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凌折腾了一晚上，都是没有睡着的，看着手机里的时间偷偷溜走，一直从凌晨三点到清晨七点。
    外边已经亮了，顾一凌去卫生间冲了一个水。
    望望窗外，他伸了一个懒腰，还是照惯例，把牛奶倒出来装进了玻璃杯里，然后温好，放在了餐厅的桌上。
    等到林筱早上走出卧室以后，他就一直站在旁边，一边偷偷打量着她的神情。
    林筱走进了卫生间里，只要不是去上厕所，而是洗脸或者刷牙这些，他就跟着她一起走近卫生间里，洗脸或者刷牙，又是悄摸摸瞥着她的脸。
    林筱终于不堪其扰：“顾一凌我今天脸上是长花还是长草了？”
    “都没有。”顾一凌说。
    “你能不能把你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移开。”林筱绝望地扶眉。
    “全世界第一漂亮的筱筱，你不要生气嘛……就是那个，昨天晚上的事情。”顾一凌试探着，笑盈盈的，希望能用自己暖洋洋的笑容来感化此妖女。
    “昨天晚上……什么事情？”她终于把目光转到了顾一凌身上，淡淡道。
    “啊？”顾一凌先是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也拍了拍自己啊脑袋，心领神会地一笑，“哎呀，什么事啊……我好像也不记得了。”
    “很好。”林筱也点了点头，“马上我要去派出所做一个笔录，顾一凌你就待在家里，看一下下午回学校之后老师要讲的。”
    “收到，好的筱筱。”
    见林筱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顾一凌欢快地一路小跑到了餐桌旁边，又跑回来，把热牛奶给她递了过去，“给，筱筱。”
    林筱看着这个十八岁满脸笑容的男孩, 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伸出手接过了那杯牛奶。
    yes！顾一凌在心里欢呼雀跃, 看着她一口一口把自己递过去的牛奶喝完以后，赶紧又递了一张卫生纸过去，让她擦一下嘴角。
    小顾这服务该周道吧, 买牛奶，请认准小顾牌, 市面绝无仅有, 只爱筱筱牌！
    等林筱走了以后, 顾一凌又到猫屋里，给小怪兽冲了一杯羊奶粉。最近小怪兽的待遇也日益提高, 有一种风雨欲来，要上断头台前先饱餐一顿之感。
    小怪兽果然还是很沉迷于羊奶粉，一闻见味道就兴高采烈地钻出自己的窝, 伸出舌头大口大口舔着。
    看着小怪兽认真喝奶的模样, 顾一凌疼爱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以后, 转身走了出去, 小怪兽也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背后。
    长廊里，顾一凌回头看它, 这时它也抬起了小脑瓜子盯着顾一凌看。
    顾一凌一时间想不起什么用形容词来形容它的眼睛，忽然想起林筱之前的话，眼睛布灵布灵的。
    ……
    “你到派出所没有？”坐回书桌边, 顾一凌发了一条信息给林筱。
    “嗯，不过警方说这种事情不要抱太大希望, 就算把人抓到了，也顶多就是口头教育两句, 责令其删除照片。”林筱回复了信息。
    “他为什么要偷拍我们？”顾一凌依旧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因为你是名人？”
    “不至于, 虽然我曾经上过一次南城的每日访谈节目，但除了酒店和名企的圈子以外，也没那么出名，不至于出门被人认出来，更不可能有什么狗仔队来跟跟拍我，他有这功夫不如多拍两个一二线明星的花边新闻。”
    “说的也是。”顾一凌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给她发送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好了，小顾，我还要去公司开一个会才回家，你自己在家里面认真学习。”林筱回复。
    “对了。”顾一凌沉默半响，看了看正在他床上啃枕头的小怪兽，“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筱筱你知不知道林业局的人多久来啊？”
    屏幕那一头似乎也有些沉默：“小顾，对方的工作人员联系我了，今天下午送你去学校以后，我会待在家里。”
