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进院。
    季晟、祝植绒和支有才三人在程建军亲自带领下来到这里，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人数量居然一点都不比第二进院来得少，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全都很有素质，没谁高声。
    每个屋子里都有一张张中间凹进去、有点像足球桌的桌子，在这些桌子上面都打着很明亮的灯，距离很近, 似乎为了让人能够看清楚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季晟也确实看到有人小心翼翼把自己携带来的古董放到桌子里面，然后另外一个人不上手，就站在那边仔细地打量观摩。
    “第三进院一楼全部是古董自由交易区，大家各凭眼力，如果打眼了买到赝品也不得寻衅滋事，更不得事后找人报复。”程建军给季晟三人介绍，“二楼是我收集来相对而言没那么珍贵的文玩出售区, 里面的文玩都标好了价钱，当然, 我卖的基本上没有赝品，如果有，只要你能证明是从我这买的，立刻把钱退给你。“
    祝植绒惊讶道：“程先生，玩文玩就是玩的眼力劲，你这居然允许人退货？好大的魄力！”
    这点季晟听祝植绒谈起过，玩古玩，即使打眼了，买到假货也只能打掉门牙落肚里，自认倒霉，作为支付的学费。如果东西是真的只是嫌贵而言退，则更被人不耻。以前古玩界将类似的反悔举止叫做“拉尿”，是很丢人的事。因而在下手前必须自己考虑清楚，一旦成交，是毒药也得饮下，绝没有反悔的道理。
    因为古玩界“打眼”和“捡漏”是常有的事。
    你“打眼”可以言退, 那如果你“捡漏”了呢？是否店家可以向你要回去？你是否会将“捡漏”产生的厚利补给对方？
    就拿现代社会那边来说，季晟曾经看到过新闻报道，正阳门外有人打眼买了一堆六千万的古董，结果被人看出全是假货，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
    别说私下买卖古董打眼不得追回购买的资金，即便是《拍卖法》中规定也支持“出门不认，打眼不赔”的行规，其中《拍卖法》有一条是这样规定的：拍卖人、委托人应当说明拍卖标的的瑕疵，如果因未说明给买受人造成损害的，买受人有权向拍卖人要求赔偿；属于委托人责任的，拍卖人有权向委托人追偿。
    从表面上看，好像似乎可以追责。
    但第六十一条第二款明确写明：拍卖人、委托人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或者品质的，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
    反正古玩圈交易就两个字，眼力。
    程建军哈哈大笑，“做人要讲究信誉，正因为我讲究这些东西，你们才能看见我这有那么多客人，他们不是冲着我程建军的家世来的，而是冲着我的信誉。”
    季晟对他十分佩服, 道：“怪不得你古玩、玉石生意能做这么大。”
    “还行吧, 其实我这里最赚钱的就是赌石, 反倒是文玩什么没这么赚钱。”程建军笑吟吟说道：“我看季先生对翡翠很感兴趣, 但又没有亲自下场赌石，想来你并不是喜欢赌的人？”
    季晟笑眯眯道：“我要么不赌，要赌就赌大一点的。”
    程建军没听懂季晟这句话什么意思，还以为季晟依旧在说赌石的事情，便顺着说下去道：“既然季先生想赌大一点的，六月份缅甸公盘，还有一个多月，到时我们一起去？”
    一个多月后缅甸公盘？
    季晟听到程建军的邀请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立马道：“行，到时候就劳烦程先生带我长长见识了。”
    “诶，我们是朋友，一起长见识，哪有谁带谁的，对吧？”程建军很谦虚地回了一句，然后他好奇地问道：“季先生，你只对翡翠感兴趣吗？文玩喜欢玩吗？”
    支有才笑着插了一句嘴，“程先生，别怪我插话，我老板对文玩肯定感兴趣的，这不，今天下午把槐荫山房都买空了。”
    “啊？买空槐荫山房的是季先生你啊？”
