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抬头看了眼崩溃的老人，并没有说话。
    无尽的悲伤环绕着她，让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也叫她说不出话。
    先前砍伤老妇人的那个小喽啰，一看又来了人，又狞笑着举起了长刀:“还有人上赶着来送死！”
    他大声笑着，笑声狠狠刺激着顾苒的耳膜。
    “滚！”
    顾苒忍无可忍，站起来朝那位小喽啰大喊了一句。
    她的这句话像是带着无尽的威力，将那个小喽啰瞬间震了出去，震了几十米远。
    最后，那个小喽啰被狠狠地摔在一棵大树上，口中“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紧接着，他便昏倒在了地上，有出气没进气了。
    络腮胡子浑身一颤，恍然发觉面前这个小姑娘不好惹。
    他终于意识到，能够将修仙者的长刀捏碎的，又怎么会是凡人？！
    想到这件事，络腮胡子的双腿有些打颤。
    普通兵器伤不了自己，不代表修仙者伤不了自己，若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修仙者，那自己今天可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几个呼吸间，络腮胡子就思索了许多，两相权衡之下，他慢慢后退了一步。
    既然知道惹不起，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络腮胡子也不管他身后的喽啰们了，趁着顾苒没注意，猛地转身朝外狂奔而去。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顾苒的眼睛仍盯着先前小喽啰的方向，但她的话却是说给络腮胡子听的。
    她的话中像是带了威压，刚一出口，就听“噗通”一声，络腮胡子竟跪在了地上。
    力道之大，将地面都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这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动了我的人，你还想跑？！”
    顾苒转过身，一身气势骤然变化。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刚才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小姑娘了，而是带了一身煞气的修罗。
    周边围观的小喽啰们吞着口水，兵器“噼里啪啦”全掉在了地上。
    连老大都惹不起的人，他们又怎么会惹得起？！
    众位小喽啰想清了这个道理，当即“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一样，跪了一地。
    先前嘲讽顾苒的那些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一个劲地喊着:“是我们有眼无珠，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甚至还有人将矛头指向了络腮胡子。
    “全是他的主意，是他非要带我们来找姑奶奶的麻烦！”
    “对，全是他的主意，姑奶奶，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找他去吧……”
    众喽啰们你一言我一语，将错全推到了络腮胡子身上，当即叫络腮胡子心生寒意，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艰难地转过身子，正对上顾苒冷漠地眼神，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顾苒的眼神像是刀子，正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
    此刻，络腮胡子仅剩的那一点儿反抗之心，也都随之消失了。
    若不是有这么多的手下在，估计跪着痛哭流涕求饶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些不省心的手下，络腮胡子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平时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竟然还在背后捅我刀子！
    络腮胡子瞪向离他最近的几个小喽啰，眼睛里的杀气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几个小喽啰对视一眼，心知就算面前的小姑娘放过了自己，老大也不会放过自己。
    明白了这些，他们当即开始向顾苒举报络腮胡子这些年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还屠了几个村子。
    他们细数着络腮胡子的罪状，企图将顾苒的怒火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但顾苒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她看着几个小喽啰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们能一条条地将他所做之事罗列清楚，那便说明那些事情你们也都参与过。”
    “你们对我说这些，难道是临终前的忏悔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几个小喽啰时，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她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听在众人耳朵里，就如同催命符一般。
    喽啰们心里明白自己今天逃不过这一劫，便左右看看，随后将丢在地上的武器猛地拿了起来。
    “我和你拼了！”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齐声呐喊，拿着各自的武器冲向了顾苒。
    “蚁多咬死象！兄弟们，冲啊，她再厉害也不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那道声音为众人注入了强烈的信念感。
    他们高声呐喊着，企图从气势上开始压倒顾苒。
    只有络腮胡子一个人没有动，他看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顾苒，心中又猛地升起一阵寒意。
    如果这个小丫头真的是修仙者，那就算这些人一起动手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络腮胡子微微眯起眼睛，他在等一个机会。
    只要众人将顾苒的视线挡住，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逃离这里。
    他的算盘打的很好。
    但他没有想到，顾苒正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不等他逃走，顾苒就“唰——”地一下，来到了他的面前。
    络腮胡子刚站起身迈出了一条腿，就被突然出现的顾苒吓了一跳。
    他愣了愣，看了看顾苒，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
    迈出去的那条腿已然无法收回。
    在这相当紧张的时刻，络腮胡子朝顾苒露出一个讪笑，试图在分散顾苒注意力之后，再继续逃跑。
    “你对我笑也没用，那些你曾经残害过的人，怎样求你，你都不肯放过的人，正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顾苒不为所动，她将右手轻轻搁在络腮胡子的肩膀上。
    紧接着，轻轻一甩。
    络腮胡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和先前那个喽啰摔在了一起。
    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再抬头时，他的眼睛，鼻子全都开始往外喷涌鲜血。
    顾苒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将视线对准了那些正拿着兵器的喽啰们。
    “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