    顾一凌一怔，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筱筱，你的意思是林业局下午就要来把小怪兽接走了吗？”
    “对。”那一头又是过了半分钟后才回复。
    “哦。”顾一凌讷讷地打出了一个字，走了起来，站在窗前发呆。
    又开始下雨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街上本来还有很多人的，一下子都跑光了，于是显得空落落的。小怪兽正在他背后激动的七上八下左右打滚，不知为何，他的心却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离开这里以后, 以后别嘴硬，要乖乖听话, 懂不懂？”顾一凌坐回到床边，这时小怪兽愣了一会儿，然后跳进了顾一凌的怀里，又咬他的衣角。
    其实小怪兽走了，还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至少他自己的家庭地位又要上升了，想到这里，顾一凌却笑不出来。
    下午吃过饭以后，林筱开车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
    “你下午会待在家里吗？”顾一凌又问。
    “对，我会在家里等林业局的人，小顾，你带一把伞再走。”林筱提醒道。
    “好，再见，筱筱。”
    顾一凌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背着书包跑进雨里，然后在纷飞的大雨中撑开了雨伞，可雨下的太大了，他走进教室时鞋子还是湿透了。
    班上的同学都在埋头上自习，书叠的老高。以前叠书只是因为上课想躲避老师的视线，可现在叠书是真的还有很多要学的知识。
    距离高考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高三年级的同学们午睡的时间越来越久，看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睡醒翻开书，盛夏的风就漫过窗户涌了进来，教室外面的树叶被吹得老高。
    “嘿，大家看，是大叔回来了嘛。”一位同学注意到了。
    前段时间班主任就在班里说过，新来的二十八岁同学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要在家里修养几天，这不，休息了大半个月终于回来了。
    微胖女生翘了翘椅子腿：“大叔，你身体好没有一些啊？”
    最喜欢大叔的陈小娇则是眨着眼睛，害羞的不敢说话，看得一旁的文静眼镜男生额头直出汗，一直在她旁边催促快学习了，你的目标不是江城大学吗？不难看出，这个文静的男孩子好像有点喜欢旁边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吧。
    “对，大叔，你年龄也不小了，学习不要总是熬夜，没有和我们竞争的必要，我们都是小伙子，精力旺盛所以才敢那么拼的。”
    一位学霸很认真地说，也不知道他是真正关心顾一凌，还是只想让敌人放松警惕，以求下次月考时一举将其踩在脚下。
    “对对。”又有一些同学附和说。
    意外收到了来自这些少年们的善意，一直以为融不进新集体的顾一凌，心里却微微有些感动，转过头看了看大家，其实大家都是少年，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这时，林小浅抬头看了顾一凌一眼，顾一凌也看了看她，然后坐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有些打湿的书包拉链，把练习册和课本都放在桌子的右上角。
    下课的时候，有同学正在小声议论：“你们听说了吗，月底的时候要放几天假。”
    “哈哈哈哈。”学渣飞狂笑了起来，现在整个教室里也只有他不把高考放在眼中，“但收假回来的第一天就要进行九月月考，惨咯，到时候玩几天，才学会的东西又该忘完了。”
    “不会的，虽然只放几天假，但试卷是不会少的。”那位微胖女生扶了扶眼镜，总喜欢在大家都猝不及防的时候补刀。
    ……
    日落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学习，随着学校的最后一道下课铃声响起，操场上、走廊里还有校门口都是满登登的学生，有回家也有去食堂吃饭的，也有拉帮结伙的男生们跑到校门外的的冷锅串串店坐一排的，总能碰见好看的姑娘，白色校服，长发飘飘，就坐在一边。