    程建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晟，“下回那会我听说琉璃厂来了个豪客，花几十万买空槐荫山房，当时还纳闷，谁这么厉害，未曾想原来是季先生。”
    季晟谦虚道：“实在喜欢就咬咬牙买了。”
    程建军似乎真的很想和季晟这么有本事的人结交，筹措了一会儿，“既然季先生对文玩这么感兴趣，那楼上那些一般的东西我也不带你去看了，省的丢我脸，我拿件私人珍藏给季先生看看，如果你感兴趣，随便出个价拿了去。”
    私人珍藏一般都是好东西。
    绝不是明面摆上货架那些东西能够比的。
    季晟眼前一亮，“多谢程先生，要是东西确实不错，我愿意高价买下。”
    “呵呵，那你先跟我来，待会私拍的时候还有更多好东西。”
    程建军一马当先走到一件耳房门前，一边掏钥匙一边说道：“这件东西也是我今天收到的，看着不错，本来准备带回去的，正好让季先生瞧瞧怎么样，要不错就卖给你。”
    说着，他把门打开，然后打开电灯。
    屋子里瞬间光明大作。
    季晟这才看见这间耳房里面摆了三五件大件的瓷器。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祝植绒就哟地一声，一脸动容地走到一件花里胡哨有点像葫芦的瓷器面前，“这是清三代时期的青花海水红彩龙纹八吉祥如意耳葫芦瓶？”
    啊？
    清朝瓷器啊？
    季晟一阵失望，他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先前他在琉璃厂可买了不少清朝的瓷器，现在眼光挑着呢，总觉得清朝瓷器不是上档次古董。
    程建军咦了一嗓子，“这位师傅眼力真高，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边祝植绒还未说话，支有才又一惊一乍起来，“我的天啊！看这只葫芦瓶的款式和制作工艺，绝对是清三代官窑瓷器中的极品，而且看样子像是乾隆年间的，这工艺简直太神了！”
    他说着也一脸激动跑过去，围着那只葫芦瓶不停地打转，双目骇然，好像不敢相信能在这里见到这样得绝世珍品。
    程建军哈哈大笑，“您眼力真好，这只还真是乾隆年间官窑珍品，在外底青花有落款。”
    季晟本来没放在心上，可见到祝植绒和支有才这副模样，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只葫芦瓶很有可能不是一般的珍贵，连忙上前道：“祝老师，有才，这只葫芦瓶很珍贵吗？”
    “珍贵？何止是珍贵啊！”祝植绒看的眼睛都挪不开了，嘴里随意解释道：“葫芦在我国亦有福禄之意，寓意吉祥，其形态总会给人以喜气祥和的美感，古人认为它可以驱灾辟邪，祈求幸福，使子孙人丁兴旺。此件葫芦瓶瓶形状便是葫芦形，上部呈圆形，下部为扁圆形，长方形足。颈肩两侧各置一绶带耳。器青花红彩为饰，青花绘海水纹，红彩绘龙纹、藏传佛教吉祥图案八宝纹中的宝伞纹、金鱼纹。汹涌澎湃的海水，红彩蛟龙闹海，飞腾其间，勇猛矫健，有叱咤风云之势。器辅以青花绘缠枝花卉纹、回纹等。外底青花书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绝对清朝瓷器工艺巅峰之作！”
    季晟看祝植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信息，这才知道这只葫芦瓶不凡，不过他还是不太清楚价值，询问道：“跟你文物商店那只镇店之宝相比怎么样？”
    “没得比，没得比。”祝植绒连连摇手道。
    季晟一听没得比，心说也就那样吧。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祝植绒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季晟吓尿，“我们文物商店那只镇店之宝哪能和这样的绝世珍宝相提并论啊？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季晟：“……”
    他都听傻了啊！
    文物商店那只镇店之宝瓷器他可是十分清楚的，是乾隆时期瓷器巅峰之作之一，当初他回到现代社会还查询过类似瓷器的价格，他记得好像五千多万，而眼前这只比魔都文物商店的镇店之宝更好？那岂不是说能卖上亿？
