梦瑶仰起头，看着李观棋的脸庞，声音轻柔，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那、那你能不能就……就安心接受这个命运呀？好不好？嗯？”
    “梦瑶……”
    李观棋看着怀中的女孩，先是一怔，而后笑了笑。
    是啊。
    韩梦瑶是风。
    有没有他，都是风，都会吹向王座，都会通往危险。
    只有他，才能驾驭这阵风。
    也只有他，才能保护这阵风。
    如果说他是最强的天命之子，是天煞孤星的话，那韩梦瑶其实也差不多。
    区别是，他会引发各种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会无差别的波及身边所有人。
    而韩梦瑶只会影响身边的天命之子。
    天煞孤星的最好归宿，就是和另一个天煞孤星成双成对，不是么？
    但前提是，那个弱一点的小孤星，别被大孤星给害死。
    所以，要变强。
    “起来。”
    李观棋忽然松开韩梦瑶的小手，站起身，走到旁边那根断掉的铁人桩面前，伸手摸了摸断裂的横截面，“是哪个废物教你的腿法？太差劲。”
    “啊？”
    韩梦瑶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对自己近乎告白的问题避而不谈，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起来。”
    李观棋又重复了一遍，沉声道：“你还不入品，但现在的肉身强度，却已经达到了一元级的标准，应该是凤凰之心给了你超越境界极限的能力，所以，你现在完全可以破入一元级了。”
    “只需要……”
    他转头看向跪坐在地的韩梦瑶，神情肃穆，“一个契机！”
    “要我喊几遍？起立！”
    李观棋第三次强调！
    “是！”
    韩梦瑶被吓得一个激灵，好像看见了平时训练的教官似的，连忙从地上蹦了起来，站军姿般身子笔直。
    “我不想连累我身边的人。”
    李观棋看着她，认真说道：“可我不介意跟林羡白往来，其一，是因为他是蓬莱的老大，可以帮我很多的忙，比如给我提供情报，掩饰我身份，派人保护我父母之类的。
    其二，是因为我压根不在乎他会不会被我害死。
    其三，是因为他是当今天下的超凡第二人，也没那么容易被我害死，懂么？”
    “懂！”
    韩梦瑶笑颜如花，“因为你在乎我，所以你才不想让我遇到危险！”
    “……”
    李观棋强忍无奈，解释道：“错！我的意思是林羡白比较强！所以我才愿意跟他长期保持联络，而你也必须变得更强！”
    “出拳！”
    他后退数步，然后看着韩梦瑶，沉声低喝：“我现在会给你喂拳，你要在跟我互相攻伐之中，体悟我的拳法真意，去悟出属于你自己的拳法真意，借此踏入武道一元级！”
    “现在，出拳！”
    李观棋说着，整个人气势骤然一凝，摆出一个古朴拳架，发丝瞬间变成雪白，双眸瞬间变得湛蓝！
    韩梦瑶面色微变。
    “吼！”
    一瞬间，她好像在李观棋背后看见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而山林深处，则是有一头通体雪白的猛虎，湛蓝色的野兽竖瞳泛着凶戾煞气，仰天怒吼，虎啸山林！
    白虎额头上的那一道“王”字黑纹，显得格外醒目！
    “吼！”
    忽然。
    李观棋背后的意象骤然变幻，白虎开始在山间狂奔，最后冲到一片断崖处，高高跃起，在半空之中摇身一变，化作一头翱翔九天的白色苍龙！
    可这依旧不是结束。
    “吼！”
    层层叠叠的云海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盘踞天穹，庞大龙躯微微摆动，俯冲而下，咆哮着冲向一座山巅。
    最终，白色苍龙炸成无边寒雾。
    一瞬间，冰封千里。
    苍龙不再。
    唯独雪山之巅，出现了一袭黑金帝袍，只以背影面对众生，在韩梦瑶凝神望去之际，那个帝袍背影似乎也微微侧头，朝她对视。
    那是一只湛蓝色的冰冷眼瞳，仿佛漠视生灵，执掌杀伐大权的白发帝王！
    “啊！”
    韩梦瑶忽然惊叫一声，踉跄地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还是李观棋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扶了起来。
    然后……
    完全没有什么韩梦瑶期待的那种，男生搂着女生，低头深情对视的场景。
    李观棋只是将她扶起来，然后转身就走，再次回到了先前所站的地方。
    “嗯？”
    然而韩梦瑶望着他的背影，却是瞳孔微缩。
    这个背影……
    刚才的帝袍背影……不是幻觉？！
