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语言习惯，是跟随时代发展而变迁的。
    十六年后，女生们拍张照片，十有八九都会说，我这张照片要美颜一下。
    而在一键式的简洁美颜app还没有铺满市场的一段时期里，大约千禧年初到2016年间，她们说的都是，这张图我要p一下。
    p一下，p图p图，最初来源就是这个软件，adobe公司的photoshop，一款集美化、变更、修复、拼接等为一体的魔术般图片处理软件。
    “有的，这些电脑都是研究生学长们在用，装了最新版的photoshop cs2版本。”王学爱回答道。
    路满闻言，坐到一台电脑前，按开主机开关。
    找到了ps的图标，打开后检阅功能和界面。
    ps启动后出现几只彩色羽毛的过场画面。路满记忆中的ps过场是现代感十足的蓝色，这与他所熟悉的未来版本相去甚远。
    这个版本，很古早，左边的工具栏看起来像windows系统自带的图画功能。
    翻了翻各种操作项，蒙版和内容智能识别都没有，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会研发更新更多的功能。“小爱姐，你擦一下脸上的妆，然后不用管头上伤口，让苓依嘉儿帮你上个自然的妆，我给你重新照一张。”
    “这样的照片，内存卡里有，我之前自己用相机定时拍摄，给自己拍过一次。”
    “那好办了。”路满将王学爱的照片导出电脑中，ps加载打开。
    “路满，你想用ps调整照片么？”王学爱不抱希望，“这款软件用来做海报，调照片，简单抠抠图还行，但是想对真实的照片做大处理，恐怕不行的。”
    路满点点头，如果是未来有了内容智能识别功能，完全可以一键简单复原。电脑会用自己的算力，收到指令后，自动判断你选定的区域有没有异常，比如一颗痣、一道疤、一处胎记，软件将智能地将这些小瑕疵还原成和其他皮肤一样的程度。
    但现在要靠纯手动了。
    王学爱见路满摸着鼠标，要在她的照片上作处理，不禁摇了摇头。
    “这恐怕是白费力气了。”
    她自己在大二就学过ps软件，老师布置的期末最后一道大题目，就是将自己照片中的人物抠出来，然后转移到国外风景照片的背景上。
    她们全宿舍挑灯夜战了三个不眠的晚上。最后成果却不忍直视。
    抠图太假了，一个人像被剪刀剪成了一个纸片人，强行搭到一个完全没有感觉的背景上。
    “学弟再有技术力，也只是个高中生……”
    路满聚精会神，鼠标停到王学爱头上的两道疤痕上。
    鼠标选成选区工具，拉出一圈虚线，套索选区。
    选取额头上其他完好区域，将正常的皮肤复制一个图层，叠到疤痕上面。
    第一步做完，王学爱原本的疤痕消失了，但这一处皮肤，很突兀，就像一片狗皮膏药贴在了额头上。
    “没有渐变。”路满皱眉，想着下一步继续调整，“需要让它和周围的皮肤融到一起。”
    “路满，谢谢你。”王学爱觉得太麻烦别人了，“这种东西不碍事的，证件照就是个没什么人看的门面，是我太执拗了……”
    顾苓依这时出声：“学姐，请你相信哥哥，我想他一定可以做好的。”
    顾嘉儿瞄了眼自己的姐姐：“苓依，你见过哥哥以前用过这种软件？”
    “没。”
    “那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顾苓依轻轻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路满从什么时候学了这些颇有难度的技术：“因为是哥哥。”
    所以她无条件地相信，路满认定的事情，一定能成功。
    这边路满正加紧操作，取色吸管吸取周围的肤色，选出画笔，一笔笔细细涂抹。
    有些色差很大的部位，放大镜扩个十倍，照片已经成了马赛克般的像素点，然后一个一个点地填充色块。
    最后柔化笔将突兀的边缘平整。
    证件照识别的是整体面部轮廓，至于伤口疤痕这种后天的缺陷，修掉后是不影响的。
    顺带调节下面部的美观优化。
    ps三大利器，磨皮，美白和瘦脸。
    磨皮就是化妆中遮瑕和上粉底的加强版效果。
    一般人的面部细节多少有点小缺陷，所以磨皮后对这个颜值的提升堪称逆天。
    而顾家双胞胎磨皮的效果就不大，她们的面部细节本就浑然天成，璞玉没有带起瑕疵，那就是最自然最珍稀的美玉。
    美白和瘦脸就更不必说了，正所谓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所以ps修容用到最多的操作就是美白和瘦脸。
    “小爱姐，你看看这张照片，满意吗？”
    王学爱站在原地，脚步不动。
    她失望了很多很多次，再有一丝希望升起时，第一反应只是逃避。
    路满眼神鼓励地看着她，与他目光汇合后，王学爱定了定心，这才走了过来。
    “这是我？”
    电脑上的照片，映入王学爱的眼帘。
    是，面部轮廓和外貌特征都是自己的样子，只是美了几分。
    脸上的肌肤如被磨砂一样，几个暗黄的沉积肤色，一扫而光。
    最重要的是，额头上那两道可怖的伤疤。
    不见了。
    她避之不及的伤疤，完完全全消失了。
    不留一丝痕迹。
    “路满……谢谢你。”
    王学爱突然感觉喉咙不受自己控制，有些鼓鼓的，一股心情激越的热意从不舒服的喉间，仿佛沿着耳后的咽鼓管，一涌而上，到达眼角，化成热盈盈的泪珠。
    她努力克制这种感觉，一声抽泣没忍住，很快她就在原处抽抽搭搭的。
    双胞胎姐妹看到她流泪，立即慌了，一左一右找起口袋，想给她递纸巾。
    王学爱一边流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拿手背使劲擦擦眼睛，嘴间又同时扯出笑容：“真是在学弟学妹面前出洋相了，唉……多久没在人前抹过眼泪了。”
    路满伸手一掏，先她们一步，拿出一包纸巾。
    “哥哥，你这是……开窍了？”顾嘉儿眼神中盈满了诧异和审度，分明在问，哥哥你一个粗心大直男，为什么会在口袋里常备着纸巾？
    “路满，你真的好厉害。”王学爱用纸巾抹抹眼角，“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小爱姐你这是谬赞了，你底子本来就好，哪里是腐朽变神奇，充其量是锦上添花。”
    路满自嘲道：“我只不过是一届p夫罢了。”
    “我没有任何夸张，路满。”
    王学爱叹服了，她自己用过ps，知道这东西入门容易精通难。
    “如果不是有天赋，那你就是很有这方面的学习能力，好好利用起来，未来如果跨入这种行业，你一定能成一番事业的。”
    “赚钱的事业么？”路满饶有兴趣地反问，“ps修图？”
    王学爱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记得她的同班同学有接过类似的外快生意，但是并不是太好的活计。
    “外面给价很低的，修一张只给个三四毛钱。”
    “路满你这个是很有难度的精修，要价低了你会亏的，但要价高了可能就不会有太多客户。”
    路满摇头，他的想法可不是这种直球型的线型思路。
    “小爱姐，你是说，单独p照片挣不到钱。”
    “能挣，但很少。”王学爱回答道。
    “那一寸证件照的生意，挣不挣钱？”
    “能挣，但钱都让种老师的亲戚，那四家照相馆给挣到了。”
    路满指指单反相机，又指指电脑上的ps照片。
    “那这个（证件照）加上这个（ps精修），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