    季晟呼吸都屏住了啊！
    程建军这才颇为得意道：“怎么样季先生？对这葫芦瓶还满意吗？”
    季晟心脏已经在狂跳了，“满意肯定是满意的，可是这种级别的宝贝，您真愿意让给我？”
    “我可是对季先生你闻名已久，想结交许久了，这不过一件瓷器而已，虽然确实很珍贵，但比不上我想和季先生结交的拳拳赤子之心。”程建军略有所指说道。
    季晟一听就知道对方别有所求，可他真的拒绝不了眼前这只绝世珍品，便苦笑着看过去道：“程先生，您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季先生果然爽快人。”程建军笑了起来，“是这样，我听说你在漂亮国那边颇有人脉？”
    季晟道：“还行吧。”
    程建军沉吟片刻道：“季先生你也知道，如今乙肝是我国第二大死亡疾病，最近上面想向漂亮国默克公司引进乙肝疫苗，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一下忙？”
    这件事季晟知道，在七八十年代乙肝是致死率极高的疾病，其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廉价的乙肝疫苗。
    国内倒是七五年就研发出了血源性乙肝疫苗，只是安全性、致敏性一只没有太大突破，反倒是默克公司在一九八六年的时候，通过酵母细胞的基因重组，研制成功人类第一支重组rdna乙肝疫苗，并且在漂亮国上市，这种疫苗不仅适合工业化大规模生产，而且安全大大优于血源性乙肝疫苗。
    可是国内如今进口这种疫苗价格高的惊人，在漂亮国乙肝疫苗三联针仅售约一百美元，而在华夏的售价则高达近一千软妹纸币，要知道目前国内普通城市职工的人均月收入也不过才一百出头。
    按照季晟熟知的记忆，华夏派出代表团，希望能从默克公司引进疫苗生产技术合成套生产线，但是遭到了对方拒绝，一直到一九八九年九月份，默克公司才同意七百万美元与华夏共享技术专利，但是为了面子，默克公司提出必须以基于人道主义国际合作关系的名义，将技术“捐赠”给华夏。
    看上去很人道是不是？
    实际上这只疫苗存在很大的隐患，会降低生育能力！
    但从眼前来看，国内确实太需要这乙肝疫苗了，毕竟如今乙肝致死率太高。
    季晟脑中思维转了一圈，琢磨着是不是有机会从现代社会那边弄到更好的乙肝疫苗技术回来，不过他嘴里还是说道：“行，我给问问，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好，好好，这种事哪有保证的，既然季先生肯开口帮这个大忙，我这件葫芦瓶就送给你吧。”程建军兴奋不已，这可是关系到他父亲未来成就能多高的大事。
    季晟婉言拒绝道：“送的话对我名声不好，而且以后如果牵扯起来有点麻烦，程先生，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还是按目前市场价买吧。”
    程建军还想说什么。
    但季晟就不肯免费拿下，他又不是傻子，今天免费拿下，回头事情办不成，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如果是花钱买下来的就不一样了，事情办得成也好，办不成也罢，他都不会受到影响，而且如果办成了，程建军还要欠自己人情。
    “行吧，那你随便给个几万块钱好了。”程建军按照市场价说了句。
    季晟看向祝植绒。
    祝植绒会意，不着痕迹给季晟比划了一个五数字。
    季晟这才笑吟吟道：“那我就占点便宜，五万块钱买下程先生您这只心头之好葫芦瓶吧。”
    “你太客气了，五万块钱已经是市场价了。”程建军接受了这个价。
    季晟当场就从包里拿出五万块钱给了程建军，心中兴奋地不行了，这可是比文物商店镇店之宝更牛逼的绝世珍宝！
    更让他兴奋地还在后头，只见程建军神神秘秘道：“季先生，你今晚到现在花了十来万了吧？我待会私拍可是要现金交易的，别待会有件好宝贝你没有现金。”
    季晟一拍鼓鼓的包，“你放心，钱肯定够。”说着，他好奇问了一句，“到底什么宝贝？”
    程建军慢慢吐出几个字，“明成化，斗彩鸡缸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