    “咔嚓——”
    天边闪起一道雷电，将空气劈开，照在顾苒的脸上，将她衬的更像是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众喽啰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纷纷转身就跑。
    有的人转身逃跑的时候，还将身旁的人拽到在地上，企图让摔倒的人为自己争取一点儿逃跑时间。
    顾苒的脸色冰冷如霜，她一抬手天空之上就汇聚起了大片的乌云。
    乌云中，还有紫色雷电在不停盘旋。
    若是此刻有修仙者在，一定会惊叹她竟在这种时候突破。
    若是有参加宗门大比的各宗门掌门在，也一定会惊叹于她的天赋。
    不过短短几日，她竟突破了金丹巅峰，再次迎来雷劫！
    但那些慌忙逃跑的喽啰们并不知道这是顾苒的雷劫，他们还以为这是顾苒召唤出来的雷电，用来对付他们的。
    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
    因为即将渡劫，顾苒经脉中的灵气比平时更加旺盛活跃。
    她刚被连祁修复好了的经脉，又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但她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她的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一口腥甜的鲜血涌入顾苒的喉头，又被她生生咽下。
    她的眼底渐渐起了一小层风暴，而周围逃窜的人群惊恐地发觉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他们拼命挣扎，可仍是无济于事。
    黑色的劫云已经越压越低，众人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绝望的神色。
    灰败泛青。
    随着第一道劫雷即将降下，顾苒的经脉已经到了能够坚持的极限。
    她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疼痛接踵而来。
    众人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周的束缚突然松了许多。
    他们更加拼命地挣扎，加速了顾苒经脉破损的速度。
    叫她再也忍不住喉头的鲜血，“哇——”地一下，吐了满地。
    她的这幅状态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那些喽啰们瞬间有了生的希望，脸上不禁挂满了狞笑。
    就在一切即将脱离顾苒的控制的时候，一道人影划破了黑压压的乌云。
    他划破乌云的刹那间，一束阳光从乌云后透出，洒在他的身后，将他照耀地宛若神邸。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便降落在了地面上。
    在他降到地面上的一瞬间，众多僵持不动的喽啰，猛地向四周摔去，他们的周身更是层层叠叠冻满了冰霜。
    刹那间，他们的狞笑凝结在唇角。
    再也做不出任何其它的表情。
    来人正是一身青衣的连祁。
    他同雷灵派掌门白衡用传讯符传好讯息后，便去了周边布置阵法。
    这周边青山环绕，正是布置某种增福添寿阵法的好地方。
    连祁身为修仙者，更加懂得因果在修行一途中的重要性。
    既然老妇人一家不收他的避水珠，那他便布置这样一处阵法偿还因果。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偏偏是他布置阵法的这段时间里出了岔子。
    他离开不到两刻钟，顾苒就差点再一次经脉断裂。
    想到这儿，连祁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一挥手，众喽啰身上的寒冰便又多了一层。
    “老祖……”
    顾苒侧过头，朝着连祁笑了笑。
    她的嘴唇苍白，看起来相当虚弱。
    在看到顾苒的刹那间，连祁的脸色下意识地缓和了许多。
    “你清醒了？”
    他的眉头微皱，声音虽然依旧严肃冷漠，却又和在门派时有所不同。
    然而，这个时候，顾苒并没有精力在去探究老祖的态度同往常是否相同。
    她强撑着想要合上的眼皮，对连祁说道：“老祖，我求你，求你救救姥姥……”
    说完这句话，她便再也坚持不住，直直地朝后倒去。
    她身后是冰凉的地面，地面上蜿蜒着她和老妇人的鲜血。
    不过，在顾苒耗尽最后一丝意识时，她感觉自己并没有跌到冰冷生硬的地面上。
    而是跌进了一个虽然冰冷但却意外柔软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里有一股独特的，让人难以忘记的，寒梅香气。
    混合在这个怀抱和香气中的，还有一道长长的叹息。
    比起耳边，那声叹息更像是直接响起在她的脑海中。
    她还在想是谁在叹气，又为什么叹气的时候，就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一天后。
    顾苒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一种十分恍惚的感觉。
    她看着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还有熟悉的老妇人，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顾苒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一道人影就来到了她的床前。
    “醒了。”
    那人的声音依旧冷清孤傲。
    “老祖？”
    顾苒迟缓地喊了一声，越发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准备，我们出发去云玑阁。”
    “云玑阁？对了，拍卖会！”
    顾苒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自己还等着拍卖会上的灵果救命。
    但随后，她又萎靡地塌下身子，非常懊恼地说道:“可拍卖会的日子早是今天，我们赶不及了……”
    连祈本想说完那番话后本想转头就走，但他看着顾苒这幅模样，还是破例解释了一句。
    “拍卖会延迟几日举行，现在出发还赶得上。”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看样子是不打算围观顾苒这一刻钟的自由时间会做些什么。
    听到老祖这么说，顾苒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等老祖出了屋子，她才将老妇人拉过来嘘寒问暖。
    “姥姥，你可好些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虽说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但“姥姥”这个称呼依旧脱口而出，说的相当自然。
    老妇人拍了拍顾苒的手背，宠溺地笑道:“多亏了小公子出手相救，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了。”
    “那些山匪也被小公子拉去做了村子里的苦力，说是在他们身体里种下了什么东西，只要他们违反法令，体内的那东西就会叫他们七窍流血……”
    说到这儿，老妇人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诶，我说他们做什么，反正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倒是小公子为了你，十分忧心，这一夜忙前忙后的，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老妇人神秘地凑近顾苒的耳边，说着连祈这一夜是怎样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形容之夸张，像是她亲眼看见了一样。
    顾苒清醒之后，哪儿还敢再肖想老祖，她当机立断捂住了老妇人的嘴巴。
    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姥姥，这事情可不敢瞎说。”
    “他是我这辈子都不可企及的存在！”
    “我们俩绝对没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