    “那是我的武道意象。”
    仿佛猜到了韩梦瑶心中思绪，李观棋转过身来，用他那对蓝色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韩梦瑶，“很多武夫能领悟出自己的武道意象，你也不例外。”
    虎啸山林，是李观棋最初的意象。
    这个意象的萌芽，差不多是在他跟陈岩学会无名拳法的时候诞生的。
    至于最后的凝聚成型，则是在雨城一中的时候，跟那头两仪级咒灵展开生死战的时候。
    但武夫的武道意象并非一成不变。
    意象，源于心境。
    武夫的心境变化，也会带动武道意象的变化。
    总有武夫在遇到一个挫折之后，走不出那道坎，就此心境萎靡，武道意象也彻底崩溃，战力和修为全都一落千丈。
    但同样的。
    武夫心境的攀升，也会造成武道意象的良性变化！
    就比如……现在的李观棋。
    起初他的武道意象只是虎啸山林，可随着他对自身的“势”，也就是对“无敌心”的领悟日渐加深，他的武道意象也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变化。
    从白虎啸山林，再到苍龙游九天，直至现如今的——雪山之巅，帝王背影。
    他的野心，已经压抑不住了。
    乱世将至的诡异世界，李观棋也想去分一杯羹！
    “出拳！”
    李观棋将心中的悸动强行压下，将注意力放回现实，看着数步之外的韩梦瑶，沉声爆喝。
    然后和当初的陈岩一样，他嘴上喊着让对方出拳，实则在开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然迈开脚步，朝韩梦瑶一拳狠狠打去。
    一记右直拳，一往无前！
    “武道前辈，自当为武道后辈开山！”
    这句话，是当初陈岩说的，也是那位拳法宗师，之所以愿意教李观棋拳法的原因之一。
    时过境迁。
    当初的武道后辈，不断地攀登武道高山，如今已然站在了两仪级的石阶上面，面对那些还未上山的武道后辈们，自然也可称一声前辈了。
    现在。
    李观棋决定以自身之“势”，带动韩梦瑶的浑身气机，在教她无名拳法的同时，也试图为这个女孩武道启蒙，助她攀上武道高山的第一层石阶！
    一元级！
    ……
    ……
    “把武道馆的摄像头关闭。”
    超凡大学，校长办公室。
    林羡白朝身旁的莲吩咐道：“摄像记录也全部销毁，还有，派人去附近盯着，有其他学员靠近的话，想办法赶走。”
    “是。”
    莲转身离去。
    然后林羡白看着手上戒指照出的全息投影，满头黑线。
    投影画面是一段武道馆的监控录像。
    李观棋那个家伙站在摄像头前边，直视镜头，龇着个大白牙在那笑，右手还竖起了大拇指。
    以超凡大学的科技水平，摄像头当然也配备有录音设备，可以清楚听见李观棋对摄像头说的那句话：
    “林道长，麻烦了啊。”
    “服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去哪儿都要我负责给你擦屁股。”
    林羡白无奈摇头，甩了甩左手，全息投影关闭，然后站起身来。
    办公室内除他之外，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三名蓬莱的成员，他们此前都是负责在监控室坐班的，李观棋给韩梦瑶喂拳的一幕，他们三人全都看见了。
    “放松，没什么感觉的。”
    林羡白走到三人面前，单手掐诀，在他们面前轻轻一挥，散发点点金色灵光。
    三人眼神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先是茫然地看着林羡白，而后连忙站成一排，行了个礼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都是蓬莱成员，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就要被抹除相关记忆，这是规矩，他们懂。
    “唉……”
    接着，林羡白重新坐回办公椅，调转方向，遥望窗外的澄澈夜色，轻声叹息。
    方才那是两仪级的咒术：遗忘。
    能够将别人的一部分记忆抹除，当然，前提是对方的灵魂比他孱弱很多。
    这种类似的遗忘术法，道术之中也有，但是没这个两仪级咒术的级别高。
    因为道法体系早已断了传承。
    其中各种道术也良莠不齐，现存道术，其中有九成的道术，都只是最低级的小道术，效果相当于不入品或者一元级的咒术。
    而更高级别的道术，除了仅存的几个，其它的不是残缺，就是彻底消失了。
    这是道统的悲哀。
    林羡白，想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