    与那些十八岁的男孩女孩们一窝蜂地涌出校门，顾一凌看见有一些男孩子与女孩子终于互相牵起了手，他也会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常常站在校门口左边的这个位置，等着背着书包的筱筱走出来。
    然后他看着漂亮的女孩笑了，阳光落满在她的脸上，她也以温柔漂亮的笑容回应。
    顾一凌扫了一辆自行车，飞瞪着上路，只是背后不再有扶着自己腰杆的她——她已经长大了，如今正在家里等自己。
    本来还有小怪兽的，可小怪兽还是要走了，就像曾经他们一起养大的小泰迪一样，后来的承诺也没有再兑现。
    顾一凌心里忽然有一些不知因何起的害怕，加快了速度，想要快一点赶回家，说不定还能看到小怪兽最后一眼。
    因为越来越接近秋天了，所以天黑的时间就会变得更早，日暮时分，顾一凌一把推开楼下的单元门，跑进电梯里。
    顾一凌数着电梯上面跳动的数字，终于抵达了27，电梯门阖开，他背着书包跑进了走廊里，站在家门口。
    “人脸识别通过！”
    顾一凌伸手缓缓按在了门上，犹豫了好一会儿，用力把门推开了——夕阳扑面而来，鞋柜上却空无一物。
    顾一凌顿时明白了，是不是以后他回家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一只龇牙咧嘴的猫咪趴在那里，对自己张牙舞爪了。
    原来最后一面也见不了，就像当年那只被送走的小泰迪一样，被送走的时候，还汪汪地朝他和林筱叫，直摇尾巴，都不知道下一秒主人就要把它送到一个从来都没去过的陌生的地方。
    顾一凌脱下鞋子和袜子，换上了自己的拖鞋，走进客厅时也没看见林筱的身影，刚想喊她的名字时，听见了卫生间里的水声。
    似乎卫生间的门都没关，所以水声传来的很直接很生动，就连顾一凌失落的神色都惊醒了三分。
    一开始以为是筱筱在洗澡，结果还听见筱筱发火说“不准动”的声音。
    顾一凌直接愣在了原地，本来还准备偷摸着到门口去看一看，连理由都准备好了，以为卫生间里有贼，可这回是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了。
    “不准动了！”林筱又生气地说。
    “我没动了啊。”顾一凌委屈极了。
    “小小顾，是你回来了啊，快点过来。”林筱在卫生间里扬起了声音。
    顾一凌惊呆了：“什么？”
    难道今天是小怪兽走了，林筱伤心至极，一个人洗着洗着时因为孤独寂寞冷，所以变得异常饥渴？
    顾一凌还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不去，脚已经很自觉地带着他到了卫生间门口。
    林筱抬头看他。
    顾一凌也盯着她，吓了一跳，原来不是林筱在洗澡，而是林筱手底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忽然委屈巴巴地探出了眼睛，头顶和鼻子上满是泡沫，呜咽了一声。
    “小怪兽？”顾一凌愣在了原地，“它不是被送走了吗，今天林业局的人有事没来？”
    “来了。”林筱说。
    “那它呢？”
    “下午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来看过了，这小崽子确实是豹猫，不过不是野生豹猫，可能是附近居民养的一只孟加拉豹猫，生的小崽子跑丢了，孟加拉豹猫不是保护动物，我们可以养。”
    顾一凌沉默了一会儿，与林筱不约而同地嘿嘿一笑。
    浴缸里满是泡沫的小怪兽本来以为顾一凌是来帮自己的，就像看见了天降救星一般，可怜巴巴的冲顾一凌一直眨巴眼睛，
    谁知道顾一凌比麻麻更狠，假装目不斜视没注意到小怪兽的眼神，伸手一把把它按进了泡沫里，这是典型的公报私仇，谁叫平时小怪兽老是仗着深受麻麻的喜爱咬他的衣服和拖鞋。
    “筱筱，你出去，我来给它洗澡，你看你衣服全都打湿了，快点去换一件新的。”顾一凌紧迫地说，“我的衣服不会打湿。”
    “为什么？”林筱好奇地问。
    顾一凌坏笑了两声，干净利落地扯下了自己的白衬衫，一米八的身高，坐下来都要打拢林筱的小腹，回头看了她两眼，似乎在给她炫耀什么一样。
    林筱下意识看了一眼，脸颊忽然有点烧。
    十八岁的小孩，不得不说还真有点……荷尔蒙爆表。
    她的心也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