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儿回家躺在炕上睡了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来去外面抱了点柴禾，第1次问李占祥：“老不死的，晚上想吃什么？”
    李占祥躺在炕上翻过来倒过去的，总是心神不宁，也不敢去院子，怕杨奶奶又站在头顶盯着他。
    听林巧儿问他，爬起来坐在炕上装了一锅烟，抽了几口说：“弄点花花面吃吧，多下几块土豆。”
    林巧儿说：“我刚才去粮站，买了点黄面和白面，我把白面都放在老二那边了，吃的时候过去拿。我现在也想通了，小秋就是咱们生的讨债鬼，我们也没有必要苦了自己，什么都为她想。”
    李占祥说：“你才看明白呀！以后有好吃的自己多吃点儿，别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了。俗话说的好儿女自有儿女福，儿女长大了，就让他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李占祥是个认识几个字的人，以前总是喜欢看那些古典小说，现在有时间也会看李亦寒带回来的那些报纸。
    说话的时候也会用一些新鲜的词儿。
    林巧儿说话和面弄菜。
    李亦秋抱着小离进了窑洞，把孩子交给炕上的李占祥。
    挽起袖子去帮忙。
    她今天想起了林大平的话，长了点心眼，勤快了点。
    李占详看着炕上黑不溜秋的小离，想着小麦宝红扑扑白嫩嫩的小脸。
    “哎”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小离抱了起来，看着他那双黑眼仁少白眼仁多的眼睛。
    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虽说女儿不争气，也被家里惯坏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这孩子也实在可怜，没足月就生了下来，生下来又没奶吃，眼睛还有病。
    李亦秋不计后果，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受怎么样的罪都是罪有应得，但是孩子不应该受这些罪。
    “你们给小离弄个鸡蛋羹吧。”
    他坐在炕上抱着小离，拿着自己的烟锅逗他玩儿。
    李亦秋看林巧儿在擀面，土豆皮都削了，胡萝卜也洗干净了，在案板的另一角切菜。
    看到她切的土豆，宽的宽窄的窄厚的厚薄的薄，没有一点点的样子，林巧儿摇了摇头。
    不管是农村姑娘还是农场的女孩，一般到了六七岁，当妈的就会教女儿做饭，首先教的就是切菜。
    一般家庭的妈妈教女儿切菜，都会拿土豆练手，一般衡量女人刀功好的标准，就是土豆丝切的细不细，片切得薄不薄。
    温小可的土豆丝就切得非常好，又细又长，还很均匀。
    片也是又薄又匀称。
    温小可很小就来到了农场，没有当妈的教导，她是跟谁学的？
    林巧儿脑子里想过温小可刚刚跟李亦寒结婚时候，做饭的手艺也不行，切的菜也不好，为此她没少骂她。
    可是这个温小可是什么时候，饭做得那么好菜切得那么好呢？好像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吧。
    林巧儿忽然才想到，温小可刚结婚的那一年，真的没有现在这么能干啊！
    切的菜做的饭，她都看不上。
    迷惑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亦秋切好了菜，坐在灶膛前生着火，往锅里放了一点点的猪油，把菜炒了下去。
    闻着菜香味儿，林巧儿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看来李占祥的话起了作用。
    母女俩第一次默契配合，做了一锅花花面。
    饭端上了桌子，李亦秋抱过小离，给他喂鸡蛋羹吃。
    李占祥叹了口气说：“小秋，中午我话说的有点重了，但是，你都这么大了，你要为我和你妈想一想。我已经60岁的人了，你妈也50多岁了，就算我们现在让你留在家里，供你吃供你穿，养活你跟小离。”
    “我们俩死了你怎么办？”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向你二嫂学学，得找个养活你跟小离的办法。要不然，就照你二哥说的办，让你二哥去找找场长，看能不能安排你去豆腐房工作。”
    “我今天出去听说，豆腐房都已经修好了，设备都买回来了，就等着定人呢。”
    林巧儿说：“能去豆腐房当工人也好啊。我们年轻的时候，哪个女人没推过豆腐？我记得那时候我跟你爸刚结婚，你奶奶家人口多，过年的时候要推几盘磨的豆腐，那时候我跟你奶奶，你姑姑要整整推一个晚上。”
    “做出的豆腐压这么一锭子，能吃一个多月呢。”
    林巧儿也是嘴硬心软，虽然嘴上说不在管女儿，被女儿气的半死，但是李亦秋只要稍微表现好一点，她又觉得女儿很可怜。
    李亦秋说：“可是豆腐房的工作很累。”
    李占祥说：“挣钱的活哪有不累的？这还是我们在这说说，能不能进去还说不定呢，我听说已经排了好几十个人了，农场现在的待业青年太多，这两年都没招工了。”
    三个人第1次心平气和的吃了一顿饭。
    李占详吃完了饭，觉得肚子撑的难受，下了炕想去外面活动活动，他出了门蹲在院子的墙根下，抽了根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走出了大门，想去小路上转转，消消食，顺便看能不能找点引火的柴禾回来。
    走出大门口无意中抬头竟然看见杨奶奶，又很轻松地站在头顶的山坡处。
    虽然天色暗了下来离得远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她能感觉到杨奶奶那双眼睛很幽怨的看着他。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去小路消食了，低下头转身想回去。
    头顶传来杨奶奶的声音：“巧儿，饭吃了吗？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进山啊？”
    李占祥顿了顿，低着头进了院子，径直进了窑洞，脱掉鞋子就上了炕，坐在炕上又取出烟袋，装了一锅烟，狠狠的吸了几口，心里闷的更厉害了。
    林巧儿站在院子中，差不多都快退到院子中间了，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扬奶奶。
    苦难的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金花，明天不能带你去山里了，我家那老不死的说，想跟我两人进山，不想带别人。”
    林巧儿只是实话实说，李占祥绝望的闭上了眼睛。